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愛別離（三）
「那些就是北溟朱衣的人？」
白洛見蘇嬴臉色鐵青，小心的解釋道：「屬下見元寶尚在屋中安睡，想必莫姑娘也不會走遠。三公子不如再等等？」
蘇醒擔心的看著她瘦弱的背影，道：「大哥，你這麼說紅葉姑娘，是不是太過分了？」
蘇醒來不及和熟悉的人打招呼，縱馬往前奔去，卻遠遠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獨行，纖瘦，背著大大的行囊，戴著陳舊的風帽，帽沿壓得很低。
換做別的男子，一定會藉著這個機會大獻殷勤吧，至少會說一句「這是我應該做的」，可他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化。
桂兒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酒壺：「我沒錢，也還不起你的人情，想來想去，只有請你喝酒了。」
……
少年苦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年，蘇醒十六歲，蘇鏡二十歲。
蘇鏡接過蘇醒遞過來的酒罈，大大的喝了一口，不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這才滿足的嘆了口氣，懶洋洋的道：「果然還是十年陳的女兒紅好喝……不過，弟弟你還沒成年，喝酒這種事，不太好吧？」
「紅葉！」蘇醒的聲音，竟然是掩不住的激動。
花月正春風。
眾女子看了他一眼，見是個陌生的少年，也不願多搭理他，隨便敷衍道：「那當然。這方圓幾百里，還有比他們更好的男人嗎？」
還似舊時游上苑，
「我說過，不要叫我二弟。」蘇醒幾乎是習慣性的，略顯不滿的道。
許紅葉的眉頭果然微微皺了起來，站起身默默收拾完碗筷，走了出去。
往事，如潮洶湧。
我想我也會慢慢的忘記你。今生有負，來生再報。勿念，珍重。
「一起……」桂兒默默重複著他的話，輕輕一笑，又喝了一杯酒，才悠悠道：「蘇嬴，你上次跟我說了北溟朱衣的故事，可是你為什麼為會結識這麼古怪的門派呢？能不能再說給我聽聽？」
宿醉讓人渾身不舒服，但他的意識並沒有因此而模糊。他還記得她分外清亮的眼神，唇邊的笑意飄忽，如今想來，竟蘊著一絲陰謀的味道。
許紅葉見他發愣，猜到了他的心思，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我在，二公子有事嗎？」
「那就對了！」蘇鏡喜道，「我也不喜歡你。但是，如果以後我遇到喜歡的人想要娶她，而你也遇到喜歡的人想要嫁他，那該怎麼辦呢？我們就這麼成了親，那個時候大家不是會很痛苦嗎？」
「二叔你呢？等一下會陪我玩嗎？」在蘇逸心裏，二叔也比爹要正常多了。
蘇鏡頓時懵了。
蘇醒把他輕輕的放下，指了指身後的竹林，道：「你快去看看，是誰來了！」
蘇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蘇鏡，我們兩個去喝酒！」不由分說，把他拉出了小酒鋪，直朝鎮外而去。
不等對方回答，她便一氣喝乾，也不停杯，一連喝了三杯。
「哎？二弟，是你啊。」蘇鏡看見蘇醒，只微微轉了轉頭，隨便得打了個招呼，好像蘇醒無論什麼時候出現，都是正常不過的事。
蘇醒遞了一杯香茗給許紅葉，許紅葉道聲謝謝，接過了，仍然不打算起身。
蘇鏡一愣，看清了身下的女子，熱情頓時如潮退去，理智回來了。他這是在幹什麼？他不是打定主意不娶紅葉的嗎？他不是討厭這門父母決定的婚事嗎？那他現在的求歡，究竟是什麼意思？
歸陌 字
熱鬧的市集上，正緩緩走著一個少年。
「所以說你還是小孩子嘛。」蘇鏡哼了一聲，「喜歡？怎麼可能！我只是及時行樂……」說到這裏，他翻過身凝視著遠方的山黛，淡淡道：「反正我也活不長了。」
「紅葉姑娘為何一定要嫁給我大哥呢？」
蘇嬴聞言，頹然的靠在門框上，低低道：「她不要元寶了……」
他再也無法鎮靜，慌忙撕開信封，一把抽出裏面的信紙。
「我想你了。」紅葉的臉上還是淡淡的笑，伸出手撫了撫蘇鏡的臉，微微皺了皺眉，輕聲道，「蘇鏡，我不喜歡你的鬍子。」
這麼說，這果然是爹娘的主意！看樣子，許紅葉是知道蘇鏡活不過二十五歲的，那她為什麼還要嫁他？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寡婦嗎？就算她想報恩，但爹娘卻應該不是這樣殘忍的人啊。
