第191章 紫砂鹿形尊
「兩百萬以上！？」斐小紅愕然地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眼，擺出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樣，「你沒糊弄老娘吧？十萬塊就買了大半套五彩十二月花神杯？你確認這是真的？不會有錯？」她非常沒有素質，還真從耳朵里掏出一塊黃不拉唧的耳屎，嗖地一把彈到了地上。
看看表，已是中午十一點五十了，我回頭對跟著我的斐小紅道：「一起吃飯？」
我拉開書包拉鎖，把杯子輕輕收進裏面，「是，跟故宮博物院里那套一模一樣。」
見狀，我就沒有急著出價，而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們聊起天。
我側過腦袋一看，那略微禿頂的中年人手裡拖著的那隻紫砂壺，我好像跟電視里見過，又好像沒見過的感覺，記不太清楚了。但本著「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的原則，我就走進了些許，細細從表面觀察著。紫砂壺跟瓷器書畫一類的古玩不同，它無所謂絕對的真與假，衡量其價值主要是看幾個方面，制壺人是誰，年代，壺型，紫砂等等等等，經過晏婉如昨天的調教，我大概也能分清一些。
我腦子裡飛快組織著語言，尋思該怎麼把這紫砂壺拿下。
斐小紅一指東北方向：「我在那頭看到的，現在不知道他去哪了。」
禿頂男子情緒有點激動，「沒看她那麼痛快答應了么，這壺肯定不止十萬，賣了還不虧了？」人都是這樣，賣東西的一方自然想將東西賣到最高價，我想，即便那女人再出價到一百五十萬，禿頂男子也肯定不會賣，他會想著一百五十萬都能賣了，肯定還能再高一些。
「他！是他！」這時，斐小紅髮現了那人。
打開壺蓋一看，我不禁暗暗竊喜，壺裡面的內壁還殘留著一圈被茶湯長時間浸泡過的痕迹，想來他在來之前，家裡還一直用這壺喝茶呢，加上禿頂男子隨隨便便就把壺給我的態度，他顯然是不清楚此壺的價值。
海選現場的大部分玩意兒我都看過了，之後的一個小時里，再沒有東西能入我的眼。
面對斐小紅的無恥要求，我翻了翻白眼，徑直過了馬路，沒搭理她。
我聳聳肩膀：「剛剛那阿姨不是懂么？她既然出到十萬，八成錯不了了，嗯，你開個價兒？如果合適，我就拿下了。」在海選現場問了那麼多人，這一買一賣間的細微心理變化我已經拿捏得很到位了。
我還有我的事兒
「咦？小兄弟。」禿頂男子看了我手裡的盒子一眼：「這錦盒是你帶的藏品？」
斐小紅豎起耳朵使勁聽著，等我說罷，她咧嘴傻笑一聲，一溜煙地跑掉了。
「多少錢？」
「嗨，我也不清楚，我記事兒的時候起這壺就在我家撩著的，問了些長輩，也都忘了壺是哪來的了。」
斐小紅失望地撇撇嘴，立刻把給我按摩的手收回來，嘟嘟囔囔道：「早說啊，白給你捏了。」
我一想，反正方才我已經問過那些人了，對方既然不賣我，那我再去問也沒什麼意義，倒不如讓斐小紅去碰碰運氣的，再說，幾萬塊的古玩，我心裏真不那麼在乎，這對我的總資產不會有太大影響，於是乎，我目光在人群中瞧了瞧，最後，指了幾個人給她：「看見那頭穿坎肩的白頭髮大媽沒有，人家手裡那個才是真正的青銅器，清代的，大約能值三萬塊，你可以去試試，嗯，還有那人，戴眼鏡那個，他手裡的是民國的山水紋燈，也值兩三萬，喏，再有就是那人……」
青年瞅我一眼，「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怎麼了？」
斐小紅抖著腕子上的翡翠手鐲顯擺著，「你請啊？」
就這個紫砂鹿形尊，市場價格怎麼也在一百五十萬元以上！
女人想也沒想道：「好，您跟我去銀行取錢吧。」
「聽說現在紫砂壺挺熱的，上千萬的都有，你心理價位是多少？」
「老哥，你這是紫砂壺吧？挺不錯的啊。」
嘿，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叫什麼事兒啊？
女人皺眉道：「不是說好十萬嗎？那你想多少賣？」
就像我從楊村撿來的龍紋獅子頭一樣，配不上對兒的核桃，縱然是尺寸極大的龍紋獅子頭，也值不了幾個錢，但一配上對兒，價格立刻翻了不止一番！一萬？兩萬？都能賣出去！
還好來之前跟晏姐學了不少紫砂壺知識，不然，就算我看到了這壺落款，也肯定以為陳仲美是陳世美他親戚呢！
「小靖！小靖！」
「這就沒了？你再找找啊！」
我真的無法想象，如果將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湊齊一套放到拍賣會上，會拍到什麼樣的天價！
