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4章 永恆，反思（2）
只是願意跟他交談的人，少之又少。
壓抑的氛圍，安靜的環境，給人以窒息感。
可那男子卻是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隨著手上用力，便聽到咔嚓一聲，氣絕身亡。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打些什麼，練些什麼，他的動作凌亂而無序。
奔跑也好，行走也罷，那條階梯走廊永遠沒有盡頭，一切的努力都指向了一個方向，便是永恆。
說著說著，那男子又突然用高亢的語調吟唱道：「十幾年來……回頭去看……我生命中除了戰鬥與廝殺，竟是一片空白……」
他在自語，無人應答。
雖然他相貌依舊，面容未改，卻是心已蒼老，鬥志全無。
無盡走廊內，時光快的像是一把利劍，又慢的像是天空中緩緩移位的星辰。
可家族事物他知道多少？家鄉的美食，小調，文化，人情，他又了解多少？
隊伍停下來了，眾人抬頭向前方望去，各個面色茫然，眼睛里噙著空洞神色。
「我們必須要找點事情來做才行。」蘇林嘆了口氣：「如果繼續這樣沉悶下去，早晚會有人受不了的。」
……
那來自陌生他鄉的曲調，讓得大家突然開始無比懷念自己的家鄉，懷念外面的世界。
空蕩蕩的長廊內，唯有蘇林一個人的背影，仍在前進。
那就是說，在近半年來蘇林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這條走廊不是循環的，而是真正無盡的。
蘇林頹然坐倒在地，打他記事起，就在家族中跟父親習武。
邁開步子，從一具具橫七豎八的屍體上踏行而過，
那一張張曾經熟悉的臉，溫暖的笑容，甚至是充滿了敵意的猙獰，也都逐漸模糊了起來。
聽聞此言，大家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所以他只能靜下心來，去雕刻一些東西來讓自己有事可做。
武者們的身體虛弱，可自殺的動作卻做的如此完美，迅速。
「可，找什麼事來做呢？」
「不好！」蘇林看到那男子的表情，便急忙伸手去抓。
前進的動力逐漸消失，在他們意識到永遠都走不完這條路后，那前進二字本來的意義也就失去了，唯一還能讓他們偶爾前進上行的理由，只是因為他們無事可做。
只可惜讓所有人都感到絕望的地方在於，那條直線從來沒有斷過，也沒有與其他直線連接起來過。
他們重新回歸了長廊，重新在這裏發獃，絕望。
三年又三年，三年還三年。
不知是誰的聲音，在悠長空洞的走廊里淺淺的哼唱起來。
為了驗證這種想法，蘇林在牆壁上劃出長長的線條，來標記自己的方位。
以前蘇林遇到別人自殺，是會想辦法去勸阻開導的，但他現在已經不會這樣做了。
大家輪番上前，前面的人挖累了，就換後面的人上來接替。
七天之後，這個人若心智不穩，則有可能出現一些幻聽，心智堅定的人可以多支撐一段。
同行的人，大約在二十年前就沒了，那些人或者選擇停下來不再前進，或者在絕望中自殺身亡。
一個
所幸那牆壁不算太過堅固，用武者的指甲畫上去，還是能夠做到的。
「好懷念小時候，媽媽給我做的草鞋，懷念爺爺將我抱在懷裡，在田間講述武者世界精彩的日子……」
蘇林痴獃呆的望著屍體，心中百感交集。
他也曾嘗試過修鍊，想過要演練自己的功法武技，盡量讓自己還記得一些武道上的回憶。
說著說著，這男子突然掩面哭了起來：「武者實力高強如何，會飛如何，活的長久又如何？」
八年，一晃而過。
甚至那柱子上龍飛鳳舞的雕刻，都栩栩如生，細如毫釐。
十二年已過，距離蘇林被吸入道宮，已經去了二十年？或者更久？蘇林自己已經記的不是特別清晰了。
望著牆壁上一道道的划痕，蘇林坐在床上久久的發獃，自言自語道：「加上這些，好像已經過了五十年了……」
「大約……已經有兩年多沒見過活人了……」蘇林悲哀的嘆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床榻旁側抓起來一個未完成的花瓶，又愣愣的在花瓶表面上仔細雕琢，認真的刻畫。
如果註定永生永世都要被困，那麼做任何事也都失去了動力。
一個深挖進去的洞穴里，這洞穴被雕琢成了家的模樣，裏面陳設詳細無比。
一個年輕的男子挖開牆壁，用泥土堆砌了座椅，正坐在椅子上茫然抬頭望著洞頂。
那男子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笑道：「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我絕不踏入武道。」
走廊內
蘇林曾經提出過一個設想，他們是不是被禁錮在了一條循環的階梯當中，也許他們一直以來都在走著重複的路線。
桌椅搬動，床榻盞燈，樣樣俱全……
一時間，所有人都開始手動拋動牆壁，那尚算鬆軟的牆壁，被一雙雙武者的手，迅速挖開了一個大洞。
蘇林還在走，只是走的很慢很慢，他一邊行走，一邊用指甲做的小刀，在牆壁上龍飛鳳舞。
