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前傳:蠻荒行》目錄

第十章 抉擇

第十章 抉擇

萬劍一負手於後,在雲海上原地負手來回踱步,目光不時掃過那些在雲海上來回走動的同門弟子們,眉頭越皺越緊,隱約有些焦慮。如此等了好一會,忽然只聽天空傳來破空之聲,隨著一道劍芒掠過,有人從遠處御劍飛馳而來,在雲海邊緣落下,正是蒼松。
商正梁朗聲道:「青雲弟子,當無畏怯懦弱之人,請師兄許我一同前去,正梁雖死不悔!」
他這裏心中正是有些疑惑的時候,忽然聽到前方躺在床榻上的天成子身子不動,卻傳來了一句語氣平緩安靜的聲音,叫了一聲,道:「道玄。」

萬劍一擊掌大笑,手拍其肩,道:「說得好,大好男兒,正當有如此志氣!」
看著他的背影,白衣漂浮,身影挺拔,就這樣大步走出了迴廊通道,走入了那片陽光之中。
萬劍一「哦」了一聲,似有恍然之意,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昨日我看你與魔教妖人廝殺時沉穩堅韌,處變不驚,一身道行頗為不俗,看來是深得鄭師叔的真傳了。」
萬劍一緩緩頷首,道:「有理。」
蒼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萬師兄如果想告訴你的話,自然會說的。」
道玄彎腰行了一禮,緩緩退出了這間靜室,並輕輕帶上了靜室的房門。
商正梁點了點頭,道:「是,道玄師兄已經對我說過了。」
道玄身子猛然一震,面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愕然之色,看著天成子的背影,驚道:「師父,你何出此言?」
萬劍一緩緩頷首,道:「天雲師弟確實不錯,可惜了。只是如今這倉促間,卻又哪裡能找到名聲不顯卻又實力不弱的人呢……」
不過雖然道玄沒有明說,但是萬劍一是何等聰明的人,當然能夠聽出道玄的話外之音,所以對這幾個條件並無質疑。只是,青雲門乃是天下名門大派,但有出色的弟子,名氣便早早傳了出去,而剩下新進年輕弟子中的出色人物,因為入門時間短,又或是在其他支脈峰頭,他其實也不是太了解。
萬劍一劍眉一揚,目光看向商正梁,凝視他片刻后,沉聲道:「商師弟,既然是道玄師兄推薦的你,我自是絕無疑慮。不過此間大事,你可知道了么?」
蒼松重重一點頭,腮邊肌肉微動,似咬緊牙關,竟也有幾分激動。
田不易怔了一下,道:「是。」
萬劍一目光看去,商正梁則是神色肅然,拱手道:「見過萬師兄。」與此同時,跟在萬劍一身邊的蒼松也是向道玄見了禮。
他默默地站在靜室門口,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臉色肅然,久久不語。
萬劍一含笑回禮,目光掃過這兩位師弟,最後落在田不易臉上,沉吟片刻后,道:「田師弟,我記得昨天在山下遇到你時,你說是出身大竹峰的,不知道鄭通師叔與你是什麼關係?」
萬劍一點頭,慨然道:「甚好!」說罷,又看著道玄,道:「師兄,那第二件事是什麼?」
萬劍一又道:「此事我和道玄師兄商議過,最好還要再挑選幾人,只是除你之外,我一時也想不起還有什麼人合適了。」
收拾妥當后,道玄目光掃過這間靜室里,當他看到那張床榻邊的桌子時,忽然眉頭微皺,因為發現原本放在那上頭的幾件東西,此時都已經不見了。
這一句說的是堅決如鐵毫不遲疑,說罷,他轉身振袖,大步去了。
當門扉終於將他和那間突然變得壓抑無比的靜室隔開以後,道玄猛地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只覺得全身猛地一松,就像是一座千鈞重擔忽然從身上移開了一樣,然後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後背上竟然已經全是冷汗。