「這件事二哥並不知情，所以回到潛龍谷的第二年，有苗人送來當初的信物，大哥二哥起初並不答應。但我既然應允了別人，就不能反悔。」
「鬼才想她！」蘇鏡氣呼呼的道，「這個無情的女人，一走就是兩年，我才……」
「是二公子！」
少年笑了笑，也不跟他爭，問道：「蘇老闆，我順便問你一件事。」
「小孩子不懂別亂說。」桂兒放下筆，胡亂收了收字紙，抱起元寶坐到了窗前：「來，乖兒子，陪娘看星星。」
自從蘇鏡知道許紅葉是何許人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聲稱只要這女子不走，他就不出來。
＊＊＊＊＊＊＊
「醒少爺，這裡有新摘的甜梨，要不要嘗一個？」
這個市集雖不是很大，卻也不小，來往行人絡繹不絕，人人都好像認識這個少年，見他走來，紛紛朝他打招呼：
「爹娘？」
「陌陌……你才是傻瓜！」
他突然頓住了，因為他看見外面的□上，分明走來了一個人，纖瘦，背著大大的行囊，戴著陳舊的風帽，懷裡正抱著他那不孝的寶寶。
蘇嬴依舊低著頭，問道：「青暉，是何人？」
蘇鏡的喉間逸出低低的聲音，突然沖了出去，不由分說便用力的抱住了她的身子，好像生怕她會憑空消失一樣，抱得那麼緊那麼緊。熟悉的味道瀰漫氤氳，他覺得自己都快滴下淚來。
他答道：「無妨，明日一早青暉先去梟陽國，阿垚有南山君相助，不用太過擔心。」
真假難辨，抑或只是醉后的臆想。這酒真的好烈，他伸出手抵著額頭，神思慢慢模糊，卻猶自不忘低聲重複：「不是的，遇見你……我很開心……」
蘇醒一把抱起了他，笑道：「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裏？你爹呢？」
「遇到我有什麼好？」半晌，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沒遇到我，你還是你的潛龍谷三公子，不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
蘇老闆猶豫了片刻，輕聲道：「可是要問大公子的去處？」
他抬起頭，意外道：「陌陌？」
「二公子回來了！」
「也許……是因為太想他了吧。」
蘇嬴抿了抿唇：「因為我是潛龍谷蘇家的嫡系，日後青陽壇大祭司反教，就可以將所有罪行歸咎於一個來自中原頗有勢力的武林門派，而我，正是最好的替罪羊。」
上天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正常一點的爹呢？
因為太過激動，他忍不住咳嗽起來，止都止不住。蘇醒急忙上前扶住他，柔聲勸道：「大哥，爹娘這麼做一定有他們的道理，總之，你先見見這位叫做許紅葉的姑娘，也沒關係阿。」
「那一年，我隨二哥尋找傳說中天才鑄劍師所鑄的十二把劍，來到了苗疆的大山裡。因為地圖不全，機關重重，一路折損了很多人手，最後還是陷入了無路可走的困境中。有幾天二哥和我們走散了，我不得不帶著剩下的人尋找出路，然後就遇到了一群古怪的苗人。」
「我現在要去找你爹，過會兒就陪你！」
那上面一筆一劃，線條清晰，畫的正是桂兒背上那副浴火重生的凰引圖。而紙上的文字和符號，則是朱衣聖女代代相傳的口訣，連註釋都寫得清清楚楚。
懷中的小人兒還那樣小，興奮的比劃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方才的話中有什麼異樣，更看不到她合眼時眼角那一點晶瑩，那也許是漫天星辰倒映的光芒，卻更像是，化不開揮不去的，濃稠的哀傷。
……
一夢回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美的夢，夢裡與她相擁，溫柔的唇瓣擦過額角，暖軟的手掌按在心口……直至清晨。
第三天入夜，桂兒哄著元寶睡著，趁著月色來到蘇嬴門前。
蘇鏡正托著腮，表情就和他兒子一樣，望著窗外發獃。
蘇鏡帶了幾分醉意，朝他揮了揮手，不快道：「蘇醒，你怎麼這麼羅索？谷里的那麼悶，當然是外面好玩……」說完，摟了摟身邊的女孩子，笑問道：「對把小翠？我這個弟弟，實在是不解風情……」
自土地廟那一夜之後，敏感的元寶已經不會再提那個名字，桂兒也就當做沒有聽到，吐了吐舌頭道：「可惜你娘我人老珠黃，找不到那麼十全十美的人給你做爹爹了。」
「好像有些道理。」紅葉緩緩除下風帽，「要不然，我這次回來，就嫁給他吧。」
說罷，還沒等蘇鏡回過神，她的手臂已經勾住了他的脖子，淡粉色的唇迎了上來，沒有一絲預兆的，便吻住了他的嘴唇，冰藍色的衣裙翻起一陣炫目的波浪，一下湮沒了他。
