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花開香滿袖》目錄

第十章 鴛鴦錦(一)

第十章 鴛鴦錦(一)

韓燼避而不答,只是沉吟道:「果然……是他……」
桂兒隔日便帶著元寶去風止寺針灸治病。為以防萬一,韓燼一同跟前往,念一大師行針的時候,便獨自在寺外梅林中流連。
文人甲又道,兄台這可就不知了,梟陽女帝當政也不是一朝兩朝之時,想當年……
可是這一天,他卻一晚上沒有回來。
一襲紅衣從林中翩然而至,韓燼望著那奪目的紅色,微微皺眉。這顏色並不是誰穿都適合,在他的眼中,心裏,從來只有唯一的那個人,才能與這樣濃烈的色彩相襯。
他卻將他攬的更緊一些,低聲道:「若我有什麼事瞞著你,並不是想要傷害你……桂兒,一定要原諒我!」
如今已是夏初時分。滿山的梅樹都生著碧綠的葉子,葉片之間藏著小小的青梅,猶如羞澀的少女,十分別緻可愛。
——若有朝一日,當你發現眼前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請不要傷心,不要怨恨,不要再次丟下我……此生所願,惟此而已。
文人甲道,聽說那大皇子百里鑫身體一直不見好,恐怕命不久矣;二皇子又逃亡在外,這皇位,恐怕得讓三公主來坐了。
她方才用手抓著的地方,是一道上血跡尚未乾涸的傷疤!
她說過,不管她在哪裡,都會關注著他。歡笑和眼淚,為了他,她都不會吝嗇。
她很想幫他。
桂兒嘆了口氣,頃身靠進他懷中,悶悶的說道:「我知道啊……可是現在看到你這樣,我不是更擔心嗎?夜棠……你昨晚是不是和那些西域的刺客遇上了?」
桂兒的腳步也隨之慢了下來,唇角浮上淡淡笑容。
「笨蛋,以後不要一個人去對付那些人,我也有份啊。」她哼哼了一聲,卻被他攬住腰身抱緊,他將頭靠在她的肩頭,低聲道:「桂兒……桂兒,你可明白我的心?」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此生都不要再見到你。」月錦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頭直視他的眼睛,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吧?韓燼,那個叫做莫桂兒的女人,根本不是什麼替身,而是真正的……」她輕吸一口氣,才繼續道:「朱衣聖女!」
「我不記得從前的自己是如何與你相處的,我只記得在小山村裡,那些農家的大嬸大姐們都以自己的夫君為天。夫君想要做什麼,夫君在做什麼,她們從不過問,也不敢過問,只是老老實實的守著自己的本分。夜棠……」她朝他走近一步,「我也該把你當做天嗎?」
第十天時候,韓燼與往常不同,一早就出了門,因此桂兒帶著元寶去風止寺的時間就提早了些。慢悠悠的走在山道上,聽到前方几個踏春賞山的文人散客正聊著天南海北的大事,說著說著,便說到了梟陽國奪嫡的風波。
文人甲乙聽到「南山君」之名,頓時低呼起來,先前的言語不和也煙消雲散,立刻十分一致的評論起蒼崖紫院的風景以及南山君多麼風姿卓越多麼學識淵博諸如此類的傳聞起來。
「還有,藍中傑不是我殺的,下手的人是青龍。」他不等看她瞬間蒼白的表情便轉身離去,語聲透過梅枝隱隱傳來:「月錦容,我要給她的,你永遠不會懂。」
此人趁機賣弄學識,滔滔不絕的說起梟陽國史上的女帝秘史,跟在他們身後的桂兒無心再聽,正要快走幾步趕到前頭去,卻聽到一直只是冷笑的文人丙開口了:
韓燼不動聲色:「你有什麼證據?」
「你想怎樣?」
聽起來,這位南山君在鹿鳴城是個名人,還是一個十分受人尊敬的名人。阿垚終於能得到他的相助,想必會很高興吧?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在晚櫻之下孤寂悲傷的身影——那樣的喪親之苦,切膚之痛,對於這個笑容燦爛如陽光般的皇子來說,只要有一次,就夠了。
「凰引圖」三個字讓韓燼眼中燃起一絲冷焰,淡淡道:「原來將消息透露給百里淼的人,就是你!」
韓燼眼底已是一片冰冷,卻輕輕笑道:「多謝誇獎。」
地圖的事情,刺客的事情,他都沒有讓她過問,這是他的體貼——這幾日既沒有官府的通緝,也沒有不明人物的襲擊,若不是他暗中處理妥當,又怎麼會如此風平浪靜?
這幾天里,韓燼都是白天陪著他們母子去風止寺,午後便會出門,直至深夜方歸。有些時候桂兒一覺醒來,會發覺他正在她身邊和衣而卧,呼吸輕柔,眉宇間看起來有些疲憊,但這些疲憊,一到白天卻完全不見了。他依舊淺笑溫柔,對她,對元寶,都無可挑剔。
她這才留意到他的衣裳各處都有著被火燙燒的痕迹,極其微小,顯然是被飛揚的火星燒著的。
文人乙道,笑話!區區婦人怎能當一國之君,果然是蠻夷之地,尚未開化!
當百里垚拜訪南山君的消息傳到桂兒耳中的時候。正是她帶著元寶去念一那裡治病的第十天。
