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懷慶行動
第22章 度歽人
隨即，我轉頭怒視著周岩，髒話忍不住的脫口而出。
各位應該也發現了，超度這歽人的唱詞，與超度王雪他們的唱詞，各有不一。
「哥，咱們認識這麼些年了，摸著良心說，弟弟對你怎麼樣？」周岩客氣地給我說道，並給我倒了一杯酒。
我搖搖頭，把煙點燃，放進了嘴裏：「我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孫悟空的小號，對了，我們真的沒辦法……」
見到歽人漸漸在鏡中消失身影，海東青跟周岩都鬆了口氣，眼裡都有著期待，應該是在期待這孩子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小嬰兒的眼睛被腐肉蓋住了，雖然如此，我依舊能感覺到它的目光里充滿了好奇。
※※※
他說話的聲音依舊是斷斷續續的，很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兒，語氣里雖有著陰冷，但更多的則是讓人眼睛發紅的稚嫩。
沒等他說完，我點點頭，接過話茬：「這嬰兒沒有太多的負面情緒，怨，恨，怒，悲，這四種最主要的負面情緒他都沒有，所以才能擁有活人般的意識。」
海東青沒明白我的意思，搖了搖頭。
夜半三點。
「現實……」我抽著煙，跟上了胖叔。
「送君上路，望君下世莫傷悲啊~~~~」
「鏘~~」
我喝了口酒，不耐煩的罵道。
「鏘~~~」
「哎喲，胖叔果然有見地！年紀大了不能拖啊，現在他都二十五六了，再往後拖拖，那不就得三十才結婚了嗎？」
「沒法改，順其自然。」胖叔嘆了口氣，拿出煙遞給了我：「想你父母
敲桌，響鑼，這是易家超度陰魂必須要有的「伴奏」，此時這裏沒有木桌，想要超度那麼也就只能用喜神鑼。
胖叔說得沒錯，這就是命，現實總與意淫小說有很大的出入，差別最大的地方，或許就是現實的殘酷程度這一點了。
小說里，人總能逆天改命，老天爺在男主角面前連個屁都不算，逆天這兩個字，顯得無比輕鬆愉快。
「走個走個，咱們今兒不求喝好，只求喝倒。」周岩哈哈大笑著舉起杯子，仰頭就是一口乾，喝酒之豪爽不禁令我側目。
易家五門術法中的超度是很複雜的，比起其他術士超度陰魂的方法更加複雜。
從胖叔手裡接過貢香，我對鏡中的嬰兒笑了笑，點燃貢香后，把這炷香插在了洗漱台旁的玻璃杯里，低聲說：「吃點吧，吃飽了，哥哥送你去找奶奶。」
我一愣一愣的看著胖叔，見他的笑容里充滿了威脅性，我也只能委曲地點點頭，默默的答應了下來。
伴隨著唱詞響起，鏡中的歽人之孽也不停地笑著，腦袋一歪一歪的看著我，忽然說了句：「謝謝……哥哥……我……不疼了……」
「鏘~~~」
胖叔嘆了口氣，打斷了我，拍拍我肩膀走了出去，低聲道：「別為這孩子難受了，放寬點心，咱們沒法改變的事太多了，這就是命，這就是……現實……」
說來也怪，這煙霧被它吸了幾下之後，竟沒有對它飄去，反而是直直飄向了馬桶里的浮屍
這孫子有點不對勁啊。
我點點頭，問，然後呢？
「小傢伙，哥哥送你走了，好不好？」我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勉強笑了笑，對鏡中的小嬰兒說道。
「他不是歽人。」我說道，又補充了一句：「也是歽人，只不過是半成品，還沒完全修鍊到歽人的地步，如果他真的變成了歽人，像是王雪的那種真身，他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個。」
「苦海茫茫萬事悲，弟子只願求輪迴，求的是，歽人下輩還為人，求的是，歽人下輩莫傷悲啊~~」
「胖叔，木頭年紀也不小了。」
「日月無光，天地無方，陽人受罪，陰人心傷啊~~」
「鏘~~~」
「我相親對象的閨蜜團陣容龐大，內容豐富，他去了，說不準就找到真愛了。」
「老天也曾不長眼，陽人何曾不心酸，歽人非孽心不惡，善念長存至陰山。」
聽見我的話，小嬰兒嘻嘻哈哈的點了點頭，顯得很是高興。
我點了支煙，抽了口說道：「王雪修成了真身，可她卻沒有太多的正常人意識，這是為什麼，你們知道嗎？」
「真身抹油歽人厲害？」胖叔皺了皺眉頭。
我把煙頭扔到了地上踩滅，指了指鏡中嬰兒的幻身：「我們收拾他了嗎？」
「送君上路，望君下世還為人。」
現實里，老天爺真是爺爺，他給你一巴掌，你必須接著，想反抗那就純屬扯淡，你在他眼裡連個屁都算不上。
