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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鄒月娥的同學

第197章 鄒月娥的同學

緊追了前門幾步,我開口想叫她一聲,結果卻有人搶在我前面了。
我皺皺眉,壓低了聲音道:「所以陳芳芳才變著法地在他們面前埋汰你?她還記著當初的仇?」
「真的是你?」那叫陳芳芳的女人驚奇道:「要不是李霞提醒,我都認不出來你了。」
李霞道:「憑你的長相,至少能找個稍微有點錢的老公吧?像你現在這麼清清苦苦地過日子,只為了個喜歡?」
他們總共有四個人,兩男兩女,從親密程度看,倆男的應該是倆女人的男朋友。偷聽著他們的交談,我才明白了一些,陳芳芳旁邊的男人叫鄭海,是陳芳芳的男朋友,他、陳芳芳、加上李霞全是鄒月娥的高中同學,一個班的。我記得鄒姨高中是在石家莊上的,她從沒跟我提起過那段日子,但鄒奶奶曾和我說過一次,因為是農村戶口的關係,鄒月娥在高中人際關係不是很好,沒什麼朋友。
陳芳芳道:「月娥,你倆怎麼沒戴結婚戒指?」你說她氣不氣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好,那到時候見。」
切好了柿子椒和雞肉,才發現家裡沒其他蔬菜了,跟冰箱里翻了翻,我兀自一搖頭,準備到菜市場買點菜。我一個人可以湊合,但鄒月娥可是我的心頭肉,我捨不得給她湊合,怎麼也得弄出仨菜來吧?
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我終於從北京瀚海拍賣公司的主頁上找到了五彩十二月花神杯。
「我是,您哪位?」
我呵呵一笑,走到廚房忙活起中午飯。
我側頭用餘光看看他們,悄悄對鄒姨道:「說說吧,咋回事?那鄭海是誰?」
鄒月娥把電腦桌前的椅子反拉過來,「……大家坐,我去拿水果。」
路上,我和鄒月娥走在前面,身後,陳芳芳幾人小聲兒說著話,似是在討論我。
「為啥從沒跟我說過?」
沉默了幾秒鐘后,陳芳芳臉上浮起一抹笑容,瞄了瞄我手裡的袋子:「你們家住前門?要不去你家得了。」
「嗯,上個月領的證。」鄒月娥也不避諱,小媳婦似的往我身上一靠。
鄒月娥笑吟吟地瞅瞅她:「在王府井,剛下班,路過這兒。」
這時,我轉過身,把一個個漂亮的小瓷杯碼到大家中間的方桌上,然後用壺往杯子里倒水。我第一個先給李超倒的。他很禮貌地雙手扶著茶杯,說了聲謝謝后,摸著杯子苦笑道:「誰說我顧不上你?上回我明明跟你提……」話語戛然而止,李超愣了一下,低頭眼巴巴地瞅了瞅手裡那隻繪著五彩圖案的瓷杯。
刷完牙,洗完臉,我往鄒姨那台配置不算很高的電腦前面一坐,打開電源,連接網路,開始忙起正事兒。春拍和秋拍是所有拍賣公司每年最大的兩次拍場,無疑,參拍的物品從瓷器到雜項應有盡有,全是平時不常見到的高檔貨,現在秋拍在即,幾家大拍賣行正在瘋狂收攬拍品,網站上也展出了今年秋拍的藏品預覽,看得我眼花繚亂。
她男友李超摸出一包軟中華,客氣地讓了我一根煙。
一般情況,一個人有錢沒錢或多或少會在穿著上表現出痕迹,不過鄒月娥一直不肯花我的錢,所以手包也好,衣服也罷,都是普普通通的檔次,小商場就能買到的那種。鄒月娥微微一笑:「畢了業就跑北京闖蕩了,現在跟美容院上班。」
鄒月娥道:「你們誤會了,我現在過的真挺好,我老公他……」
身後傳來鄒月娥疑惑不解的聲兒:「壺在咱媽屋裡,你拿什麼呢?」
