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花開香滿袖》目錄

第十六章 忍辜負(二)

第十六章 忍辜負(二)

「你的事情我不感興趣!」
桂兒還在擦臉的手倏地一頓,兩頰頓時浮起紅暈。不是因為嬌羞,而是覺得羞恥和氣憤,還有對自己說不出的厭棄。
桂兒臉色一白,時至今日,且不論她是否還有資格,但蘇嬴畢竟未下休書,她還是蘇嬴明媒正娶的妻子。韓燼明知如此還是這樣稱呼,聽著十分刺耳。
遠遠望見熟悉的門楣,桂兒知道自己又被帶了回來。
她將手裡的布巾一扔,冷冷道:「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韓燼推開院門的時候,院子里空無一人,既不見白虎,也不見青龍,地上紋絲不亂,就好像她離開前所聽到的爭鬥完全沒有發生過。
他一手將她拉近,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柔聲道:「傻姑娘,我要娶的人從來只有你一個,怎麼會有別人呢?」
他深深的看著她,反倒輕輕的笑起來,手指一松,撫上她的臉頰:「你果真……還是記起來了。」
「住口。」他倏然間淡淡的打斷她,「桂兒,不要仗著我喜歡你,便挑戰我的底限。」說罷,又微微俯□去,嘴唇離她不過一寸的距離,臉上笑容未變,眼神清寒,柔聲道:「若是再說話,我就親自封了你的口。」
他不需要和蘇嬴硬搶,只需要耐心的等她自己離開,然後尋找,然後輕易抓住她。
韓燼輕輕的摟了摟她的肩膀:「桂兒,跟我進來。」
桂兒一時語塞。的確,當日如果只是為了梟陽的皇位之爭,她會選擇當面詢問,而不是帶著元寶憤然離開。那時候月夜下兩個相擁的身影,不為人知的親密,粉碎了她一直以來自以為是的信任和深情——那一刻的傷心和絕望,是因為他,只因為他。
當她聽到水聲的時候,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睜開眼睛:「我自己來就好。」
她不由自主的被他帶進院子最深處的一間屋子,屋裡寬敞素凈又不失風雅,與青龍的住處大不一樣,桂兒看了幾眼,便覺得眼熟,此處的布置陳設,竟和鹿鳴城中的小屋有九成相似。
面對她的指責,韓燼並不反駁,只是重複道:「桂兒,跟我回去。」
韓燼望著眼前終於露出真容的女子,目光在熟悉的眉眼上貪戀不去。多久沒有見到她了?從春到夏,而如今已是初桂飄香的時分……離開這麼久,她終於回來了!
直到他抱她上馬,一路飛奔,消失在夜幕中。
桂兒正要反駁,後頸突然一麻,頓時渾身無力的癱軟在他懷中。
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襟,放下床帳,打開了門。
她曾經說過「我們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這是他這輩子聽到過的最動人的一句話……可是現在,她卻冷冷的說:「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他愣了愣,也不知道這句質問的話那裡取悅了他,竟然淺笑起來,眼底那一絲怒氣也慢慢消散,低下頭朝她唇上吻去:「你會在意么?我想要的東西,其實……」
只覺得韓燼的呼吸越來越近,手指從她的臉一直移到耳根,慢慢的摸索著,狀似無意的拂過耳垂,指尖的溫熱讓她渾身一顫,剛要閃避,耳根處卻一涼,竹刀不知切在了什麼地方,片刻后只覺得臉上有層東西被慢慢的撕了開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著熟悉的場景,往日點滴浮光掠影般湧起。她皺起眉,雙手緊握,低下頭不想再看。可他卻抬起她的臉,低聲說道:「把眼睛閉上。」
可對方顯然不會給她離開的機會,藍色衣影一閃,人已擋在她面前。他伸手來拉她:「桂兒,跟我回去。」
「你與她的事,與我何干?」
也不等她回答,他便自顧自答道:「你在車上看我的那一眼,如果是真的鄭三白,不會用那種像是看到妖怪的眼神看我。而且,你一上車我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再怎麼偽裝都掩蓋不了……」他定定的看著她,低聲道,「你身上的味道,我不會忘記。」
韓燼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了看門外,又低頭看了一眼身下的女子,唇角勾起一絲涼薄的笑意,輕聲道:「你先等著。」
她被迫直視他,目光終於不再閃避,眼神分外清澈,帶著淡淡的嘲弄:「我本來就不叫桂兒,這個名字是你取的,不是嗎?」
「與你無關,當初為什麼要不告而別?」他盯著她,「對你來說,百里垚的事情真的那麼重要麼?」
她卻狠狠的瞪著他。
「韓燼你卑鄙無恥……」
「韓公子」……這生分的稱呼讓他不由的沉下臉,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強行抬起來:「桂兒,我找了你這麼久,不是要聽你說這樣的話!」
隨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臉上被塗上了一層清涼的藥膏,韓燼的手掌輕柔的撫過她的臉頰,將藥膏均勻的抹開,一室幽香。
最後那句威脅果真讓她瑟縮了一下,她盯著他近在咫尺的淡色薄唇,用力的撇開頭,卻終於不敢再開口。