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自己是否還會選擇武道？自己這短暫的一生究竟是否算是精彩，還是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場忙忙碌碌的笑話。
這段日子以來，他那短暫的一生中所經歷過的人和事，無數次的在他腦海中閃過，再閃過。
在他手中，捏著一把粗糙的小刀子，那刀子，是從很多武者屍體的手上採摘到的指甲，捆綁而成的。
一年又一年，三年又三年……
「走吧。」蘇林站起身來，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
猛然間，蘇林道：「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沿著走廊前進呢，為什麼不挖開牆壁，去尋找另一片可能出現的天地呢？」
現在說出來，只是給大家一點動力罷了。
但在這個地方，不但沒有絲毫靈氣，甚至蘇林發現自己對武道的靈感也沒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已經習慣了在這種地方保持沉默。
等這最後一個花瓶完結之後，他終於長嘆一聲，拖著沒落的身軀轉身離去。
蘇林曾經得到過一本關於刑罰的書籍，上面也明確記載過一
直到大約八十年後的如今，蘇林很難再遇到一個真正活著的人，若是遇到了，雙方之間也僅有片刻的眼神交錯，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一轉眼，整整一年過去。
這是一個問題，關鍵不在於要做什麼，而是為什麼要做。
但同行者們，往往會半途放棄。
繼續向前，偶爾也會陸陸續續遇到一些單個的武者，初時大家相遇后，還能興奮的聊上兩句，並在這樣的環境下選擇同行。
半個月，是一個大坎，大多數人會在這個階段失去正常的心態，和理智，度過去后還能再煎熬一陣。
蘇林學會了雕刻，也學會了發獃。
在經歷過漫長時間的挖掘之後，大家深深的明白了，想要穿牆而過顯然是一種痴心妄想。
他的眼神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采，那個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蘇林沒了。
「我撐不下去了。」有人悲嘆一聲。
他很理解為什麼那些人要自殺，因為他自己也在切身體會著這一切，給他帶來的折磨。
沒人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房間，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時間的河流緩緩淌過，一轉眼又是五十年。
說罷，此人的笑容中突然帶上了幾分凄苦之色。
可他苦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走。
「哼……哼……哼……」
對於每一個被困在這裏的武者而言，這一段時間無疑是充滿了絕望和恐懼的。
走出洞門，依舊是那無窮無盡的階梯，而在他繼續上行的身後方，竟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這樣一個完整的
那男子的話，也勾起了不少人心中共鳴。
而反觀其後，那身後長長的走廊兩側內，竟是被雕琢的雕樑畫棟，美輪美奐。
「好久沒有喝到一口清水，沒有嘗過一絲肉味了……」
蘇林望著前上方武者們疲憊絕望的背影，心中也是感到無奈和無助。
沒有人交談，也沒有人再有心思衝突，爭鬥，叫罵了。
到了此時此刻，早已沒人願意再多說一句話。
「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選擇好好的活著……」
而就在他身邊，正躺著一具尚且未能涼透的屍體。
曾幾何時，蘇林幾乎快要記不得自己的長相，也快要忘了自己親人朋友的模樣。
細細算來，竟是沒有丁點的印象了。
「回憶過往，我這一生竟都在修鍊和戰鬥中度過，我從來不知道關於我家鄉的故事，不知道我家鄉的小曲小調有幾何……」
日月星辰催人老，光陰似箭斬人的刀！
其實蘇林早就有這個想法，只是他知道，不管怎麼挖，也不可能離開。
不過是在第一個男子死後的短短十幾天內，又有人自殺身亡了。
那男子茫然的看著洞頂，喃喃自語道：「不知外界此時如何，是下雪了么，還是下雨了，仍然有鮮花開放么？是否天空中的飛鳥還在吟唱。」
通常來說，一個正常人如果被囚禁在封閉的小空間里，大約三四天的時間，便會無法承受了。
蘇林拖著疲憊的身軀漸漸繼續前行，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大家心裏期盼了整整一年的事，唯一的念頭，也只是離開這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