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花開香滿袖》目錄

第十六章 忍辜負(三)

第十六章 忍辜負(三)

可是現在,這個惹人討厭的女人正髮鬢散亂衣冠不整的,出現在韓燼的床上!
躺在床上的桂兒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因為百里淼的狠,也因為韓燼的輕描淡寫——他僅憑几句話就不費吹灰之力的借百里淼的手除掉了青龍,更反借青龍一事,讓百里淼明白誰才是真正的主導。
在鹿鳴城的時候,這個女人不是已經被潛龍谷的三公子救走了嗎?韓燼不眠不休四處尋找她的情形她都看在眼裡,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背著韓燼和青龍聯手,不止為了儘快得到凰引圖,也是為了儘快除掉她。他們之間的親密,讓她嫉妒的寢食難安。
借刀殺人,敲山震虎,這個他,才是真的他么?
「所以她一定是想要善了,而我們,就偏不讓她善了!」
「你……」
一向平和安靜,遊人也不多的四春城頓時肅穆起來。不光掌燈之後有了宵禁令,就連街道上也多了巡邏的衛兵,四方城門關閉了兩處,進出城都要進過嚴格的盤問。
她喚回他「夜棠」,故作親密,就是想讓百里淼誤以為韓燼早已經找到了她,卻為了私心沒有告知任何人。
緊繃的聲線泄露了她的緊張,他伸手撫了撫她的長發,語帶戲謔:「怎麼,要我陪么?」
就因為這些慢慢攝入的毒素,即使青龍的武功在四使中最高,最後卻還是被白虎一人就擒了下來。
不等韓燼回答,身後突然有人道:「就算公主要留下來,這裏恐怕也沒有地方給你休息。」
白虎已在門外候命,百里淼看著韓燼懷中低眉垂目的女子,又看了一眼他帶著冷意的笑容,咬了咬牙,狠狠的一跺腳,就此拂袖而去,連聲「再會」也沒有說,想來是氣的狠了。
正因如此,這位尊貴的公主才會不顧身份大半夜的來找他。
有的時候。桂兒甚至有種錯覺,他們還是朋友,他還是那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的少年,依舊默默的守在她身邊,從未改變過。
聲音有些虛弱,還有些不自然,韓燼聞言卻微笑起來。百里淼朝他身後望去,差點驚的跳起來,忍不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話音未落,便一個踉蹌重新跌回了床上。韓燼拿起床腳的一床錦被抖開,看著她驚恐戒備的神色,忍笑道:「不早了,睡吧。」
韓燼是青陽壇傳人,擅於用毒。那天桂兒假扮的「鄭三白」上車,他便察覺有異,當時不動聲色,暗中卻已在青龍日常所用的器物上下了無形無質的毒藥,直到今日青龍與人動手。
果然,百里淼的表情由白轉青,連聲音都變得冷硬,帶著明顯的質問:「夜棠,這是怎麼回事?你既然找到了她,為何不告訴我?」
離間。
她以公主身份相壓,韓燼卻搖了搖頭,正色道:「韓燼雖說過要為公主效命,但私事卻不在此列。公主是有身份的人,不會言而無信吧?」頓了頓,他的語氣變冷,聲音也沉了下來,再次重複道:「夜深了,公主請回吧。」
看著她散在枕上的滿把青絲,想起方才那些疏離冷淡的眼神和舉止,韓燼眼中的戲謔之色漸漸褪去,淡淡的澀意瀰漫開來,他苦笑一聲,替她輕輕拉上床帳,吹熄了桌上搖曳的燈火。
韓燼並沒有點住她的穴道,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站起來,也可以隨時出聲。
一掌迎面打來:「你出去!」
可是她知道,很多事的的確確是改變了的。年少的時光早已經死去,就在她眼前,就在她手心中,繁花似錦終究化作落紅遍地,再也,回不去了。
根據這些天韓燼早出晚歸的情形來推斷,他應該很忙,至於忙的是什麼……如今最大的事情無非是殤陽王的國葬。國葬聲勢浩大,場面不小,百里垚和南山君不可能不藉此機會做些什麼。桂兒如今的打算就是,只要儀式出亂子,她就看準機會,藉機行事。因此這幾日也就安心養傷,努力恢復功力,不再想著逃跑。
言下之意,已是送客。
「青龍已送到公主府上了?」韓燼不等她說完便輕輕一笑,「他只是中了點毒,右手受了傷,過兩天就能養好,公主不用擔心。」
至少——至少她已經回來了,此刻她正在他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總會有辦法的,回到那些沒有猜忌,彼此相愛的時光。
桂兒掙開他的手,冷笑:「她的樣子恨不得一刀捅死我,我有什麼滿意的?」
此後幾日,陸續有官員使節到來,五日之後,太子百里鑫一行人的車駕駛入了四春城的城門。
若無其事的溫和讓百里淼更加緊張,雙手不自禁的扭起衣角,狠狠道:「我……我不要他!只要你肯留在我身邊,我誰也不要!我這就回去殺了他!」
桂兒如願以償的從百里淼的眼中看到一絲驚訝和怨毒,顧不上體會韓燼玩味的眼神,慢慢從屏風後走出來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夜棠難道沒有告訴公主嗎?你來之前,我就已經在了。」