她驀然驚覺自己看的太過仔細，臉上一熱，急忙轉開頭，青暉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因為療傷和休整，一行五人在小村裡一共待了三天，按青暉的意思原本還要多住一日，蘇嬴卻說不必，第四天午後便可以上路。
看見一群女子對著蘇家兄弟離開的背影指指點點，一直靜靜地站在小酒鋪對面的一個旅行者走了過來。他個子不高，背著大大的行囊，頭上戴著陳舊的風帽，帽沿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他一身的風塵，看來是從很遠的地方剛到這裏。
少年道過謝，便出門往劉寡婦的小酒鋪而去，路上經過鎮上的酒坊，還特意沽了一斤十年陳的女兒紅。今天天色晴朗，和風脈脈，是個喝酒的好日子。
「公子在上藥。」
蘇醒站的距離，剛好可以接到落下來的蘇逸，看來大哥是算好了位置，不是隨便亂丟的。
蘇醒頓了頓，道：「外面有一個自稱是紅葉姑娘師兄的人，一定要見你，見不到你，就要闖進來了！」
夏夜的風帶著西南獨有的濕氣，氤氳在山嵐之間，隨處可見山谷中升騰起深深淺淺的白色霧氣，月光迷離，亦真亦幻。
這個鎮，是進入潛龍谷的必經之路，蘇醒的馬賓士在石板路上，馬蹄激起一陣清脆的迴響，路上的人都看到了他，自動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
蘇醒啞然失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竹林，笑道：「小逸，想見娘嗎？」
「山裡的酒本就很烈。」桂兒從他面前收走酒杯，「你酒量不好，不準喝了。」
「紅葉姑娘從哪裡來？」他知道蘇鏡一定在偷偷聽著外面的動靜，和許紅葉聊一聊也好，也許能打探到一些端倪。
「什麼？」不光是白洛，就連青暉都驚呆了。
蘇逸忙不迭的點頭，雖然很久沒見，但在他心裏，娘比爹要正常多了。
「多謝大姐。」旅行者又作了個揖，轉身朝蘇鏡和蘇醒離開的方向走去。
她說的是實話，蘇嬴心中又怎會不明白？只是……他轉開頭，道：「先替你找到解藥，然後我們一起去找阿垚。」
蘇醒不禁有些不安，他雖然覺得紅葉應該是一個很豁達的人，但她畢竟是個姑娘啊！想到這裏，他打定主意，朝紅葉房裡而去。
「嗯。」
這本是未完的往事，蘇嬴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換言之，真正的輸贏，還得等到梟陽國中才能見分曉。
蘇鏡回頭看了他半晌，嘆了口氣道：「你講話怎麼越來越像紅葉了。」
「天山。」
藥鋪老闆一聽這話，急忙搖頭道：「我們旁門左支的親戚怎麼能和你們本家比！『蘇』姓還是先父服侍上代老爺時賜的，這麼一點事，理當效勞。」
他不意外的看見蘇鏡放在背後的手朝他作出「快閃」的手勢，他笑了笑，拉著蘇逸的手，悄悄的離開，只留下那兩個人，靜靜的享受屬於他們的時間。
起手敲了敲，來開門的是青暉，手裡還拿著一隻葯缽。見門外的人是桂兒，青暉顯然有些吃驚，隨後朝屋子裡看了一眼，將葯缽放進了她手裡。
什麼叫「只要圓房就好了」？她知道圓房的意思嗎？這女人，究竟在做什麼？
「爹……爹，很疼啊……」胳膊底下傳來蘇逸微弱的呻吟。
「我一直在想他。」
她的決定如此堅定，潮紅的臉在蘇鏡眼中成了無盡的誘惑，理智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他俯□，含住她的唇，手摸索著解開了她的腰帶。
「大哥……」連蘇醒都覺得他這樣對一個女子講話實在無禮。
「你還有什麼不
兩人坐在後院的石桌邊，山裡的院子沒有邊界，整片山巒儘是風景。桂兒也不知從哪裡變出兩隻酒杯，將壺裡的酒倒了一杯遞給蘇嬴，再自己斟滿，舉杯道：「薄酒一杯，聊表謝意，先干為敬。」
蘇醒眯著眼睛看太陽投射下來的光亮，笑道：「大哥忘了？我今年七月已經滿十六歲了。」
她背出了凰引圖的口訣，她沒有說「元寶」而是「懷慈」，她的署名是……歸陌！
蘇醒一路上幾乎沒有休息過，這一天，他終於進入了潛龍谷的地界，谷外的小城，就叫做「潛龍鎮」。
蘇鏡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走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時間好像就此停頓，一點聲息也無。
桂兒清了清嗓子：「是我。」
