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墨雪
誰知才走了幾步，或許是時間久了，又或是被震蕩了一下，那吸血小妖居然醒了過來，這廝眼睛才一睜開，便暴戾無比地嚷道：「田不易，你這慫貨在哪裡，老子我宰了你……」
站在田不易身後的青雲門幾個人，萬劍一神色不變，蒼松與商正梁看著這一幕都是紛紛搖頭，面露不屑之色，倒是曾叔常「咦」了一聲，道：「這三個傢伙，似乎還挺講義氣的嘛。到了這個時候，居然求饒的時候也都是說我們我們一起饒命的。」
三人商議了一陣，最後也是得出一個決定，事已至此，乾脆大家都別回蠻荒去算了：一是，萬劍一那廝實在兇惡，避之則吉；另一個便是，三人被青雲門那幾個奸詐傢伙剝光了財產，就算回到蠻荒也是實力大減，平白被人看不起。萬一起了爭端打鬥時，只怕還莫名其妙地做了炮灰也說不定。
萬劍一直接轉身，對田不易道：「先宰了這個多嘴的傢伙。」
田不易肅然領命，轉身就抽出了赤焰仙劍朝那三人走去。
端木鐵張口欲言，忽然怔了一下，看著萬劍一等人的目光忽然有些閃爍，愕然道：「你們……要去蠻荒聖殿？」
萬劍一微微一笑，道：「走吧。」
百毒子與端木鐵同時開口，異口同聲地道：「大俠，我們饒過他們的，我們就搶點東西，從不殺人。」
他們這三人出身本就平凡，不過是各自得了一點修仙機緣，有了道行后又入了魔教，各有發展，平日里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性命，此刻一旦被人置於險地，當真是什麼臉面都可以不要。
商議最後，便在這蠻荒邊境的荒漠之中，端木鐵、百毒子和吸血小妖各自分手，也不再回蠻荒，各自修鍊去了，只等將來道行有成，大家再聚到一起，一塊去找那可惡的萬劍一報仇雪恨！
端木鐵等了片刻，卻發現田不易臉上竟然有猶豫之色，頓時如覓得一線生機，大喜過望，急忙連連懇求起來，順帶著拉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的百毒子。
待端木鐵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字將那路線說清楚了之後，青雲門五個人對視了一眼，萬劍一微微頷首，田不易則是將手中仙劍緩緩收了起來。
萬劍一伸手接過，然後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端木鐵一手將兀自昏迷的吸血小妖夾在肋下，一手扶著身負重傷的百毒子，快步向遠處走去。
而青雲門眾人說完話之後，目光也隨即落到了這三人身上，雖然抓是蒼松等四人將他們抓回來的，但如何處置顯然還是要看萬劍一做決定。
百毒
由此，荒漠之中黃沙飛舞里，這三個魔教妖人身影蕭索，分道揚鑣。等到他們再見面時，便又是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萬劍一微微一笑，道：「無妨，不過這一去耽擱了許久，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百毒子與端木鐵此刻都是沒什麼抵抗之力，頓時面如死灰，而另一頭萬劍一走到一旁，同樣看得目瞪口呆的蒼松三人圍了過來，呆了片刻后，蒼松低聲道：「師兄，這麼做……好像不太好吧，是不是有些草菅人命的意思？」
只是萬劍一這話聽起來怎麼都像是要他們交待最後遺言一般，實在讓人瘮得慌。
「胡說！」這一下，卻是商正梁與曾叔常都忍不住了，齊聲怒道，「青雲山下那十幾座被焚毀的村莊呢，那些百姓呢？」
躺在地上的魔教三人，此刻面上都是一派灰敗，面面相覷間眼中都有絕望之意。誰也想不到自家三人怎麼會這麼倒霉，老是遇到這一夥青雲弟子，尤其是其中那個萬劍一，更是讓人生不出抵抗之心來，偏偏想跑都跑不掉。幾次三番下來，三人看著那萬劍一當真猶如見鬼一般。