此刻聽到他平靜的語氣,百里淼反倒更急了,抓住他的衣袖分辨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夜棠,是……是青龍他自己來找我,說可以直接找到那個有凰引圖的女人。我想你哄了那女人那麼久,最後還是被她跑了,說不定青龍那種法子會更有效一些。如果真的能找到凰引圖,你也不用那麼辛苦了……我擔心你太累,我想幫你啊夜棠!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氣……」
那之後,不管青龍是服軟還是謾罵,韓燼都一概不理,更不提任何懲罰,直接綁了送去星羅公主的府上,不說一句話便告訴百里淼,她背著他私底下做的事,他都十分清楚。
她突然心裏一動。
韓燼不比青龍,他待她極好,吃穿用度無一不是細心挑選,不管多忙,也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陪她,他們聊的大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天氣,梟陽國的風俗,小時候在朱衣門中的趣事……大多數時間都是他一個人在說話,那些談話從未涉及她不想提起的那段往事,甚至連凰引圖的事也沒有說起半句。
「禪位名正言順,不留把柄。」
「你想的太多了。」
殤陽王的國葬典儀在七日之後。
在那之前,扶靈柩入太廟的儀式已經在京城舉行,也正是在那次儀式中,星羅公主的真身受到了官員和百姓的質疑,因此這一次棺槨入陵的大典,百里淼是最早到四春城的皇族成員。
見她離去,韓燼才低頭笑道:「如此一來,你可滿意了?」
屋子裡,韓燼和百里淼的交談已近尾聲,韓燼顯然不想留客,百里淼見再也無話可說,於是軟軟道:「夜棠,如今已經夜深,我方才急忙跑來找你也沒有帶隨從,不如……」她朝他靠近一些,微眯起眼,吐氣如蘭,媚眼如絲,「今晚讓我留下來嘛……」
蘇嬴會去京城,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件事?
雖然她一進屋就注意到半掩的屏風后床帳落下,卻無論如何想不到裏面竟然會有一個人,更想不到的是,這個人還是他們一直在找的莫桂兒!
他就是吃准了她不是意氣用事的人,吃准了她什麼都做不了,才放心讓她就這麼留下來的。紗帳之後的桂兒,不禁緊緊的握起了手掌。
韓燼無奈的嘆了口氣:「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讓她一刀捅死你,也明知道不可能讓你跟著她回去……桂兒,你憑什麼呢?不就是憑著我對你的心意,才敢這麼有恃無恐的害我陷入兩難。」他拉起她的手重新朝床榻走去,「不過……我是不是可以把你方才那番話當成是吃醋了?」
但是偏偏她什麼也做不了。韓燼和百里淼就在離她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只要有任何動靜就會被聽到,想要在他們面前逃走,那是不可能的。
桂兒心中懊惱,可是再生氣,面對對方的武力和狡詐,也沒有辦法反抗,只能乖乖閉嘴,一把扯起被子蓋住腦袋,再也不去看他一眼。
「兩位覺得,若是星羅公主想要上位,會用什麼方法呢?」
更何況被百里淼看到的後果,還不如留在韓燼這裏。
他伸手握住那隻綿軟無力的手掌,道:「還有力氣打人?我倒要考慮睡身邊看著你才好了,你選哪種?」
反正她逃不掉,至少也不讓他們安生。小小的離間計,足夠讓原本就有貳心的百里淼心生不滿。
百里淼一邊進屋一邊急道:「夜棠,你聽我說——」
聽到這裏,桂兒突然想起在善葉鎮上,南山君和百里垚蘇嬴所說的那些話——
那次逃跑未遂,第二天桂兒見到了負傷的玄武,卻沒有念一的消息,就算旁敲側擊,玄武也避而不答。而且這次被韓燼帶回來之後,她看似擁有了更多自由,實則防守卻更加嚴密,就連半分空隙都找不到。
聽了百里淼急切的辯白,韓燼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百里淼知道說到這個份上,此事已不便多提,卻又不願意就此離開,想了想道:「夜棠,我已經兩天沒有收到幽燕的消息了,聽說太子哥哥已經出京,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韓燼卻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道:「正如公主所見……」說著一手攬住身邊女子的肩膀,笑道:「這本是家事,想來不必驚擾公主。韓燼好不容易才與夫人團聚,夜深漏長,就不留客人了。」
百里淼咬了咬牙,冷聲道:「夜棠,將她交給本宮,本宮立刻回去!」
韓燼沉吟道:「幽燕夫人是唯一一位隨太子出京的妃嬪,她的把柄都在你手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或許是路上耽擱了。」頓了頓又道:「不過蘇嬴去了京城,此事也不可大意,還是小心謹慎為好。幽燕夫人那裡,再多派些人盯著。」
韓燼掙開她的手,輕笑道:「公主言重了,韓燼怎敢責怪公主?青龍不過是個護衛,承蒙公主看得起,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儘管留在身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