許紅葉輕輕關上門，淡淡道：「我沐浴過了，也問這裏的丫環借了脂粉，這件衣服是我唯一一件好看的了。我已經盡了力，如果你還是不滿意，也只好將就一下了。」
她慢慢的貼近他的耳畔，低低道：「嬴哥哥，若你有個兒子，會給他取什麼名字？」
蘇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邋遢的女人，打扮起來也是有風韻的，自己最喜歡的冰藍色，穿在她身上，竟宛若天成。
還是紅葉先向他打招呼，淡淡笑道：「蘇鏡，我回來了。」
「不是的。」蘇嬴急著反駁，腦中卻一陣眩暈。他不由的搖了搖頭，皺眉道：「陌陌，你給我喝了什麼？頭很暈……我看不清你……」
「大哥，小逸已經五歲了，你能不能不要叫他寶寶了。」蘇醒好笑的搖了搖頭，「況且，讓男孩兒穿這麼鮮艷的衣服，小逸會嚇壞的。」
紅葉淡淡笑道：「你還是在意嗎？」
這樣也會臉紅嗎？桂兒不由一笑，沒再堅持，將手裡的葯缽放在桌上，坐下道：「三公子救我母子多次，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
這人的聲音暗啞，語氣雖然恭敬，語調卻很平淡。
蘇鏡猜不透她的來歷，微微的點了點頭。
蘇醒進門的時候，正看見他摟著一個羞答答的女孩子倒酒，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朗聲道：「大哥！」
這是娘兒倆從前在小山村裡最常做的晚間消遣，一來可以節省燈油，二來可以增進感情。只是出來久了，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元寶慢慢長大，也有了更多感興趣的事。
蘇鏡一把把兒子從紅葉的懷裡扯了下來，隨手往後一丟，看著眼前消瘦的人兒，囁嚅道：「你……你怎麼回來了……」
蘇鏡將頭靠在蘇醒肩頭，撒嬌般的低低道：「好弟弟，帶我回家，我好累，不能和鎮上的姑娘玩，很傷心呀。」
蘇醒心中一動，避而不答，問道：「大哥，你想不想紅葉？」
蘇鏡很快恢復了調皮的神情，一隻手撫上蘇醒的眼帘。蘇醒的眼睛很美，睫毛很長，晶亮的瞳仁里透著慵懶的光採，假以時日，會是一個英俊的男子。
蘇醒的馬一進谷，就有人上來牽走照看。他穿過一片竹林，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小男孩，蹲在蜿蜒穿過谷中的龍溪旁，獃獃的看著水中的魚兒嬉戲。
蘇鏡連正眼也沒看他一下，繼續懶懶的靠在蘇醒的肩上，蘇醒則停下腳步，不動聲色的道：「這位小哥，來潛龍谷有什麼事嗎？」
蘇醒心裏暗暗嘆了口氣，他了解蘇鏡，比耐性，最差的那一個就是蘇鏡，連年方十二的蘇嬴都比他定力要強，若跟這位紅葉姑娘比，更是差得太多了。
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小小的一個動作中卻帶著說不出的風情，蘇嬴輕輕的嘆了口氣，如此邀約，本是無法拒絕的。
當聽到蘇鏡的苛責，她莞爾一笑，便轉身走了出去，蘇鏡正如釋重負的以為她知難而退時，廚房卻傳來紅葉姑娘正在下廚的消息，當下，蘇鏡的嘴足足可以塞下兩個雞蛋。
車如流水馬如龍。
他皺著眉，忍不住拿起面前的酒，慢慢飲盡。
「因為……」紅葉皺了皺眉，簡要說道，「蘇谷主和碧夫人對我爹娘有恩，，我聽說他們的大兒子有病活不過二十五歲，所以我就想，我可以嫁給他。」
蘇鏡激動起來，大聲道：「天下有這樣的爹娘嗎？明知道我活不過二十五歲，還到處遊山玩水，前兩天居然還寄信回來說要給我娶媳婦兒，是不是怕我不小心死了，所以早些留下後代，還能盡長子之責？也不想想，是誰害我這樣的，是我自己願意的嗎？」
一群各色打扮的女子正圍住了一名年輕男子嬉笑作樂。只見那男子年紀不過二十歲上下，一頭濃黑的頭髮，兩彎同樣濃黑的眉毛下是一雙總是透著笑意的眼睛，身上穿著墨綠色綢緞長袍，露出裡頭的翠綠內衫和杏黃絲絛，十分的華麗，與這小鋪子的陰暗逼仄格格不入。
青暉每一天都會帶來外面的消息，百里垚和南山君擺脫了刺客，已從山腹支流到達了紫泯江，江上早有侯府諸人和潛龍谷的人等候，一路保護周全，公主府暫時無法下手。至於韓燼，根據蘇嬴推測，他被幻海音塵傷及的內腑若要痊癒，恐怕還得等上幾天，況且已經失了先機，再要阻殺百里垚已非易事，按照韓燼的行事性格，一定不會再在此事上多做糾纏。
「我才不要！我是絕對不會娶她的！」才緩過氣，蘇鏡就反對道，「她從哪裡來，就讓她回哪裡去！」
「那現在呢？」桂兒追問。
「嗯，是流星呢，快許個願！」桂兒伸出手將元寶的小手合在掌心，和他一起閉上了眼睛。