「什麼！」
喘了半天氣，卻發現前頭沒什麼聲響，端木鐵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卻發現青雲門幾個人似乎在面面相覷，正在彼此用目光確認著什麼。
曾叔常笑了一下，點頭道：「師兄說的是。」
旁邊的蒼松卻是大搖其頭，冷然道：「還是你學藝不精，不然一早就擒下此人，自然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三人這一路逃竄，真是不惜體力不顧傷勢，一口氣跑出了不知道多遠，眼看著身後並無人追來，且已經徹底遠離了那五個青雲門的瘟神，他們才停下腳步大口喘息著。
萬劍一淡淡一笑，道：「無妨，且看著。」
「一千個人……」百毒子和端木鐵目瞪口呆，片刻后咬牙切齒大喊起來，紛紛叫道死胖子你莫要潑髒水，什麼一千人，就算我們聖教仇教主那等人物，只怕手底下也沒殺一千人這麼多吧。更何況一千人何等之多的一個數目，難道你們青雲門一半以上的門人弟子都被我們三個人給殺光了嗎？
只是，正當他們準備走的時候，忽然萬劍一卻又喝了一聲，道：「且慢！」
「切！」一聲冷哼，卻是旁邊蒼松發出，他臉色嚴峻，踏上一步，喝道：「這一路上你們燒殺搶掠，害死了多少無辜百姓，他們向你們求饒的時候，你們可曾饒過他們？」
百毒子和吸血小妖的面色
萬劍一略一沉吟，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又轉過身來，冷然道：「今日就饒了你們三條狗命，但是下次若是再被我遇見，就是你們的死期，再無相容，聽見了嗎！」
百毒子與端木鐵險些從地上蹦了起來，看著怒髮衝冠的樣子對著田不易叫道：「你這廝怎地如此惡毒，豈能隨意污衊我們？」
田不易乾笑一聲，神色也是有幾分尷尬。
片刻之後，只見萬劍一轉頭看來，咳嗽了一聲，道：「唔……你再說一遍。」
哪怕以萬劍一的眼光，此刻竟也是忍不住眉頭一揚，讚歎了一句道：「好劍！」
說著，轉身大步當先走去，白衣飄飄，走入那荒漠深處。而蒼松、田不易等人也緊隨其後，迎著漫天風沙向前走去。
石林之中，看著那魔教三人落荒而逃后，蒼松皺了皺眉，對萬劍一道：「師兄，就這樣放他們走了，會不會有些不妥？」
萬劍一也不看端木鐵，只盯著百毒子，看得這廝全身都不自在連乾笑都快掛不住的時候，萬劍一才淡淡地道：「你身上應該還有一件東西沒交出來吧？」
百毒子與端木鐵同時搖頭，臉上深有懼色，道：「要是回去的路上再碰到那個煞星，咱們就真死了啊。」
萬劍一則是單獨走到一旁，打開了手中那隻劍匣。從外表看起來，這劍匣似乎並不太長，至少不能裝下斬龍劍這等尺寸的神兵仙劍。而當他打開匣蓋之後，突然間一股凌厲中帶著幾分清寒的劍氣從匣里撲面而起，一柄劍刃清亮如雪的短劍便展露在萬劍一的面前。
萬劍一淡淡一笑，正想開口的時候，忽然只聽站在背後的田不易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走了過來，先是對萬劍一笑了一下，然後道：「萬師兄，我覺得他們三個一定殺過人，那就殺了他們吧。」
百毒子與端木鐵對視一眼，都是搖頭，道：「都是別人乾的啊，萬公子，諸位青雲門大俠，你們可曾見過我們真的親手殺過一個人么？」
蒼松怔了一下，點點頭默然退開一步，回頭望向田不易的背影，眼中卻有一道隱隱幽光掠過。
萬劍一冷笑一聲，道：「在草鞋村裡你偷襲我的那柄劍，少廢話了，快拿出來。」
端木鐵與百毒子小心地看著這五個煞星，猶豫了好一會，百毒子才低聲道：「諸位仙長，我們該說的都說了，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端木鐵一聲慘叫，面色煞白，撲倒在
