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遲到了許多年》目錄

第十三章 愛情,此消彼長

第十三章 愛情,此消彼長

「是啊!我和我媽在八卦方面比較有共同語言。」
葉月賓不說話,只是搖著頭。
那廂鍾有初和利永貞也正在談這個話題:「永貞,我希望自己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偶像,如果你總是把我當做明星對待,我會虛榮又空虛。朋友比影迷可貴一萬倍。」
那人看她長得可愛,於是也沒計較:「小佟很吃香的,我們這裏就有三四個男同事一直在追她,渾身解數都使出來了,可還是敵不過那個柴可夫斯基。要知道感情這事兒,自己不好好把握,就要被人乘虛而入。」
「阿姨?」有個雷打不醒的女兒,林芳菲沒想到鍾有初這樣覺淺,頓覺自己的舉動幼稚可笑,「輕點兒,我來給貞貞送聖誕禮物。」
鍾有初頓了一頓:「從國外陸續寄來的,最長的在檢疫局待了半年,今天叫我去簽字。」
「說過了。」她給小姨發了簡訊,說在格陵的朋友家過夜。葉嫦娥問她是否需要車來接,她拒絕了。
「我看她並沒有這個意思。」鍾有初笑著說,「你想多了。」
「L波段?」
鍾有初笑眯眯地看著她:「永貞,我記得你一直說想去雲澤,真是忙得沒時間去?下次放假,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吧。」
「在你公司樓下。」
「對啊,他真夠朋友。」
利永貞一把奪過她手裡的衛星電話,面色很是陰沉,嚇得佟櫻彩不敢再發一言。利永貞討厭看她一副委屈的模樣,冷冷道:「封雅頌不是一輩子留在北極,他會回來的,你也該收收心了!」
利永貞走進電梯:「哦,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你女朋友說?」
「我沒有誇張。你不知道為什麼雷再暉不聯繫你,但是我知道!那段時間你手機停機,我一直聯繫不上你,到最後怕你是嫌我煩,只敢給你發簡訊。你也想想我這個旁觀者的話,雷再暉雖然炒了你但又救了你,和你一見如故,毫無嫌隙,主動追求,可見胸懷坦蕩。唉,估計他在南美也給你打了不少電話,但你這個傻瓜沒把手機轉接!即使如此,他走到哪裡,都會把當地的空氣寄回來給你——一個理性和感性兼備,有耐心有恆心,坦蕩蕩的男子漢,你為什麼不要?」
「那她不要的男人就推給我?真荒唐!」利永貞深感被冒犯,「呸!我又不是回收站!」
佟櫻彩溫婉地笑了:「他在樓上的電訊公司上班。」
「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利永貞道,「再說,和你睡在一張床上,我會控制不住佔有你的!」
「年輕的時候,有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頭破血流的衝勁嘛。」
鍾有初真是替楚求是冤得慌:「不解風情是因為對這個人沒感覺,自作多情是因為對這個人有感覺,生活給你上了重要的一課,你今天可全體驗到了。」
交通信號燈這時候突然轉綠,騏達男趕緊縮回頭,將車開走。
「你這樣義憤填膺,不僅僅是為了她差點兒害你被處分吧?」
「一月三號那一天,你一定要赴約!一定要去!我會提醒你的!必要的話,我會拿著鞭子,像趕羊一樣趕你去!聽我的沒錯!這樣的男人,值得嫁!」轉念一想,自己又沒經驗,就加了一句,「嫁錯了也不後悔!」
那人恍然大悟:「她剛跟你同事離開了嘛。」
「複雜在哪裡?一不是不解風情,二不是自作多情,明明兩情相悅!」
「只是退市,不再參与證券交易。哎喲,封雅頌真有眼光,狠賺了一筆呢。」那人還準備就股市動蕩發表高論,利永貞的電話響了便急忙走開。
「你當封雅頌是什麼?你們當感情是什麼?」
利永貞到了樓下大堂,拉起坐在箱子上的鍾有初:「真麻煩,咱們得先去一個地方。」