李霞道:「我怎麼沒看出他有哪裡好?」
鄒月娥一看我,「你想得太多了,我咋沒感覺出來?」
鄒月娥從我手裡接過一個裝雞翅的袋子,右手挽著我:「呵呵,介紹一下,這是陳芳芳,李霞,鄭海,李超。」頓了頓,她勾起嘴角道:「這是我老公,顧靖。」
對於他們那些老同學來說,李超也屬於外人,我進了廚房后,他也站在院里抽著煙,見我看他,善意地對我笑了笑。
說著說著,已是走到了四合院門口。
喝了口茶,我輕輕一搖頭,每年最大的拍賣會上才出了這麼一隻五彩十二月花神杯,看來,存世量確實稀少的可怕,真想收集全一套十二隻,實在太有難度了,不過,若能將瀚海這件拍到手,我就有九隻杯子,離目標不遠了。
「哦哦,你好你好。」
被稱作李霞的女人獃獃道:「月娥,你變化真大。」
鄭海臉色有些不自然:「美容院?」
「好啊,那先恭喜你們了。」
「是啊,你們呢?現在什麼工作?怎麼來北京了?」
鄒月娥看了眼她們:「要不然,去院里坐?」
「李霞?鄭海?」
那修復過的元青花就是曾跟瀚海拍賣的,我從電話本里翻出當時牽線搭橋的彭先生的電話,撥了過去,「喂,是彭先生嗎?
「……你又沒問過我。」
一秒鐘……
李超倒吸了一口冷氣,輕輕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確認自己有沒有看錯。
我眉頭蹙起來,心說這陳芳芳也忒不會說話了吧?那話里的意思,是說我鄒姨在髮廊工作?不就有倆小錢兒嗎?得瑟個啥?從陳芳芳對鄒月娥態度也能品出來,她倆在高中時期關係不怎麼好,很可能,鄒姨和她男朋友鄭海還有些小故事,想到此處,我心裏非常不舒服,邁開步子就走了上去。
「怎麼覺得你有點興師問罪的語氣呢?」鄒月娥睫毛兒眨了眨,斜眼瞅著我:「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吃醋?呵呵,瞪什麼眼,鄭海就是鄭海唄,我們當初同桌過一個學期,嗯,還有,他追過我,全學校都知道,而且當時陳芳芳也在追他,嗯,簡單來說,就是這個關係。」
我站在原地沒動窩,只見鄒月娥愣了愣,側頭看著女人:「陳芳芳?」
我一點頭:「行,那我沏壺茶。」彎下腰,我打開了寫字檯底下的柜子。
下個插進來的聲音是鄭海的,「他還在上大學,等於你一個人要養活兩個?」
李超這人修養很不錯,沒有因為年紀比我大而露出什麼居高臨下的表情,「是啊,你別忙了,坐著大家一塊聊聊。」
李霞許是怕她自尊心受傷,很體貼道:「沒事,這兒挺好的。」
六人一進,屋裡立刻擁擠起來,陳芳芳、李霞和鄒月娥坐在床上,鄭海和李超則坐在椅子上,他們四顧望著這破破舊舊的小屋,表情不一。李霞李超還好,只是陳芳芳不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是這樣,我想打聽一下,您公司過些天要拍賣的那隻牡丹花神杯,是老東西么?」拍賣公司上的拍品也不一定是真的,所以我有必要先問清楚,別空歡喜一場,「……呃,不方便說也沒事兒,等預展的時候我自己看。」
兩秒鐘……
「月娥,你朋友?」我提著裝菜的塑料袋站到她面前。
「李霞,那你們倆呢?沒定個日子?」
「虛偽!」我對著她翻了翻白眼,我都能看出的東西,她會瞧不出來?誰信吶!她或許不是很在乎這些,但我是她老公,當然不允許她在別人面前丟了面子。所謂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連臉都沒了,那還活什麼勁兒啊?我決定為她爭一口氣!