猶豫了片刻后，這兩人終於軟了下來，端木鐵喏喏道：「萬、萬公子，求你饒我們兄弟一命吧。」
轉眼，只見田不易手持仙劍轉眼走到百毒子與端木鐵身前，看著面容肅殺，而且沒有半點猶豫的樣子，直接就將劍刃舉起就要插下。
這一大段話端木鐵這身高馬大的漢子情急之下，居然是一點不停頓地噼里啪啦直接噴了出來，看樣子是生怕說慢了一點，田不易這個死胖子就要往自己胸口插上一劍，讓周圍眾人眼睛都聽得有些發直。
田不易唯唯稱是，萬劍一想了想，再看向田不易的眼神中卻是多了幾分讚賞，走過去微笑著拍了拍田不易的肩膀，道：「田師弟看似駑鈍，但內里聰慧，尤其心志堅毅不拔更是難得，將來於道法修行之上，前途不可限量啊。」
田不易沒理會他，走到萬劍一身旁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師兄，你看這……」
端木鐵與百毒子這一下真是有些忍無可忍，一股熱血上涌，險些就想拚命算了，只是兩人一看到是那白色身影，這一口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又軟了下去，只得低聲下氣地道：「什麼事啊，萬公子？」
田不易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之色，看了一眼周圍情形，自然也是明白過來這三路追蹤，唯獨只有自己最遲回來。在頓了一下后，他對萬劍一道：「是這樣的，我一路追著那吸血小妖，本來正要抓住他了，突然從那片荒漠里卻是出現了四五個路過的魔教教徒，而吸血小妖立刻便招呼他們群起而上圍攻於我。」
蒼松與商正梁、曾叔常同時啞然，回憶起來，似乎他們還真的沒親眼見過這幾個傢伙殺人，不過以魔教的行事手段，這些傢伙斷然不可能手上沒沾血，只是他們眼下就這麼強詞奪理了，卻是讓青雲門這邊眾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端木鐵等人都落到了這種地步，也是再沒有心氣去爭取，只得哭喪著臉將東西都拿出來放到地上，包括昏迷過去的吸血小妖身上的東西，也都被他們拿了出來。
這貨倒也奸詐，聲色俱厲地命令這三人交出身上所有修道物品，包括法寶、兵刃、丹藥等等，一件都不許漏下。
片刻之後，
好不容易說完了，端木鐵一口氣險些被自己憋死，連忙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萬劍一走了過來，淡淡地道：「我問你們，此處算是蠻荒邊緣，但蠻荒深處的路徑該如何行走，方能到達蠻荒聖殿？」
蒼松點了點頭，看起來對萬劍一所說的話一向十分信服，便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蒼松看了他一眼，臉色好看了些，緩緩頷首。
而萬劍一也是臉色平靜地走到這三人身前不遠處，目光淡淡掃了他們一眼，隨後開口道：「你們三人，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田不易笑了一下，道：「師弟我覺得……那些趕來的其實也就是一些小嘍啰而已，所以就大著膽子跟他們周旋。一開始他們人多勢眾，我便且戰且退護衛周全，擋住他們攻勢后，便開始找機會一一解決了這些嘍啰，再然後這吸血小妖想跑，又被我纏住，然後一直纏鬥到剛才。這廝一直狂攻不止，結果好像是突然間力竭了，就這樣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蒼松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妖人胡語罷了，有什麼好在意的。」