斐小紅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你不是賺瘋了？」
禿頂男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女人又跟他請了價兒，他才
機會啊！又是個機會！
但我考慮了半晌后，還是決定把杯子買下來，二十萬就二十萬吧，怎麼著也是划算的。
「喂喂，你幹啥去呀？」斐小紅急急忙忙跟上我，「是不是接著撿漏？等等，我也去！」
聞言，斐小紅把手裡的宣德爐往地上一放，極為熱情地給我垂起胳膊，「幾十萬的，幾萬的，少一點的也行，嘿嘿，在哪？給紅姐指指？」不愧是保姆出身，她按摩的手法還真挺舒服，弄得我全身酥酥麻麻的。
「一碼歸一碼！趕緊還我！不然老娘咬你了啊！」為了個一百塊都不值的錦盒爭奪了片刻，末了，斐小紅見搶不過我，只得悻悻收回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也不知琢磨出了啥，突然，她換了一副獻媚的表情，嘿嘿傻笑著往我跟前湊了湊，親昵道：「小靖啊，你看你也賺夠錢了，是不是該我了？嗯，再給我指幾個唄？最好是跟這花神杯一樣檔次的。」
我欲擒故縱地搖搖腦袋，「太貴了。」
「你？」禿頂男子啞然失笑道：「你又不懂，買它幹什麼？」
「對了，我剛剛看到一隻那十二個月份的杯子，跟你那七隻差不多。」斐小紅隨口道：「不過我問了價兒，那人開口就要二十萬。」
我一看，趕忙踱步過去，對著那穿著風衣的青年道：「麻煩問下，您盒子里是？」
我真想一腳拽死她，這也太「有奶便是娘」了吧，「……你自己轉吧，我走了。」
女人走了兩步，見後面沒人跟人，不由回頭奇怪道：「怎麼了？」
當我把錢交給他，把代表二月的花神杯拿到手裡，一個大胆的想法隨之從心頭冒了出來！
「賣了，都賣了。」斐小紅堆起笑容，有力的手指頭一把一把給我捏著肩膀，「嘿嘿，你可真厲害，你給我指的那五個人，有三個人的東西我都收來了，就像你說的，一去古玩店，那老闆二話不說就給了錢，那叫一個痛快，哦，宣德爐你不是說假的么？老娘也低價賣了，拿著太累，對了對了，再給老娘指幾個，真過癮啊！」
先前跟他聊天的另個青年道：「喲，那趕緊退了去吧，幾千大元呢。」
沉吟了許久，我才猶猶豫豫地點了頭：「那……好吧。」
禿頂男子有了自信，「小夥子，你不懂，我這上面刻著字呢，肯定是這個關係。」
「哎
等我確認了杯子的真偽，想了想，道：「您開個價兒？」
我心中有點著急了，可被她搶先問了，自己也不好再開口。
「那可不。」禿頂男子道：「怎麼樣？你要有二十萬，咱們就成交。」
斐小紅用手指肚蹭了蹭翡翠鐲子：「忘記了，幹什麼？你不是說二十萬的價格差不多了么？買了也沒有賺頭啊？」
她滿臉期盼地望著我，捏的更賣力氣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驀地，幾聲對話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腳步一頓，站在原地回頭道：「幾百萬的東西現場是有，但對方都是懂行的，沒漏撿。」
我差點被她氣死，抱著錦盒一躲：「我暈，我還讓你撿了個硯台呢，瞧你那小氣勁兒！」
禿頂男子和旁邊的青年可能沒想她答應得這麼痛快，呆住了。
「不行。」
「過百萬的都是老壺，我這個好像是新的，能值十萬就知足了。」
遠處，斐小紅嘿嘿笑著朝我招手，鞋子搓著地面大大咧咧地走過來。
陳仲美！居然是明晚期紫砂名家陳仲美的作品！
幾分鐘后，從壺口，雕工，紫砂等局部表現分析，我終於可以確定，這壺絕對是陳仲美的作品！
準確地講，此壺應為「紫砂鹿形尊」，造型極為生動，鹿角扶于尊頸，尊呈一鹿跪卧于地面形態，寶光內斂，底部刻「陳仲美製」款，尊闊口，口內頸部與鹿身結合處較為粗獷，為明晚期制壺特徵，刻畫鼻嘴等細節處刀法簡練，似乎一帶而過，卻表現出了隱隱若現的輪廓，整體抽象中又表現得極為具象與生動，著實令人驚嘆。
等把紫砂壺拿到手裡，我去路邊買了份報紙，將壺裹好，激動地放入書包里。
「咦，這壺給我看下行嗎。」旁邊蹦出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女人不是很漂亮，但氣質很好，穿著打扮也非常得體。
禿頂男子道：「下次小心點吧，古玩這趟水深了，別輕易花錢，得了解以後再說。」
禿頂男子一遲疑，「不好意思，我不賣了。」
女人不由分說地從我手裡接過紫砂壺，上上下下鼓搗了一遍，「大哥，這是您的壺吧？有心賣嗎？給個價兒？」從她看壺的手法上分析，她應該是個懂壺的人。