他從來不會這樣大聲說話，更不會用這種氣急敗壞的口氣說話。正在備馬的青暉和廚房裡的白洛急急的趕了過來，青暉不明所以的答道：「莫姑娘一大早牽了馬出去了，說是清早空氣好，要去山裡走走。」
小男孩聞聲回首，滿臉驚喜，飛奔過來道：「二叔，你回來了！」
蘇醒急忙搖頭，藍色，是蘇鏡最喜歡的顏色，看來爹娘是一定要將紅葉嫁給蘇鏡了。
蘇鏡和蘇醒此刻正懶懶的躺在一處山崗上曬太陽。
蘇醒有點糊塗了，房裡的蘇鏡卻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推開門，幾步走到許紅葉面前，大聲道：「
＊＊＊＊＊＊＊
「喜歡？」這個問題果然把許紅葉問倒了，皺著細細的眉頭想了想，道，「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你，怎麼會喜歡你？」
凰引圖留給你，希望能對你們的大事有所幫助。有朝一日阿垚做了皇帝，不管我在哪裡，都會為他祝福。
蘇嬴緩緩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想要起身，卻頭痛欲裂。
「娘，你在畫什麼鬼畫符？」
沉默了片刻，蘇醒忍不住道：「大哥，為什麼不在谷中靜養？你若喜歡鎮上的姑娘，帶回家陪著你就是了。」
「我沒有別的選擇。」他看了她一眼，當時在他心裏，真的不覺得娶一個女人為妻是件多麼難的事。比起數十條活生生的性命，這個交易簡直太划算了。
「你……」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咬了咬唇，「你真是個傻瓜。」
「她不要元寶……也不要我了。」他輕輕的閉上眼睛，彷彿已用盡了所有力氣，慘然笑道：「好狠的心啊，陌陌。」
許紅葉卻不以為然，靜靜的看著他，問道：「你對我哪裡不滿意？」
「紅葉姑娘！」蘇醒愣住了，明明是同樣的臉，為什麼看起來就像是不一樣的人？現在的她，就像月光下的仙子。
「哪個懷？哪個慈？」
「然後娶了朱衣聖女？」
蘇醒看著蘇逸小小的身體隱入竹林里，這才朝谷里走去。他先一步入谷，因為他怕蘇鏡見到了紅葉，太過激動，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許紅葉沒想到會遇見別人，平淡如水的臉上居然有一絲羞赧，垂下頭道：「那……那個……這是我唯一一套好看一點的衣服，是蘇谷主和碧夫人送給我的……是不是有點怪？」
「醒少爺，今天又出谷啊！」
天下人夢寐以求的凰引圖，如今正在他手中。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不行！」就算做的菜好的可以上天，他也不能娶她！絕對不娶！
這一招果然有用，蘇鏡幾乎要笑出聲來。
桂兒點點頭表示理解，不過有件事她還是不明白：「你就這樣跟隨拿著信物的人回了苗疆？」
「大哥……」
不過他也只是咕噥了一句：「看星星是姑娘家玩的。」最後還是半推半就的靠在了桂兒懷裡。
蘇鏡果然被說中了痛處，皺了皺眉，沉沉道：「我不想提這個。」
「這次你沒有在，我就很聽話嘛。」元寶忍不住辯解，話音剛落，看到遠處星空中劃過一道光芒，忍不住歡叫道：「流星啊，娘，你看，是流星！」
「可是，大哥不能逃的，你總有一天會提到，他們是你的爹娘阿。」蘇醒一骨碌爬了起來，直直的看著他，一副要跟他說清楚的樣子。
蘇鏡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愣了愣，隨便編了個理由道：「女子應該溫柔賢惠，你不是。」
蘇醒也不和他爭了，沉默的扶著他。他從小就知道，他的哥哥對什麼事都無所謂的眼底，瀰漫的是怎樣的憂傷。
紅葉淡淡道：「他若暈過去，我治好他就是了。」
「我知道你不會喝酒，就一杯，一杯好不好？」她伸出手指比了一個「一」，滿眼懇求之色，「你答應了，就是接受我的謝意。」她說著又調整了一下坐姿，伸手撩起耳邊的髮絲：「你看，為了買到這村子里最好的酒，我一大早偷偷溜出去，用唯一值錢的東西換來的，三公子不會不領情吧？」
桂兒似乎沒想到最初的理由竟然那樣簡單，不由愣住了：「於是……你就答應了？」
潛龍谷四面環山，出入的道路只有一條，常年四季如春。冬天的時候，龍溪不但不會結冰，還會有很多的魚兒在清澈的溪水裡悠遊。谷外尚是寒冬，這兒的迎春花卻已經開了，在溪邊的石縫裡一叢叢綻放，那個白衣男孩不過五六歲，眉目秀雅，于這青山碧水間，宛如一幅畫兒。
「你不會覺得孤單嗎？」
潛龍谷今天的晚飯，特別的好吃。