「看上那杯子了?等我給你問問。」過了幾分鐘,彭先生道:「東西沒問題,放心。」
「喲,那敢情好,嗯,我記得你住前門吧?晚上,晚上我忙完手裡事兒過去找你。」
鄒月娥道:「呵呵,其實我也沒看出來,仔細想想,還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優點……」我險些被她氣死,行,鄒月娥你行,背後說我壞話,看我晚上怎麼拾掇你的。但緊接著,鄒月娥又加了一句:「……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喜歡他,特別特別喜歡。」我心頭一暖,這還差不多。
「畢業以後我們辦過幾次同學會呢,可都沒聯繫到你。」陳芳芳用很複雜的眼神瞥了下她男朋友鄭海,繼而將目光落到鄒姨身上,似乎在觀察她的衣服、皮包和鞋子,漸漸地,視線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變化,表情不知不覺帶上了一點優越感。她故意把那隻價值不菲的名牌手包往前拉了拉,「……這些年你去哪了?現在什麼工作?」
「她也結婚了,嫁給一個做海鮮生意的老闆,婚禮我們還參加了呢。」
鄒月娥道:「我明白。」
「菜都切好了,一抄就行,大家一起吃點?」
陳芳芳皺皺眉,又快速舒開,「你美容院在前門這邊?」說罷,看了下斜對面衚衕的一家粉色基調的小髮廊。前門那條街古時被叫做「八大胡同」,青樓妓院林立的地方,縱然是到了現如今,一些小洗頭房也隱藏在這裏,做著不正當的生意。
李霞道:「你那小老公歲數也太小了?而且長相……長相和你不般配,為什麼嫁給他?」
李霞嘻嘻一笑:「咱們二班當初那些人,現在就屬芳芳和鄭海混的最好,這不,我來北京吃大戶來了,昨天剛跟全聚德搓了一頓,今兒個又到前門啃了啃北京小吃,結果沒想到,剛填飽肚子就碰見了咱們二班的大美女,嘻嘻,月娥,你可是越來越漂亮了。」
那是件代表四月的牡丹花神杯,一面青花描繪洞石牡丹,以不同濃淡表現陰陽向背,技藝高超。另一面題詩「曉艷遠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春」,語出唐代韓琮《牡丹》,后鈐「賞」字篆書方章款,詩、書、畫、印融為一體,極富文人清雅韻味——而這件五彩花神杯,正是我那八個杯子里不曾出現過的月份。
帶著一縷驚詫的眼神,鄭海怔怔道:「你先生在哪工作?」
陳芳芳拿眼珠子打量了我幾眼,「不了,我們剛跟前門吃過。」
「這都第幾口了?月娥,有什麼煩心事你跟我說說啊,光喝悶酒幹嘛?」聽聲音,說話的好像是李霞:「你當初是咱們二班最聰明的人,連宋老師都對你讚不絕口,我還以為你畢業后能混得不錯呢,唉,我真沒想到你日子過的這麼苦。」
鄒月娥一猶豫,「……也行,反正離得不遠,那走。」
「我去吧,你陪你同學聊聊天。」我道。
陳芳芳和李霞等人齊齊看向我:「……這位是?」
「新買的一套。」我捧出紫砂壺,往裡放上些茶葉,咕嚕咕嚕兌滿水,心說自己的生活是越來越奢侈了,誰家得著這壺都得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我卻拿它沏茶,實在有點暴殄天物,呃,也不能這麼說,紫砂壺不就是喝茶用的嗎?