蒼松才一站穩,便舉目四望,不多時便看到萬劍一站在遠處那邊,連忙大步走了過來,拱手行禮道:「萬師兄,你有事找我?」
通天峰上日頭高懸,朗朗碧空一片澄澈,倒映在碧水潭邊,就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美麗寶石。萬劍一帶著蒼松從虹橋上匆匆走下,四處張望一眼,便看到那潭邊有兩人站立,其中一人正是道玄。
道玄臉色微變,但此刻並不敢違逆師命,只得恭聲道:「是。」說完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師父,這兩日因為您老人家受傷休養,所以幾位師叔令弟子暫攝門中諸事,弟子才識淺薄,如履薄冰,亦倍感吃力。既然師父眼下已經清醒,不如還是請您親自視事,您看可以么?」
「去吧。」
兩人吃了一驚,連忙上前見禮,本來萬劍一在青雲門中聲望就是極盛,經過昨日與魔教大戰那一場光芒四射的表現,如今更是深得青雲上下所有年輕弟子的尊崇了。
道玄面上掠過決然之色,目視萬劍一,道:「如何?」
曾叔常站在原地,將那兩人的情形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好奇心起,便走到同樣站在一旁的蒼松身邊,向他問道:「師兄,他們這是在說什麼?」
蒼松在聽著萬劍一講訴的時候,臉色便一連數變,面上露出幾分複雜之色。待萬劍一說完之後,他也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站在原地默然了好一會後,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目視萬劍一,斷然道:「萬師兄,我去!」
站在一旁的鄭通聽到這裏,也是吃了一驚,道:「這麼急?」
道玄深吸了一口氣,道:「具體人選是誰,由你自去挑選,我若想起有合適之人,回頭也會對你明說。不過此事既然要做,便宜快不宜慢,趁著魔教大亂,正好速入蠻荒。今日之內,你便挑好人回來報我,然後今晚便趁夜出發。」
道玄忽地臉色蒼白了下來,甚至連身子都微微發抖,只聽「噗」的一聲,他竟是在天成子床榻之前雙膝跪地,顫聲道:「師父,你……你難道是有疑我之意么?弟子斷不敢有這等心機,弟子一心只想著為青雲一門,絕無二心啊!」
田不易深吸了一口氣,俯身肅容道:「是。」
蒼松慨然道:「報效宗門是我一生之志,更何況能與師兄共襄盛舉,天下之大,縱有兇險,又有何處我不敢去的?」
曾叔常皺起了眉頭,心裏便有些不大痛快。
莫非都是被師父收起來了么?
萬劍一對商正梁頷首示意,隨即看向道玄,眼中有些疑問之意。
看著萬劍一帶著田不易走到一旁,對他低聲說了一陣,田不易臉上神情從一開始的恭謹忽然變得驚訝,隨即皺眉沉思,看起來好像遇到了難以決斷的事情。
待看清了那兩人面孔之後,萬劍一忽然眼前一亮。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萬劍一還是想到了一個人,連忙伸手叫住附近路過的一個青雲弟子,對他輕聲囑咐了幾句。
道玄點了點頭,道:「不錯。」說著他指了一下站在身旁的那人,對萬劍一道:「這位是朝陽峰的商正梁商師弟。」
之前萬劍一與鄭通都在這裏的時候,道玄與他們爭論事情,並沒有注意這裏,此刻卻是想起來,昨日的時候自己是將古劍誅仙和七星仙劍都放在了那邊,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後頭商正梁師弟送來的魔教重寶天魔幡。
田不易與曾叔常同時抬頭看去,只見在雲海上前方,萬劍一與蒼松站在一起,正對著他們面帶微笑揮了揮手。
道玄道:「商師弟是我素知之人,為人樸實低調,品性正直剛毅,對我青雲一門忠心耿耿,一身道行也是非同凡響,正可助你一臂之力。」