「不用。已經……差不多了。」蘇嬴急忙放下手中的地圖，伸手拉上衣襟，目光不自覺的從她臉上移開，頰邊泛起一絲微紅。
「你長得太丑。」蘇鏡答得順口之極，這理由應該能打擊她了吧？再怎麼好脾氣的姑娘，聽見這樣的話也會不高興，更何況，她本來就長得不漂亮，難道還有辦法把自己整成一個美女嗎？
小男孩蘇逸稚嫩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皺著小小的眉道：「爹又要我穿女孩兒的衣服，我不依他，就逃出來了。」
「我想小逸，小逸也一定很想我，所以我就回來了。」她答。
「師兄？」許紅葉微詫道，「是韓煙？」
蘇嬴已站起身走到桌邊，聽到這話不由皺了皺眉：「陌陌，我不會……」
如此一來，倒讓蘇嬴不能推脫，拿起杯子輕啜一口，偏僻山村的酒自然比不上筥爐堂珍藏的佳釀，卻也別有一股木葉清香。他微一皺眉，仰頭將杯中酒飲盡。
蘇醒想了想，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輕輕道：「紅葉姑娘，你旅途勞累，還是先歇歇吧。大哥他正在氣頭上，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的。」
「我有事找你。」她朝他走來。「青暉說你在上藥，要幫忙嗎？」
輕薄的信紙在他手中漸漸揉成一團，冷淡的眸子也因為驚慌而變得無措。
蘇嬴「嗯」了一聲，卻沒有思考太久，含含糊糊的答道：「……懷慈。」
可是蘇嬴聽不清楚，他支撐不住的趴在桌上，摸索著抓住她的手不肯鬆開。
手指示意的地方是她小巧的耳垂，那上面原先有一對小小的銀耳環，還是在小山村的時候，她好不容易存了點錢，過年的時候托進城的鄉親帶回來的。
蘇老闆道：「大公子的話……今天早上看見他往劉寡婦的小酒鋪去了，劉寡婦的女兒最近過來看店，聽說是個美人。」
「如果我們都忘記你，你真的會比較幸福嗎？」
元寶晚上要跟著白洛練字，等他回來的時候，見桂兒正拿著枝筆坐在燈下發獃，攤了一桌的紙，紙上寫了好些字和符號，他墊
見蘇鏡不說話，許紅葉上前一步，看著他的臉，問道：「你不說話，是不是表示願意娶我了？」
可是，他要了又有什麼用？
離開金陵，已經是第四日了。
晚飯之後，許紅葉消失了很久，沒有再出現。
桂兒問道：「兒子，你有沒有想象過自己的爹爹應該是什麼樣的？」
「那不過是一個月以前的事。」蘇鏡賭氣的咕噥著，又喝了口酒，也像蘇醒一樣躺下來，眯著眼睛看太陽的光。
事實證明，焦重也的確是那麼想那麼做的，只不過，他畢竟還是低估了這個年紀輕輕的世家公子。
走到半路，卻看見迎面走來一個藍衣女子，月夜般幽深的冰藍色衣裙，長發整齊的攏在耳後，用一根藍色的緞帶綁住，全身上下沒有戴一件首飾，略略施了些脂粉，乾淨的臉就像月亮一樣皎潔。
過會兒，恐怕他想不陪也不行。
飯菜很簡單，是一些潛龍谷平時不大吃的家常菜，但是味道都很特別，一直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蘇鏡，都不能不佩服下廚之人的高超技術，誰娶了這樣一個廚娘做老婆，吃飯都會變成這世上最幸福的事。
這是一個禁忌的話題，可蘇鏡偏偏喜歡提起，讓他每次都不知如何應付。
「不必謝。」他愣了愣，卻只簡單回答了三個字，順手將外袍穿上。
蘇醒一愣，想起早已不是當年，一瞬間釋然，笑道：「你還沒有嫁給蘇鏡，不能叫我二弟。」
身子一軟，腳下就沒了力氣，兩人雙雙的倒在了地上，她紅著臉，咬著唇，遲疑著，雙手還是摸上了蘇鏡胸前的衣扣，費力的解了起來。
淡淡的聲音，帶著無限惆悵的嘆息：「傻瓜，你太固執了。你應該有一個更相配的夫人才對。」
旅行者確認了二人的身份后，嘩的一下拉開了風帽，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披泄而下，「他」竟然是一名女子！
番外 醉芙蓉（一）（二）
蘇鏡這下也無法視若無睹了，只見這女子長相尚算得上清秀，只是滿面風塵，不施脂粉，離美女的標準還很遠，一頭舞動的長發間隱隱透出一股葯香，更稱得她一臉無欲無求的平淡。
——是什麼時候？是那日共乘一騎憑湖而望的默契么？還是那日與南山君見面后的月夜相侯？他早該發現的，她不像從前那樣抗拒他，偶爾也會對她笑，不會掙開他的手……
蘇醒含笑的看著她道：「蘇鏡知道你回來，又知道你說了這樣的話，他會暈過去的。」
但是，她真的很適合藍色。
「我家寶寶不願意穿我給他準備的衣服，真是太不孝了！」蘇鏡賭氣的說道，還是托著腮，無限落寞的看著窗外。
