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5章 九宮降臨（1）
而雕刻是跟隨頭腦中的印象走的，印象是活的，雕刻卻是死的。
雖然現在的蘇林，無論是境界還是實力都恢復了，可他的心卻依然蒼老。
而至今讓他唯一能夠保持的東西，除了雕刻，就只剩下計時了。
「至此，道心試煉正式結束，去吧。」
可在他生命中最後的這一段時光中，他仍然在向上爬，一步一步艱難的爬。
我還有那麼多事沒做，我還有那麼多夢想未能完成，如果堅持奮鬥註定沒有結果，難道就要放棄了？
這一刻，蘇林的心，空前的靜！
當堅持，從定力變成了一種習慣之後，其本身帶給蘇林的意義，也就模糊不清了。
孤獨的環境，永無止境的場所，會把一個人逼的走投無路，逼的失心狂亂。
每逢此時，他便痴傻的笑，悲痛的哭，有時也會蹲在牆角一個人默默的發獃，或者自言自語。
而有時候坐著坐著，好像猛然間就置身於鬧市，看著兩旁來來往往的行人，看著那繁華錦繡的美好世界，一切都如此真切，卻觸手不可得。
然而這一次，蘇林站在這面牆壁跟前，也發獃發了整整三十余年。
也許是第一個死去的男子？也許是第一百個？蘇林記不清楚這種腔調是誰哼唱過的了。
蘇林茫然的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投機取巧了。
這三十年來，他寸步未動過。
當三百二字脫口而出的時候，蘇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三百年了，已經整整三百年了……」
孤獨寂寞絕望，原來不僅僅可以逼瘋一個人，
唰……眼前景物一晃，所有的東西都不同了。
無欲無求還是怎樣？蘇林自己也不明白，但他看待萬物的時候，卻有了另一種全新的認識。
「沒了……早就沒了……」
都走了，曾經陪著他一起在這裏奮鬥，在這裏堅持的人，全都沒了。
但他的手在動，手中換了又換的小刀子，又開始雕刻了，而在他腰間捆綁纏繞著的小刀子，卻有七八十個之多。
「這一場道心試煉，你是走到最後的人，也是在最後都沒有停下來的人。」
他一邊敲著牆壁，一邊前行，嘴裏哼唱著斷斷續續，若有若無的歌謠。
就好像是一個個會活動的雕塑，而別人每一次邁腿行走，每一次抬起胳膊的動作，都讓蘇林聯想到了自己雕刻的過程。
他瘋狂的揮動刀子，想要在生命中的最後關頭，把自己這一生中所經歷過的人，見過的人，都描繪下來，要證明自己活過一次。
「你既然如此執著冥頑，我便送你一場造化！」
原來所有的武者也都從道心試煉中出來了，只是他們獲得的入門資格，有幾個呢？
細細想來，其實蘇林並沒有佔到任何便宜。
前者考驗智慧，後者則是人生的感悟。
但，一百三十年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這五百年來，他不斷的通過雕刻來記錄自己的人生，盡量留下一些自己活著的證據。
他再看向那些武者的動作，卻驚奇的發現，別人的動作都變得格外清晰明朗了
懷揣著這個想法，蘇林笑了，笑著向上攀爬，笑著爬向自己生命的終點。
這時，那道宮的老者道：「五百年的造化，我始終在觀察著你，這一段經曆本不該屬於你的人生，你的心也不該如此蒼老。」
暮然回首，那條永恆的階梯，那條陪伴了他足足五百年的階梯，亦如過往般呈現在面前。
沒有體驗過的人，是無法了解的，而且更恐怖的是，就算切身體會過這一切，活到至今的蘇林，都無法準確認知自己的狀態了。
「我好像……」蘇林怔了一下，繼而心中大喜過旺。
蘇林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極為開闊的地方，頭頂是天，腳下是地，旁邊是數之不盡的武者。
「縱觀古今，比你天賦強百倍者，老夫見過。」
雖然並沒有選擇自殺，但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了。
如此場景，讓蘇林大為吃驚，暗道怎麼會這樣？
猛然間，通道崩潰，天地間一片明朗！
「死就死吧，敗就敗吧，哪怕是最後一分力氣，也要用在臨死前，前進的道路上……」
飛火青雲的長廊，只考驗蘇林破陣的能力與技巧，破了陣眼就出去了。
那種靜，排除了所有的雜物，讓武者動作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毫釐都變得生動而……
此時，他站在牆壁面前，閉著雙眼用手其觸摸那些划痕，一道一道的數著。
尤其最近二十年來，他經常會出現幻聽，幻覺。
他甚至已經化身為凡人，和其他人一起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
蘇林找到了答
心，真的可以枯死嗎？