停頓了兩秒鐘,「……我喜歡他。」
聽了這話,我差點沒暈過去,站在門口繼續偷聽著。
鄒月娥道:「呵呵,這幾年酒癮比較大,日子呢,也沒你想得那麼慘,過的還行吧。」
我道:「那謝謝了,嗯,還有件事,我家裡有隻紫砂壺,想上這次的秋拍,您看是不是給聯繫一下?東西絕對好,陳仲美的紫砂鹿形尊。」
這天早上。
「我顧靖,就是跟您那拍過元青花的那個。」
剛動了這個念頭,耳邊就傳來一聲非常刺耳的話。
李霞道:「結婚連戒指都沒買,倆人擠在這麼間小屋裡住?這也叫還行?月娥,得了,都是老同學,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你就別打腫臉充胖子了,你也知道我這人說話直,但我沒別的意思。」
他們也沒人注意到我這邊,仍在聊著。
李霞挽著他男朋友李超的手道:「我在石家莊液化氣公司上班,李超是跟那邊開古玩店,這不是要秋拍了么?他要摸一摸今年行情,我就休了年假,跟他來北京看看,嗯,芳芳和鄭海本來在河北一家房地產公司干,去年調來的北京總部,現在都屬於主管經理了,據說年薪六位數呢。」
李霞愣住:「不會吧?你結婚了?」以鄒月娥的年紀,結婚顯然是很正常的,我估計,他們是驚訝的是我和鄒姨年齡的差距。
鄒月娥喲了一嗓子,眯眼道:「看來大家混得都不錯啊。」
搓著滑鼠滾軸,我一頁頁地翻著。
本來,我是該帶他們到爸媽北屋的,不過今天爸媽走得早,屋裡沒收拾,很亂,顯然不適合招呼客人,東屋也一直沒清掃,無奈之下,我只能推開了小屋門,訕笑著領他們進了我和鄒月娥的房子。乾淨是乾淨,不過屋子太小了。
到前門買了點雞翅膀和腔骨肉,再隨便挑了些鄒姨愛吃的蔬菜,我才折身出了菜市場。
鄒月娥苦苦一笑:「你就別捧我了。」
放下手機,我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表,見快中午了,便給鄒月娥撥了電話,問她回不回家吃飯。本來鄒姨是說不回來的,美容院那邊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但我臉色微紅地把一通甜言蜜語砸過去,她又是改變了主意,說這就回家,讓我等等。
「咦,你怎麼在?」鄒月娥眨巴眨巴眼睛,笑了一下:「嗯,高中同學,剛碰巧遇見的。」
「鄒月娥?」那是個近三十歲的女人,歲數好像跟鄒姨差不多大,人長得馬馬虎虎,衣服不錯,一身小名牌。
我說了聲抱歉不會抽,從爸媽屋裡拿過來一個大柚子、七八個蘋果和幾個獼猴桃,我拉過一張四腿小木桌,將水果放到上面,招呼大家吃。然而有我在場,他們幾個似乎也放不開說話,東一句西一句說著很沒營養的話題。我知道他們應該有很多話要問鄒姨,就找了個借口退出屋子,到廚房洗菜切菜。
「還在上學,今年大二了。」見氣氛頓時有點尷尬,鄒月娥不以為意地笑笑:「這邊菜市場有點亂,你們要是不趕時間,咱們換個地方聊聊?十年不見了,我也挺想你們的,呵呵,附近有個老舍茶館,咱們去那兒?」
外面腥氣哄哄的,我捏著鼻子與幾個賣海鮮的攤位擦肩而過,忽然,遠遠的,鄒月娥的背影忽然出現在人群中,正踩著高跟鞋快步往西走。我知道,我家衚衕那邊沒有停車的地方,她一般把車放在前門的。
爸媽和鄒月娥都去上了班,我睡醒的時候家裡已經沒人了。
蹬蹬蹬,我故意在門口製造出一陣腳步聲,聞得屋內立刻沒了聲音,我才推門進去。
「他?李超對古玩的感情比對我深,成天就盯著他那生意,哪還顧得上我啊?」
鄒月娥回頭一笑:「哦,這些天忙,沒來得及買呢,誒?你那戒指是?你們結婚了?」
「還沒,不過預計年內結婚,既然咱們都在北京,到時候你也來喝喜酒哦。」陳芳芳把手伸平,讓那枚克拉數很足的鑽戒在陽光底下閃爍,有股子顯擺的味道。
大約十分鐘后,我放下菜刀,準備進小屋問問鄒姨現在吃不吃飯。
「小雨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