吸血小妖身子抖了一下，點點頭再也不提這事。
萬劍一平生最喜名劍，一身道行也多在劍道之上，看了心中也是有幾分歡喜，只是這劍刃偏短，倒不是太適合他的劍術，看起來似乎有幾分像是女子或是刺客所用的兵刃。而這劍名墨雪，似乎也頗有意境，萬劍一端詳一陣后，沉吟片刻，便合上劍匣隨手收了起來。
田不易點頭道：「是。」說著就把手中仙劍又舉了起來，作勢就要往端木鐵胸口刺去。
百毒子面色如土，但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從身後摸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劍匣，丟給了萬劍一。
「喂！」
此時其他四人也已經收拾妥當，紛紛走了過來，蒼松對萬劍一道：「師兄，咱們這便繼續往蠻荒去？」
百毒子身子一顫，道：「什麼？」
端木鐵搶著道：「仙長，有話你儘管問，我們兄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你大發慈悲，饒我們這一次。我們……我們真的沒殺人啊。」
當然了，至於這誓言三人心中各自有幾分信心，也是另說的，但是話總是要說滿一些，大家心裏才會好過。於是各自怒意滿滿賭咒發誓，定要有朝一日將那萬劍一斬于刃下，殺上青雲搗毀玉清殿，方能一泄心頭之恨！
而在另一邊，田不易在猶豫片刻后，緩緩放下手
這最後一聲斷喝如驚雷響起，將端木鐵與百毒子震得身子都抖了一下，連忙點頭答應不迭，剛想走的時候，忽然又被走過來的曾叔常叫住。
誰知萬劍一居然也不看他們兩人，反而是望著田不易笑著點了點頭，眼中頗有讚賞之色，道：「田師弟言之有理，剛才的話我也聽到了。這樣吧，就由你親手過去了結了這幾個罪大惡極的魔教妖人，也算是為這天地間除去一害。」
端木鐵、百毒子相顧失色，反倒是那個昏迷過去的吸血小妖毫無動靜，省去了這擔驚受怕的環節。
話音未落，他一張嘴已經瞬間被兩隻手同時伸過來蓋得嚴嚴實實，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端木鐵更不敢多加停留，一溜煙地跑了。
眾人都是一驚，萬劍一倒是沒有太多驚訝之色，看了田不易一眼，微笑道：「哦，既然如此，為何不見你有呼救之聲？」
蒼松撇撇嘴，不再言語，旁邊的商正梁與曾叔常都是笑了起來，而田不易則是瞬間彷彿整張胖臉都亮了起來，嘴裏顫抖了幾下，隨即重重點頭，略帶了幾分激動，道：「是，我一定不讓師兄失望。」
田不易手上一頓，這劍居然沒有馬上刺下。
田不易哼了一聲，微微側身，目光卻是向後頭萬劍一瞄了一眼。
田不易對他們兩個點點頭，道：「哦。」然後又轉頭看著萬劍一，正色道：「萬師兄，他們剛才已經坦然承認了，說是在青雲山上殺了一千個人，罪大惡極，咱們還是趁早超度了他們吧。」
接下來，青雲門眾人各自整理行裝，包括對地上那三人留下的東西一陣瓜分，沒用的噁心的有毒的，都就地挖個坑直接埋了。
這還有天理嗎！
目光掃過，只見這柄短劍劍刃之上，刻著「墨雪」二字，整把劍看起來劍氣凜然不怒而威，竟是一柄極上等的仙寶靈劍。
萬劍一擺了擺手，微笑道：「不過是些宵小之輩，何足掛齒，不必理會他們就是了。」
三人氣得不輕，卻又不知如何才好，只得轉頭看向萬劍一。
端木鐵：「……」
殺氣撲面而來，百毒子長嘆一聲閉目待死，但忽然只聽身邊的端木鐵卻是哭嚎一聲，撲倒在地，叫道：「饒命啊，仙長，饒我們一命吧。我……我什麼都給你們，還有，還有，你們想知道什麼，都問我，我必定知無不言啊，只求留我們幾條狗命就是。」
萬劍一失笑，搖頭笑道：「你這是將他熬得脫力了么，這種勝法我也是第一次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