禿頂男子看看我，眼眸一動，「……二十萬你拿得出來嗎？」
這一趟易縣之行，收穫實在太大了。
我哦了
我慢慢一搖頭：「人都走了。」
中午吃過飯，我就和斐小紅一起坐上了回北京的長途車。
與我得到的七隻杯子的月份並不重複！
青年看了看後面的斐小紅：「你們是一起的吧？我剛就說了，二十萬。」
「你放心，肯定虧不了。」
我收回落在紫砂壺上的視線，道：「不是，剛從別人那兒收來的，怎麼了？」
時間已是十點多鍾了，主持人正在攝像機鏡頭前與進入複賽的幾個藏家一一說著話，並招呼他們到西面的錄製棚找專家鑒定，其實，真正的複賽明天才會開始，主持人要的只是一個鏡頭，讓後期整合時看著連貫一些，今天在現場的這些藏品，為了不影響複賽錄製效果，不讓藏家提前知道，專家也大都不會告訴他們藏品的真偽。
我捧到手中，只粗略看了一下落款，心中就是猛然一跳！
斐小紅那個摳門啊，立刻瞪著眼睛伸手跟我搶：「你都送老娘了！」
我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雙手，道：「你東西呢？」
瓷器套件也是同樣的道理！
糾纏了一會兒，女人一甩手，氣哄哄地走了。
禿頂男子笑道：「看她的樣子，我出十五萬估計也沒問題，等等吧，等等讓專家鑒定下，興許真是個老壺呢，不然她幹嘛出這麼多錢買？那人一看就是專門玩壺的人。」
禿頂男子一愣神兒，「行，看吧。」
「能不能便宜點？」
我不禁有些感慨，語言這玩意兒真是門藝術，只稍稍改變了一下說話方式，產生的效果卻截然不同，唉，怎麼越和鄒月娥接觸，越把她身上那點圓滑的本質傳染上了？也不知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但是，我也沒被狂喜沖昏了頭腦，而是反覆回憶著晏婉如教我的鑒定手法。
我不再多言，飛快朝著她所指位置小跑過去，左左右右地張望著。誠然，我跟前世的節目里沒見過單個的花神杯，但不代表它一定是贗品，因為有了七隻杯子的情況下，專家還會再讓一隻同樣地杯子上電視嗎？即使是真的也不會！
呼！一百五十萬到手！真快啊！
我氣得半死，頭也不回地往南走。
上面也有一首題詩：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
我霍然回頭：「你確定是花神杯？幾月的？什麼花？」
斐小紅掐著一臉討好的笑容，一邊緊緊跟在我身後，一邊單手給我垂著後背：「舒服不？回去以後我
「幾千吧。」
「……嗯，好吧。」青年掀開盒子蓋，露出杯子的真容。
青年詫異道：「老哥，你剛不是說心理價位十萬么，怎麼沒賣她？」
我摸了摸鼻子：「能告訴的我都告訴你了，沒了。」
「找半天了，沒聽我嗓子都問啞了么？」
要知道，市面上的五彩十二月花神杯大都是單個的，且存世量極少，別說一套十二隻了，想湊齊三四隻杯子都很有難度，而我呢，現在手裡一下多了八隻花神杯，分別是正月水仙花，二月玉蘭花，三月桃花，五月石榴花，六月荷花，八月桂花，十月芙蓉花，十二月梅花，倘若真能將剩下四個月份的花神杯集齊，湊成一套十二件，那麼其最終價值可不是二十萬乘以十二那麼簡單！
他一看就是懂行的，想花撿漏的價格買，顯然不太現實。
我苦笑一聲：「太多了吧？這壺真值這麼多錢？」
禿頂男子露出欣喜的笑容。
青年道：「其實我覺得十萬已經夠多了。」
「我能看眼是幾月的么？」瞧得他警惕的目光，我加了一句：「我不上手，您打開蓋子給我瞧瞧就行。」
我眨巴眨巴眼睛：「這紫砂壺真這麼好？」
五十萬花了個乾淨，此時的我已經身無分文了。
禿頂男子唬了一跳，欲言又止了片刻，還是小聲兒道：「那你可打眼了，這盒子，可值不了幾千，呵呵，我是石家莊那邊百貨商場的，跟你這錦盒一模一樣的東西，那邊明碼標價就八十八，連花紋都不帶差的。」
「行啊，給。」禿頂男子連猶豫都沒猶豫，就把壺遞了過來。
「湊合吧，總算這次沒白來。」我心情大好地笑了笑，緊了緊身後雙肩背書包，率先一個過了馬路：「再去海選那裡看看吧，我記得要到下午才結束呢，應該還有不少能撿漏的玩意兒。」想起了什麼，我又把剛剛送斐小紅的錦盒拿了回來，「呃，這假的不能再假的東西我還是拿著吧，有了這個，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是外行，買東西也好買了。」
「多少也不賣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叔叔，我能看看您這紫砂壺么？」
是二月玉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