「你走開!」百里淼略顯驚慌的尖利聲音清晰的傳了進來,「夜棠?夜棠你在裏面對不對?青龍的事情我可以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開門!」
「桂兒,你在做什麼?」
「那麼,你想要的是什麼?財富,還是地位?」她不由冷笑,「如果——尊貴的女帝將整個江山送給你,你要還是不要?」
「叫夜棠……」他伸出手指按住她因長期戴著面具而失去血色的嘴唇,柔聲道,「桂兒,我與百里淼真的沒有半分關係,你不要再生氣了。」
韓燼一愣,繼而輕笑起來,笑容比方才還要舒心愉快,低喃道:「原來是為了此事……」
「韓燼,放開我!」
韓燼繼續道:「那之後我就暗中讓白虎調查了青龍和他的徒弟鄭三白,才知道原來真正的鄭三白早就已經死了……」
當初她的不告而別讓他惴惴不安,直到發現床下的凝澤香不見了,才察覺到她也許已經察覺了他的秘密。他並不是日日與百里淼見面,可為什麼偏偏是那一天……他找遍了整個鹿鳴城卻找不到她的形跡,到筥爐堂找蘇嬴對質也一無所獲,她走的這樣決絕,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
她轉開頭躲避他,卻在話音未落的時刻聽到門外傳來白虎的呵斥聲:「誰?」隨後又低聲道:「公主,宗主現在有事,你不可以進去!」
他的臉色一暗,眸光漸漸恢復清明,淡淡笑道:「為夫想給娘子解釋一下與星羅公主的淵源。」
剛說完這話,她便覺得身子一輕,隨即被用力的扔到了床上,韓燼的身體沉重的壓上來,面容近在咫尺,向來溫柔的眉眼此刻卻蘊了怒氣,隱而不發,語氣不帶一絲溫度:「百里淼想要做女皇,我答應幫助她,只要成功,所有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財富,或者地位。再強大的人和門派,一輩子躲在山裡,都是沒用的。我與百里淼之間,不過是逢場作戲,互相利用,沒有發生過什麼,以後也不可能發生什麼。」
韓燼也不堅持,將手裡的水盆遞過去,自己則坐在一邊看她洗臉,悠悠道:「桂兒,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認出你來的?」
韓燼抱起她,聲音也變的輕快起來:「桂兒,我們該回去了。」
「你休想逼我交出凰引圖,除非我死……不,就算我死了,你們也別想得到!」
他會選擇幫助百里淼登上帝位,只是為了讓一直不能見天日的北溟朱衣舊部可以走出十萬大山,可以堂堂正正的獲得身份和財富,可以在江湖中擁有一席之地……他真正為自己謀求的,不過只有一個她而已。
沒有回應的抗拒讓他深深皺眉,返身划向她的手腕,試圖再次拉住她。桂兒二話不說,身子一仰,從懷中掏出匕首就去切他的脈門,下手竟是毫不留情。韓燼心中愈加不快,內力外吐,動作頓時加快了許多,穿過刀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沒他那樣的好心情,眼看著帝陵的輪廓越來越模糊,念一和玄武之間也不知道勝負如何,偏偏自己功力剛剛恢復不到三成,根本無法掙脫韓燼的鉗制……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怒氣,低叫道:
半晌,她轉開頭,淡淡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不在乎了。」
「這不正是你的意思?」她冷笑,「玄武送來的解藥是開瓶即散的嗅劑,根本無法防備。你一開始就想讓我想起往事——你是誰,蘇嬴是誰,他以前是如何對我的,還有元寶究竟是誰的孩子,你……你……」她突然說不下去了,這些事,從她離開蘇嬴身邊那天起,就一直在困擾她。想起的事情越多,越清楚眼前這個人的行事作風。他不會無緣無故的送來解藥,除非他很了解她的個性——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就絕對無法安心的留在蘇嬴身邊。
她不想聽,他就偏要說給他聽。
「別動。」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的割開人皮面具與皮膚的連接處,由於戴著的時間太長,桂兒只覺得臉上又痛又癢,忍不住伸手去摸,卻被韓燼一手按住,嘆氣道:「叫你別動……」說著手下微微用勁,一下子將整張面具撕了下來。
她咬了咬牙:「韓公子,你認錯人了。」
桂兒這才驚覺自己臉上還一直戴著鄭三白那張麵皮,頓時覺得一陣噁心。見韓燼手中拿著一把薄而尖利的小竹刀,刀尖上不知塗了什麼藥物,發出淡淡的綠光。她知道他是要為自己除下面具,心中來回糾結了幾番,終於還是急於恢複本來面目的心思佔了上風,慢慢的合上眼睛。
她果真一步步遂了他的心愿,他知她如此之深,這真是讓她無比懊惱。
「閉上。」雖是命令卻帶著一絲無奈,因此顯得輕柔,「你不會想一直戴著這張死人臉吧?」
「回哪裡?公主府么?」她一手揮開他,「很抱歉,你想做梟陽國女皇的帝君,請自己想辦法,我絕對不會把凰引圖交給你。」
桂兒倏然收住腳步,暗暗吸了口氣,轉身就走。
韓燼!
只有這樣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她卻腳下一錯避過了他,沉默著繼續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