道玄雙眼直視萬劍一,嘴唇微動,聲音似乎突然沙啞了幾分,過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活著回來……」

道玄還要再說,旁邊的鄭通卻忽然開口道:「好了,你們兩個都住口!」
而在另一頭,萬劍一已經說完了該說的話,最後沉聲道:「此事事關重大,兇險無比,我也曉得對你來說實在不是容易抉擇,但你只要依據自己心意便好,不必考慮太多,而且此事我也絕不會向其他人吐露半句。」
萬劍一哈哈一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好!好兄弟,既是如此,你我同去。」
道玄呼吸微重,似心情也有些激蕩,沉吟良久后,方才有些艱難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亦無法再說什麼,不過你若是要去,須得答應我兩件事。」
天成子淡淡地道:「我重傷之後,精力不濟,門中大小事務,還是由你先看著辦吧。」
天成子沒有回應,仍是躺在那裡不動。
天成子默然片刻,淡淡地道:「此事你不用管了。」
田不易應了一聲,但看他面上仍有猶豫之色,顯然對這件突如其來的大事仍是頗為驚愕,一時之間難以決斷。
本來這些小事自然會有道童來做,以他的身份不必為此勞動,但此刻道玄心中思緒起伏,又像是有一股沉鬱之氣凝結心底,很不好受,也不願就那樣枯坐著,乾脆便收拾了起來。
道玄吃了一驚,轉身面對天成子,道:「弟子在。」
他快步走了過來,道:「師兄,你找我有事?」
萬劍一道:「如此最好,只是此去蠻荒事關重大,又兼兇險無比,隨時都有殞命之危。所以我不得不最後再問你一次,當真做此決斷了么?」
萬劍一對他點點頭,隨即轉身大步走去,蒼松則是瞄了田不易、曾叔常一眼,嘴角微微一抬,似有幾分譏諷之意,隨後也向萬劍一身後跟了上去。
以他如今在宗門裡的地位名氣,幾乎是被所有同門師兄弟所景仰,那弟子聽了他的話之後,二話不說,點頭答應下來便大步去了。
道玄道:「其一,蠻荒之行實在太過艱難,縱然你道行不凡,但獨身一人前去還是勉強,所以一定要去的話,你要在門中挑選數人跟隨。群策群力之下,方可將大事做好。」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一下,思索片刻后又道:「同行之人不必太多,三四人足矣,但挑選時需注意三點,一是實力夠強,二是名聲不顯,三是心甘情願,如此方能銳身赴險。」
正說話間,萬劍一目光掃過這片雲海之上,忽然只見從雲海與翠坪方向走來兩個身影,一高一矮,彼此正說著話走向另一邊方向。
蒼松仔細想了想,眉頭也皺了起來,道:「此事確實難辦,本來落霞峰的天雲師弟頗為合適,但偏偏他昨日受了妖人暗算,身負重傷,看起來是不成了。」
曾叔常看起來愁眉不展,應該還是在為自己風回峰的事情煩心,田不易在一旁低聲勸慰著他。不過就在這時,他們兩人忽然同時聽到了前方傳來一聲叫喊,道:「田師弟。」
萬劍一怔了一下,隨即哈哈一笑,雙手抱拳劍眉飛起,昂然道:「師兄放心,你我兄弟,日後定然在此再聚。」
萬劍一大喜,道玄卻是有些急了,向前踏出一步,道:「師叔,你聽我說……」
看著這位德高望重的師叔走遠,道玄一個人站在這條空曠的走廊里,沉默了好一會之後,才轉身重新走進了靜室。
只見鄭通目光在眼前這兩個年輕人身上來回掠過,神情看起來似有幾分複雜,但終究還是欣慰多了一些,過了片刻,只聽他輕嘆一聲,道:「依我看來,此事還是讓劍一去吧。」
天成子身子紋絲不動,從背後看去似乎仍是沉睡的模樣,但聲音卻清晰而平緩地傳了過來,道:「你剛才應該心裏知道的吧,不管你如何爭取,劍一和鄭通兩人,都決然不會讓你前去蠻荒的。」
玉清殿上,鄭通在與道玄聊了一會後,又叮囑他好好照顧天成子,這才去了。