「傻兒子！我是說，當你年從隔壁狗子那裡知道了世上有『爹爹』這個東西之後，心裏想要的爹爹是什麼樣的？」
蘇鏡又一次將她用力的擁進懷裡，聲音裡帶著狂喜，道：「你說什麼，我都會改的！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只求你……不要再走了！」
帶著醉意的微笑，幾許純真，幾許嫵媚，有著蠱惑人心的魔力。桂兒定定的看著他，竟有些移不開目光。
蘇嬴：
「醒少爺……」
桂兒笑了笑，又替他滿上，卻並不勸酒，問道：「蘇嬴，你要不要去幫阿垚的忙？」
蘇嬴一把扔開信紙，衝到門外，大聲喊道：「白洛，青暉，陌陌在哪兒？」
一句語意不明的話之後，青暉居然一轉身走了。
方才的瞬間，怎麼竟會有一絲動心？蘇鏡急忙收斂心神，娶她那可是萬萬不行的！但是，這個女子鍥而不捨，自己有一個借口，她就會想一百個辦法彌補，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徹底死心？
「二弟。」女子淡淡的笑了笑，這已經是她見到故人最欣喜的表情。
請你替我好好照顧懷慈，你能給他的遠比我要多得多。如果可以，但願他不要恨我。告訴他我會一直想念他，他永遠都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
他猛地拉緊韁繩，馬兒長嘶一聲，停在了那個人身邊。
蘇鏡打開門，就像蘇醒一樣，一瞬間愣住了。
木匣中放著一塊細軟的白布和一疊寫滿了字和符號的紙。他展開白布，只看了一眼，手上沒有拿穩，整幅布帛頓時飄落在地。
一語驚醒夢中人。
＊＊＊＊＊＊＊
桂兒翻了翻白眼。「……所以你就只好將就將就啦。」她伸手拍著元寶小小的肩膀，輕嘆道，「如果以後娘不在你身邊，要好好的聽……美人叔叔還有白洛阿姨青暉叔叔的話知道嗎？」
「你不想蘇鏡嗎？」
他一下子坐起來，手指觸到一件硬邦邦的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包袱。
蘇醒勒緊韁繩，讓馬兒陪在紅葉身邊慢慢的前行。
他特意強調了最後一句話，大家心知肚明。
白洛說的「不一樣」，真是很難體會到。
旅行者聽到他的聲音，把風帽望上推了推，露出一張清秀卻略顯疲倦的素顏，她是一個女子。
少年接過葯，擺了擺手道：「蘇老闆別客氣，我們都是自家人，怎麼敢麻煩你親自送來，我來取就是了。」
「不用。他不會在房裡關一輩子，我等他就是。」許紅葉淡淡的啜了一口茶，眉宇間沒有一絲不耐和怒氣。
「你是蘇鏡嗎？」女子清澈如水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一臉錯愕的蘇鏡，聲音沉靜無波。
「你這次為什麼回來？」他問。
動之以情，不知道會不會有用？
蘇鏡停下動作，輕輕的喘著氣，兩眼變得幽深，暗啞的問道：「你……不會後悔？」
「傻？」他半眯起星眸，目光為酒意所染，漸漸迷離。突然笑了笑，偏過頭看她：「我覺得這樣很好。若非如此，怎能遇到你？」
許紅葉用力的搖了搖頭，小口小口的吸著氣，道：「你……就算這次拒絕我，我也會……想辦法和你……和你圓房，我早就……想好了。」
這時候，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蘇醒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道：「紅葉姑娘，紅葉姑娘，你在裏面嗎？」
見蘇鏡把盤裡最後一根青菜吃完，滿意的擦了擦嘴，許紅葉才開口問道：「你能娶我了嗎？」
桂兒不得以捧著葯缽進屋，一眼瞧見蘇嬴
好遠的地方！蘇醒望著這個風塵僕僕的女子，自關外到關內，只身前來，要多少勇氣和毅力？他開始佩服她了。
這少年的臉，連女孩子都會自嘆不如，若不是飛揚的長眉和眼底慵懶的光泄漏了他的身份，就宛如一個英氣勃發的女孩子。
蘇鏡這才看見了他，周圍的女子也圍了上來，紛紛吃吃笑鬧道：「二少爺也來了……」有幾個更是上來拉蘇醒一起坐下。蘇醒也不躲開，徑自坐在桌邊，道：「大哥，你怎麼出門也不和我說一聲？」
許紅葉在蘇鏡的房間前已經坐了快兩個時辰，蘇鏡不出來，她也不離開。
二紅葉
沒想到那女子上前一步，淡淡道：「我叫許紅葉。蘇鏡，請你娶我。」
兩人剛走上入谷的路沒多久，一個旅行者打扮的人便攔住了他們，這人背著大大的行囊，頭上的風帽壓得很低。
「現在嘛……」元寶咧了咧嘴，「最好長的像美人叔叔那麼好看，武功高還會吹簫，還要像妖怪叔叔那樣整天笑呵呵的，說話又有趣還能陪我玩，如果還可以像青暉叔叔一樣會補衣服，像白洛阿姨一樣會做飯就更好了，其實像韓……」他突然住了口，小心的看了一眼桂兒，然後點了點頭，「像這樣子的人，就差不多可以了。」