「鏘！！！」
「乖乖坐
「常言善者有善報，惡人惡行必入台，今日歽人心還善，祖師見之滿眼歡。」
一聲鑼響，送走了一個人。
我擦了擦眼睛，並沒回頭，就這麼背對著他們，一言不發的看著小嬰兒吸食貢香。
黃金路，燒烤攤。
「王雪修成真身，本事不算小，但她一樣的沒有意識，原因很簡單。」我抖了抖煙灰，說道：「怨氣衝心，哪兒會有什麼意識？」
在易家的傳承之中，超度陰魂的唱詞是得自己編的。
往日震耳的喜神鑼響，現在卻莫名低沉，彷彿它也是感覺到了氣氛的沉重，喜神鑼響聲中的悲戚，無比明顯。
一聲鑼響，在我心裏留下了一個難以忘卻的畫面，天色漆黑，滿天繁星。
先前，我被它沖身的時候，所聽見的那些話，都被我自言自語似的念叨了出來，海東青他們也是明白了這嬰兒的來歷，儘是默然不語。
周岩尷尬的咳嗽了一下，直入正題：「明兒陪我去唄？」
「你個孫子！！」
聽到這裏，沒等我發表意見，胖叔就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喊了一聲：「明天你跟小周一起氣（去）看看，有合適咧，直接帶回家！」
聞言，海東青也皺起了眉頭：「照你這麼說，擁有活人意識的冤孽應該也存在，那麼道士術士想收拾它們，豈不是很難？」
「你是說？」胖叔眉頭皺得更緊了。
只見它一邊吸著貢香，一邊看著胖叔
「落地時辰不過半，哀樂悠然腹中彈，三聲鑼響人落淚，此生不願歸家還。」
「鏘~~~鏘~~~鏘~~~」
不光要貼近現實並且說出這陰魂身死冤屈的地方，還得說出他家人如何如何的捨不得，或是死者讓人憐惜惋惜的地方。
超度，這是門很複雜的學問，道家，堪輿家，佛家，以及民間術士，超度的方法各有不同。
夏日的夜晚應該很悶熱，但此時此刻我卻覺得心裏莫名的有種冷意，心涼吧，還是別的什麼，我說不清。
「它的智商很高，跟活人一樣。」海東青忽然說道，臉上充滿了不解：「王雪好像沒多少智商，不像它。」
「從古到今，擁有意識的冤孽，從未害過人。」我低聲說道：「意識或許也是善心吧，沒有意識的冤孽反而是最棘手的。」
念經送鬼，打齋送「人」，雖方法皆有不同，可目的卻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能讓陰魂歸入地府，靜待來生輪迴。
「冤孽的智商，不比人，因為他們都是精神病。」我說道，海東青跟周岩都沒聽懂，可胖叔卻早就明白其中的道理，點點頭沒說話。
「不怎麼樣。」我呵呵笑著，裝作沒聽懂他的話。
一個稚嫩的孩子坐在陽台的邊上，伸出手去，想要遙遙抓住天空中的星星……
沉默了半晌，我緩緩給他們說道。
其實有一點，我沒有給他們明說，胖叔也知道這一點，他也沒說。
希望用這些唱詞感動上天，以便讓陰魂能夠早日投胎做人，下了
海東青很聰明，聽我這麼一說，他隨即就明白了些許，問道：「你的意思是負面情緒讓它們失去了意識，也就是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維，跟個瘋子一樣……」
「鏘~~~鏘~~~鏘~~~」
現實，看似簡單的兩個字，卻沉重無比。
這孩子下了地府是不能馬上投胎的，只能等接受了刑罰后才能去投胎，這一點我無法改變。
「天蒼蒼，地蒼蒼。」
「鏘~~鏘~~鏘~~~」
「這世道……」胖叔苦笑著搖了搖頭，想要說什麼，卻沒說出口，轉身走出了廁所，沒一會就拿了一個塑料袋進來，自顧自的走到了馬桶旁，用塑料袋套著手，伸了進去。
他害死過一個活人，光是這一點，他少說就得受幾十年的苦難。
此時，胖叔也把小嬰兒的屍首打撈了上來，盡數裝進了塑料袋裡，放在了洗漱台上。
我吸了口煙，緩緩吐出，低聲說：「之所以冤孽會失去活人的意識，那就與它們的心有關，羅大海冤死後怒氣衝天，修成了怒孽，他沒有意識，就是因為怒氣蒙心。」
嬰兒依依呀呀的笑著，在鏡中，它緩緩坐了下來，用鼻子不停地嗅著貢香的煙霧，似乎很是享受。
「滾球。」
「明天去相親，家裡人安排好了。」周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語氣悲傷到了極致，搖頭苦嘆：「最新消息，那女的明天會帶七八個閨蜜去圍觀我，據說是要考察。」
周岩搖了搖頭，沒跟我繼續說，轉頭找胖叔說了起來，聲音不大，我也只是零零落落的聽見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