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花開香滿袖》目錄

第二十章 再而錯(三)

第二十章 再而錯(三)

歸陌以為韓燼會帶她回公主府,沒想到卻是騎了馬,朝著城郊的方向越走越遠。一直到出了城,四下里寂靜無聲,她終於忍不住道:「我們究竟要去哪裡?」
歸陌一怔,鬼使神差的搖了搖頭:「算了,就這樣吧。」
玄武不再說話,看著蜷縮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女子,輕輕的嘆了口氣。韓燼卻突然道:「陌陌,由你決定,殺她,還是留她?」
歸陌挑眉。
玄武卻站著沒有動。
「你呢,你可曾恨過我?」——又可曾愛過我?
可是事情還是有蹊蹺……她疑惑問道:「日月軍十六部的調度令不是四天前才拿來和你們交換盤龍大璽的嗎?」
短短四天,遠在邊疆的軍隊怎麼可能趕到這裏?
「看來你對梟陽國的國務了解的不少。」韓燼收回手,「說的不錯,這是梟陽護國日月軍的中路四部精銳,共計兩萬四千五百人,先頭部隊五千人,正駐紮在王城外十里地的梨花谷。怎麼?百里垚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么?」
「宗主……」
他輕描淡寫的解釋著,言語中的殺伐之氣卻讓歸陌不寒而慄。她很清楚,這兩萬軍隊一旦攻入壽陽,百里垚和南山君只能束手就擒。甚至不用這麼多,這區區五千人,就能讓王城壽陽陷入殺戮和血海。
「可你不知道,每次你騎馬,最擔心的人是我。」
「過去也有很多痛苦,同樣忘不掉。」
「多謝你。」
朱雀也是硬骨頭,儘管臉色已經白的發青,卻只是咬著唇悶哼一聲。
韓燼在一邊背著手,面色陰沉,一言不發。但是歸陌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朱雀任她處置。這麼說來,他一定已經知道朱雀背著他做下的那些事,包括硯山峽谷那個可怕的雨夜。
「那麼……」她突然縱馬上前,站在山邊,揚起馬鞭遙遙指住腳下的軍隊,語帶譏諷:「這即將完成的大業,即將到手的前程,你就真的願意只當做一個條件,換我回心轉意?這一切你都放得下嗎,夜棠?」
他雖然在笑,笑聲中卻帶著涼意,歸陌隨手撥了撥鬢邊的碎發,避重就輕道:「你要真想害我,我早就被你害死一百遍了。」
只見玄武在朱雀肩上輕輕一推,後者立刻無力的半跪下來,顯然是已經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我是為你好。」
不斷流血的朱雀終於撐不住暈了過去,韓燼這時才開口道:「玄武,清理後事。」
朱雀吐了一口血沫,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到歸陌眼中去,道:「我沒有輸。」
「殤陽王本來是派遣中路四部的軍隊前往南疆沼澤剿滅蠻族的,但是他死了,所以這份調令一直沒有時間撤回來。只要調度令一下,十天之內,這兩萬四千五百人就會直搗黃龍,將壽陽城中的叛賊拿下。」
歸陌也笑道:「當然記得,我學會騎馬,還是你教的。」
「你方才問我的事不記得了?跟我來,我帶你去見蘇嬴。」
他彷彿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低頭一笑,復又揚起手:「若是把這個作為禮物呢?」
軍隊!
月錦容不是傻子,不可能總是做一個默默犧牲不求回報的人。她可以為了得到蘇嬴背叛師門,自然也可以為了毀掉他而投靠韓燼。
歸陌蹲□道:「俗話說,有仇不報非君子,你幾次三番要將我置於死地,我自然不能這麼容易放過你。既然夜棠把你送來,那我就不客氣了。」她慢慢從腰裡拔出一把匕首,抵在朱雀肩上:「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不過那三刀,可是要還回來的。」
她驚呆了:「日月軍十六部!」
歸陌瞪著她,她和她根本說不通。
韓燼的臉上儘是一片肅冷:「她今日背叛我,明日便能殺了我,留之何用?」
「那天在硯山峽谷,我若殺不了青龍,就只有一死。」
他的眸子一凝,繼而溫柔的笑起來:「不開心的事,忘記不好么?」
韓燼眯起眼,慢悠悠笑道:「那可未必,興許這一百零一遍,我就會害你。」說罷縱馬和她并行,嘆了口氣:「陌陌,你可還記得在南疆的時候,你也喜歡騎著馬滿山跑,起初大祭司們很惶恐,總是怕你摔斷脖子,每次都派了許多人來保護你。」
「陌陌,女人就是這麼可怕。愛得有多深,恨得就有多深。」
她不是菩薩心腸的人,但方才朱雀那些話,卻如一道詛咒一般在心裏盤旋不去。
他回頭看她,語氣柔軟:「陌陌,回我身邊來。」