換言之，這場婚姻的初衷不過是一樁交易。
有了這幅畫和這些口訣，就能找到且蘭古國沉睡百年的國庫寶藏。怪不得她要問白洛討要筆墨，怪不得這兩天她都關在房裡幾乎沒有出門……
「懷念的懷……慈悲的慈。」他將她的手放在唇邊，低喃道，「陌陌，這個名字我很早就想好了……你……喜不喜歡？」
說實話，她的吻很生澀，應該是第一次親吻男人，那種笨拙卻很可愛，蘇鏡自問不是正人君子，更何況滿眼的藍色早已吞沒他的視線。他的□被她挑起了，會發生什麼事可不要怪他。
想了想，蘇鏡突然問道：「紅葉，我問你，你喜歡我嗎？」
「那你不早點回來？」
「請問各位大姐，方才那兩人可是潛龍谷蘇家兄弟？」旅行者起手作了個揖，恭恭敬敬的問道。
「是五色壇的長老，以及大祭司們。」蘇嬴點頭道，「我和他們立下誓約，只要娶朱衣聖女為妻，就能帶我們離開那個地方。」
沒想到，許紅葉卻抬起頭淡淡道：「那我就不嫁給你，只要跟你圓房就好了。」
元寶低頭想了想，又抬頭想了想，老實回答：「那時候沒什麼想法，只要不像狗子他爹那麼凶老是打人，也不要像村口虎妞她爹那樣老是醉醺醺的，更不要像小胖他爹那麼又黑又胖……」
「喔，是么……」她托著腮看向他，盈盈的目光比月色清亮，「南山君不會武功，有你在，阿垚才更有勝算。」
「你在想什麼？」蘇醒在他對面坐下，看見他膝頭上擱著一件孩子穿的衣服，醬紫色，十分扎眼。蘇醒想起蘇逸皺著眉頭說話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許紅葉皺著眉把他的話想了很久，這才低低道：「你說得也對，我嫁了你，就對不起你以後喜歡的姑娘了……」
桂兒不禁好奇道：「長老們為什麼會選你？」
那些改變，不是因為她的接受，只是因為她的回憶。
話中的嬌嗔意味讓蘇嬴一瞬間覺得恍惚，彷彿回到了很久之前，她在他面前巧笑倩兮，任意妄為，彼此都還是少年模樣——
這個世上有很多很好的姑娘，你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所以你應該忘了我，別讓自己受困於過去。你還有許多的將來，可是屬於我的那部分，已經過去了。
「她本來就長得丑。」蘇鏡心虛的瞥了一眼許紅葉，不肯承認自己錯了。
我走了。
解開包袱，裡頭放著一封信和一隻木匣，不祥的預感頓時將他淹沒，手指微顫，最後還是先揭開了匣子。
蘇鏡想要推開她，沒想到許紅葉看似柔弱，力氣卻不小，蘇鏡想要多用點勁，卻觸手一片柔軟，忍不住心中一盪，周圍漸漸被她發上自然而散的葯香充滿，就像催情的良藥，他的手漸漸放了下來，不由自主地的攬在了她的腰上。
「嗯。」
她的字跡娟秀，言語平實簡單，信也不長：
敢情小傢伙的要求還不少。
苗疆大山裡看到的星星，好像比別處更多，更亮，鋪滿了整個夜空。
這頓飯，是紅葉煮的。
元寶十分大度：「知道你沒本事，不怪你。」
少年和他們一一微笑著回禮，徑直走進一家藥鋪裡頭，藥鋪的掌柜一看見他，急忙迎了上來，手裡還提了一包油紙包好的葯，道：「二少爺，這是上回你吩咐去京城買回來的葯，今天早上就送來了，我正琢磨著給你送過去呢。」
劉寡婦的小酒鋪真得很小，可是卻偏偏擠了很多人。
「大哥。」
聽出了他話里的弦外之音，蘇醒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大哥……其實爹娘是很疼你的……」
還沒等她起身整好衣服出門，一個焦急的男聲便傳來道：「師妹，師妹！不可以啊，你千萬不可以和這裏的男人圓房！」
她已經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可是他竟然沒有發現哪怕一點點端倪！
番外 醉芙蓉（三）
蘇鏡用手扶住她的後頸，回吻她，舌挑開她的貝齒，細密又霸道，許紅葉驚呼一聲，微微有些抗拒，可是蘇鏡的手臂卻越收越緊，許紅葉感覺到他微亂的心跳和發燙的身體，想到自己的目的，於是不再抗拒，，任由他肆意的吻著，一旦投入，目眩神迷。
三迷醉
蘇醒上前輕輕喊道：「小逸。」
他笑道：「你看你，長的多像爹，小嬴也是，只有我像娘。普通人家裡，會有爹長的比娘好看的嗎？」他順便摸了摸自己彎彎的眉毛和小小的眼睛，表情甚是無奈。
元寶很鬱悶的看了她一眼：「爹爹這個東西又不是光想就能想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