也是在這個階段，蘇林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張張人臉，他已經記不清楚哪一張人臉的主人是誰了。
天空之上，一個道骨仙風的老者揣袖而戰，那老者手指蘇林，道：「五百載道心不死，五百載從未卻步。」
有時候走著走著，前面突然就開闊起來了，有了青山綠水，有了山川河流。
蘇林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他稍稍往左側移動了半步，因為他預感到，這個武者會突然改變方向。
那老者揮了揮手，蘇林的心就像是立刻被抽走了一塊。
可以掌握！
終有一日，蘇林站在牆壁面前發愣，在他身前的牆壁上，划痕已經多達五百。
「這不是預判！而是印象！」蘇林猛然明悟，在別人行動之前，他的腦海中就已經有了相應的印象。
九個大字，狠狠的印刻在了蘇林的身上！
若明知這是一條走不完的路，再走下去，動力何在？
他每走一段路途，都會在牆壁上，將自己心中記錄的時間重新刻畫出來，一點點的累積。
更多時候，他會詢問自己，為什麼還要支撐下去，為什麼還要繼續走。
這一下，則剛好被蘇林躲過。
這是一個絕對恐怖，而且也絕對無法理解的概念。
隨後，一張張人的面孔，被蘇林用刀子，神奇的展現了在牆壁上面，隨著雕刻，那些面孔越發清晰起來。
那條永遠都看不到盡頭的階梯，幾乎已經成為了
咚咚咚……
這個問題，蘇林已經問過了自己無數次，他也無數次下定決心，告別這無窮盡的地獄。
那種茫然，絕望，蒼老的味道，在他心中缺失了，讓他又回歸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年人。
是不是自己也應該選擇自殺，將這無盡的痛苦結束？
三個月的禁閉是無法想象的，那會將一個人的心智徹底擊潰，變成真真正正的瘋癲痴傻之人。
那就讓得，蘇林現在再看向世界，好像整個世界也都活過來了一樣，死物復活，活物定格不動。
有時候在夢中，他忘記了自己被囚禁的事，他彷彿一次次的醒來，每一次醒來，都出現在各個地方，彷彿他所經歷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蘇林掀開自己的前襟，見到自己胸口上剛才還印著的九個大字，也不見了。
話音剛落，「武」，「術」，「體」，「勢」，「兵」，「元」，「魄」，「法」，「樂」。
而武者的心智，比正常人要堅定的多的多，況且這條長廊也不算太過封閉，至少還有路可走。
漸漸的，蘇林快要無法辨別前後，快要無法知道自己是在向上，還是向下了。
為什麼還要活著？為什麼還要前進？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與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事實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那武者果然走到半途，突然一轉方向而來。
兩個月是難關，關禁閉兩個月後，基本上會有超過七八成以上的人，會瘋掉。
「但之於道心一點，你卻強過他們無窮無盡！」
「三百年來……路上行人稀少…
最近這兩年來，他更是漸漸的無法將現實與夢境區分開來了。
「比你聰明百倍者，老夫也見過。」
而這條長廊，考驗的卻是一個人的道心，是永恆堅持下去的穩固的心。
可每一次下定決心之後，他又突然起意，覺得應該再稍稍堅持一下，雖然不知道要等待的是什麼，可就是為了堅持而堅持。
沒了，牆壁沒了，那條無窮無盡的走廊也沒了。
還堅持嗎？不如死了吧，為什麼還挺著不肯放棄呢？
不知腦海中哪一個階段的記憶中，突然傳出來了一陣熟悉的腔調，蘇林便跟著那腔調吟唱起來。
五百年的孤寂與絕望，籠罩在一個人的身上，縱然人仙，縱然是古人也都無法想象的。
當一個武者從附近而來，馬上要經過蘇林身邊的時候。
可這種經歷，跟在飛火青雲那邊是截然不同的。
他的身體在無意識的前後搖晃，嘴裏念念有詞，卻完全沒有任何邏輯性。
這一刻，他突然心中一片明亮。
這種事按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但它的確出現在蘇林的身上了。
有時他會站在一個地方發獃，一呆就是足足月余。
近百年來，蘇林再也沒有看到過一個活人，甚至沒有看到過一具屍體了。
「兩百九十八……兩百九十九……三百……」
慢慢的，他揮不動了。
恍如每一個人的行為，都是通過他一刀一刀，完整刻畫出來的。
但總有那麼某一天，當他醒來之後看到的，依然是冰冷的牆壁，與無盡的階梯。
想到這裏，他的身體徒然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