玄武卻突然跪下道:「朱雀跟隨宗主多年,出生入死從無貳心。如今一時行差踏錯,卻並未有謀害宗主的心,還請宗主開恩,給她一條生路。」
朱雀淡淡的哼了一聲。
他的笑意如冰雪凝成的鋒刃,娓娓說出事實的真相:「其實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和百里垚做交易,但這是月錦容答應交出調度令的要求——讓蘇嬴親自走進公主府。然後梟陽國的皇位歸我,蘇嬴歸她。」
桂兒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出去,這才發覺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一個山坡上。從坡上望下去是一個圓形的山谷,此刻谷中亮著星星點點的燈火,燈火之間是一排排整齊的油布帳篷,一溜肅殺的黑色,蓬頂有碩大的太陽和月亮的標誌,執著長矛的士兵在帳篷之間來回走動,靴子在泥地上發出整齊劃一的聲響,平添緊張的氣氛。
歸陌說不出話來。
韓燼放慢速度,輕笑道:「陌陌,你這麼篤定跟我來,就不怕我會害你?一聽到蘇嬴的消息,你就失去判斷力了么?」
可儘管如此,她還是用那雙亮的瘮人的眸子緊緊的盯著歸陌,半晌,冷笑一聲:「你竟然沒死。」
歸陌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恨你什麼?恨你幫助焦重覆滅了朱衣門?還是恨你在我新婚之夜親手給我下了忘憂蠱?」
她慢慢走到朱雀面前:「讓你失望了,閻王爺不怎麼喜歡我,趕我回來了。」
歸陌沒想到韓燼會把朱雀綁到她面前。
「夜棠,你說的好生輕巧。」
韓燼也不多問,淡淡點頭:「既然如此,那就將她留下,我們走吧。」
她搖頭:「夜棠,你明知這不可能。」
一模一樣的位置,出手很快,鮮血飛濺出來,她旋身輕巧的避開,目光卻很淡漠,沒有絲毫憐憫之色。
「你不愛宗主。」她的唇角露出一絲嘲諷,「你不愛他,我知道,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百里淼更不可能。他會一直一直一個人走下去,所以,我沒有輸。」
韓燼冷冷道:「你是要我親自動手嗎?」
歸陌愣了半晌,才道:「月錦容她……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韓燼重複道,隨即幽幽的笑了起來:「若是你,為了心愛的男人差一點死掉,那個人卻為了尋找另一個女人而將自己拋下,你會怎麼做?若是你,眾叛親離賭上一輩子跟著他浪跡天涯了很多年,最後卻發現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你又會怎麼做?會不會無時無刻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會不會因愛生恨?會不會想要毀了那個人和他擁有的一切?」
「疼嗎?」歸陌將手裡的匕首拋下,湊近渾身抽搐的女子,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朱雀,我來告訴你吧。愛一個人,是希望他能自由自在的擁有幸福,而不是讓他背負枷鎖。你的愛很感人,可是使錯了力氣。」
說罷,手起刀落,不多不少的三刀,一一落在朱雀的左肩,左掌和左腿。
韓燼眼神一閃,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調轉馬頭:「你跟我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過去有許多好日子,一直忘不掉。」
為什麼要偷偷的換了真正的調度令,又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籌碼交到敵人的手裡?她難道不知道韓燼一定會藉此機會除掉蘇嬴嗎?
說話的時候,她的鼻尖輕輕皺起,看起來十分俏皮,但眼裡卻沒有溫度。
歸陌想起闖進崇福殿時百里垚和南山君凝重的神色。果然,他們一向信任蘇嬴,如果只是為了他的事是不會如此為難的,是自己一時心慌疏忽了,他們到底還是有事瞞住了她。
歸陌皺眉:「去哪兒?」
「很簡單,因為他們拿來交換的調度令,根本就是假的。」韓燼騎在馬上,目光掠過腳下的軍營,淡淡說道,「他們不知道,月錦容早就通過幽燕夫人的關係暗中掉換了真正的軍令。你被朱雀帶走的那一晚,她就是用這份調度令從我手上換到了她想要的東西。而那時候,十六部的中路四部正奉了先王命令,駐守在離王城不到八百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