萬劍一也不逼迫於他,帶著他一起走了回來,對他道:「我知道此事你或許還需多想,但時間緊迫,下午末時之前,你來此處將最後答覆告知於我。」
天成子身子在被褥之中,沉默了好一會後,似乎沒有任何感情的平淡聲音再次傳了過來,道:「那就好。」
青雲門掌門真人天成子仍然側身向里躺在床榻之上,看起來又陷入了沉睡,道玄向師父那邊看了一眼,不敢去打擾他,便走到一旁將剛才幾個人喝的茶杯茶水輕輕收拾了一番,放在一旁。
鄭通輕輕擺了擺手,攔住了道玄話頭,道:「道玄師侄,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顧全大局愛惜師弟,這都是極好的,青雲門能有你這等心性天資的掌門弟子,我們這些老頭也能放下心了。不過說到此事,你還是聽我一句話,讓劍一去吧。」
道玄默然不能言語,萬劍一則是連連點頭,隨即走到道玄身旁,手撫其臂,面露誠懇之色,道:「師兄,你才華勝我十倍,如今宗門上下,亦是須臾離不開你,豈可親身犯難?此事便不必再與我相爭了。」
萬劍一直視他的雙眼,沉聲道:「你可想明白了?」
萬劍一一路下了玉清殿,又過虹橋,來到了雲海之上,路旁看到的青雲門弟子有不少在這雲海上走動的,他掃視了一眼,沉吟不語。雖然在玉清殿上與師兄道玄說的十分有把握,但眼下時間這麼緊又要挑到合適的人,還是讓他倉促之間有些為難,名聲不顯,實力卻又要夠強,這兩個有些互相矛盾的要求確實難辦。
靜室之中有一陣子沒人說話,氣氛格外壓抑僵冷。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才試著輕聲道:「師父,昨日商正梁師弟送來了一件魔教法寶天魔幡,是在雲海之上收到的,弟子也已經呈上在這裏。到底如何處置這件東西,還請師父示下。」
畢竟鄭通還是當今青雲門德高望重的師門長輩,道玄和萬劍一對他也都有幾分敬意,聞言默然,隨即一起轉頭向他看去。
道玄怔怔地看著天成子,臉色變幻,一時間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之後,他才緩緩站起。
田不易被這位青雲門天之驕子一般的師兄誇了一句,登時只覺得心頭一跳,彷彿身子都輕了幾分一樣,連忙低頭自謙道:「不敢當、不敢當,師兄過獎了。不易入門時日尚淺,道行淺薄,最多也只學到了家師一點皮毛而已。」
說著,他頓了一下后,隨即又道:「論天資才情、道行實力,你和劍一二人都是我青雲一門中最出色的,便是在遇險赴難臨機決斷上,也是不分伯仲。然而眼下正魔大戰才過,宗門上下百廢待興,諸多事務亟待處置。而剛才……掌門師兄的情況,你們兩人也都看到了,只怕短時日內怕是仍不能親自理事。所以這一門重擔,還是要道玄師侄你來一肩承擔啊。」
萬劍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知怎麼越看越覺得這矮胖子師弟頗為順眼,於是在沉吟片刻后,忽地對他招了招手,道:「田師弟,你隨我過來一下,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田不易恭謹地道:「正是家師。」
道玄微微低頭,道:「是,弟子明白了。如果師父沒有別的事,弟子就先告退。」
萬劍一正色道:「師兄請說。」
萬劍一點點頭,面色肅然,將他拉到一旁無人處,低聲對他說了一番話,最後正色道:「此事十分兇險,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我暫時也只想到你一個合適人選。不過,去與不去,都在你自己決斷,務必仔細斟酌。因為一旦離山,便再無反悔忌諱。此間並無他人,有話你亦可直說,不必有所忌諱,我也絕不會將今日之事告訴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