她吃吃一笑:「一大早的,好不肉麻。」
「韓燼!」她突然提高了聲音叫他的名字,臉色有些嚴肅。
一直……沒有機會……給他呢……
「嗯。」
月錦容不耐道:「韓燼,別給我裝糊塗!當初是你言之鑿鑿的說朱衣聖女已經死了,現在該怎麼解釋?大祭司焦重的滿手鮮血,你所做下的那些事,可要我一一告訴你那位好娘子?」
這一句「你想怎樣」,卻比方才少了許多質問的氣勢。
半晌,韓燼低低的「嗯」了一聲。
可是這段日子,卻是她短暫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
竟然是本該在蘇嬴身邊的,月錦容!
「你被他們傷到了?」
韓燼抱歉的笑了笑:「不妨事的……」
卻聽到微微的抽氣聲,她心裏一動,一把揭開了韓燼的左手袖子。
等一下,煙熏?
他看著那個從林中走出的紅衣女子,眸色漸深,唇邊笑容不帶溫度:「月錦容,你竟然會來找我。」
「別忘了我也曾經是朱衣門中一人,雖然不及你們兩父子手握重權,可以日日窺見聖女真容,流言傳聞也是聽過不少的。」她冷笑道,「我見過她背後的刺青了——那就是聖教傳說中。可以讓天下大亂的凰引圖吧?」
每每夜半夢醒之時,她都會不由自主的用手指勾畫他俊朗的眉目,卻常常被他握住了手,拉進自己懷中,輕輕的圈住。
他道:「出來吧,有什麼話在這裏說。」
韓燼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聲道:「桂兒,我想做你的天,是因為這樣可以保護你。但是你不必把我當成全部,也不必仰視我……」頓了頓,不給她接話的機會,繼續道,「有些事,並不是不想和你商量,我只是怕你擔心,更怕你涉險。」
韓燼雖然受了傷,又沒有好好睡覺,卻還是堅持送桂兒前往風止寺,因此那一天,她便沒有聽到山道上百姓的閑聊,也沒有聽說前一天晚上蒼崖紫院的那場大火幾乎將整座山頭燒成白地。而剛剛尋訪到南山君的扶月侯,連同南山君本人,都在這場大火中失去了蹤跡。
她本想晚上回來同韓燼說說這件事,順便問問韓燼這位南山君姓甚名誰,到底有些什麼過人之處。
月錦容回味著他的話,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驚恐的神色,盯著他道:「你……你那天是故意讓聖女出現在婚宴上的!藍中傑……是你殺的」她說的太急,以至於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不是說從少年時便愛著那個女人嗎?可你竟然連她都利用,你……你……」她瞪著他,就像在看著可怕的妖物:「你是魔鬼!」
韓燼愣了愣,聽到她問道:「我真的是你的娘子嗎?」
她咬著唇:「夜棠,怎麼會這樣?」
那道傷一直從手腕划進了手臂,連衣袖都劃破了,顯然是被利器所傷,雖然傷口不深,卻流了很多血,傷口上有煙熏的黑色污跡……
「兩位難道沒有聽說?梟陽的二皇子百里垚已經在鹿鳴城外的蒼崖紫院尋訪到了南山君。世人皆知南山君是當世奇才,有他相助,這王位究竟落在誰手裡,尚未可知。」
「月姑娘是在威脅我么?」韓燼不怒反笑,看在月錦容眼中卻甚是刺目:「月姑娘難道也得了健忘症?當初白蓮壇的祭司大人是怎麼死的?火藥庫的門又是誰開的?你何曾比我清白?這些事,難道蘇嬴都知道了?」見月錦容咬著唇,臉色漸漸青白,他才微微一笑,溫文和煦:「月姑娘,你我雖然相看兩厭,最好永不見面,不過畢竟曾是同伴,不用這麼快撕破臉吧?」
「你想要的,無非是一個蘇嬴。至於我,既然能將陌陌帶到蘇嬴面前,自然有把握讓他們無法相認。」韓燼一邊說一邊慢慢朝後退去,「月姑娘要擔心的,只是怎樣讓蘇三公子儘快遠離梟陽國百里家的家事,和你雙宿雙飛才是。」
紅衣女子冷冷一笑,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之情,一張嬌艷卻冰冷的臉,正是月錦容。
桂兒十分擔心,上前去抓他的手:「夜棠,你怎麼……」
韓燼沿著小徑漸漸走到梅林深處,四周寂靜無聲,惟聞鳥鳴。
他唇角的笑意,漸漸的收了起來。
直至清晨時分,當桂兒是心神不寧的留了字條,準備帶著元寶去風止寺的時候,他的身影才出現在門外,神色很是疲憊,唇角緊抿,看起來一夜未睡。
月錦容的臉色一變,隨即道:「是又如何?梟陽國的公主需要那幅圖,我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你不不必擔心,我不像你,我這人的心眼不大,對社稷江山一概沒有興趣,只想守著自己心愛的人平平安安過日子。」月錦容的話句句帶著嘲諷,「但是韓燼你別忘了,在你我之前,蘇嬴才是第一個見到那幅圖的人。當他發現自己親手收斂了屍骨的妻子竟然還活在人間,你猜猜,他會怎麼做?」
正因如此,她更加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