利永貞也笑了:「那你和我講八卦吧——送你玻璃瓶的人到底是誰?我認識嗎?」
結果佟櫻彩已經不見蹤影,利永貞轉了兩圈兒,抓住一個人來問:「佟櫻彩呢?」
利永貞的背影一滯。佟櫻彩又道:「遠距離戀愛不會有好結果,更何況是北極,連一天一個電話都保證不了。你們這些人,說得好聽是電力工程師,不好聽就是電工。節假日還要保電,從來不說能陪我一天半天的,這些我都忍了,去非洲兩年也就算了,為什麼一點也不和我商量就去北極?為了兒時的夢想?我以為我能等,但我等不了。」
「不麻煩,我一直在想什麼時候封雅頌會為了私事打給我呢?如果他對我提出這種要求的話,我應該怎樣好好羞辱他呢?叫他到冰面上去翻滾?」聽筒那邊沒有傳來任何反駁的話語,利永貞頓覺無趣,「算了,現實沒有想象的帶勁。你女朋友在哪兒上班?我現在去,你最好長話短說,我也有私事。」
有些感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利永貞深有同感:「既然他不是障礙,那你為什麼不能接受雷再暉呢?你真是葉公好龍!」
「麻煩你。」
佟櫻彩戴上耳機:「嗯,你收到郵件了……嗯。」她看了一眼利永貞。騏達男正對著窗外抽煙,一臉深沉。利永貞想了想,對佟櫻彩道:「你們公司樓下的美食城怎麼樣?我和朋友去吃點東西。」
「你現在在哪裡?……信號離你只有四條街,」楚求是報出街道信息,「由北向南行進中。我來看一下衛星地圖……在一輛行進中的黑色騏達上,外車道。」
門外的林芳菲聽到這裏,悄悄地退回自己的房間去,利存義問:「她們還沒睡?」
慢慢地,兩人先後睡去。半夜,林芳菲偷偷摸進了女兒房裡。
何止眼熟,每次佟櫻彩到封家,都有同事當司機接送,這人開一輛黑色騏達,殷勤非常。
她打開箱子,灰色的塑料泡沫中埋著好幾個漂亮的玻璃瓶,款式多樣,色彩純正,絕不是國內的玻璃業能燒制得出來的。利永貞被迷得神魂顛倒,愛不釋手:「誰送的?我也想要這麼一套。唉,不過得要一扇面朝大海的白色窗戶才好,把它們放在窗台上,每天早上醒來看見,一天心情都會變得很好。」
利永貞轉過身來,盯著她說:「佟小姐,我以一名電工的身份來告訴你,有很多特殊性質的工作不是你們這些都市白領能體會的。我們沒有節假日,我們只有忙和更忙的分別。我們已經選擇了這樣的工作,就希望有能理解和包容的親人,否則我們的壓力不是你們能想象的。你做不到,是你軟弱,不是封雅頌忽略了你。」
這種武斷令利永貞難以置信:「他去北極了啊——接上下班就是男朋友?那公車司機的女朋友不是一大堆?」
等她看清楚車裡的旖旎風光,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老子拚命跑了四條街,不是來看封雅頌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
「也許吧,也許我到最後完全只是賭一口氣,為了賭這一口氣,我真是……一敗塗地。永貞,我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一點,現在說出來,真是輕鬆不少。」
還有巴西的里約熱內盧、南非的伊麗莎白港、智利的聖地亞哥、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寄件人卻是同一個,是這半年來陸續寄出的:「lei?lei是誰?南美旅行家?總不會是英語課本上那個lilei吧?哈哈哈!」
「哦,你說那個電力工程師啊,都半年沒來接過小佟上下班了,不要也罷。」
「你先下班吧。」楚求是道,「別耽誤了你晚上的節目,我在這裏,不要緊。」
兩人和一個箱子坐上計程車,一路飛奔到佟櫻彩的公司。佟櫻彩還沒下班,但有個文質彬彬的眼鏡男正在辦公桌旁等她收拾東西。利永貞一邊說明來意,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避到一邊去的眼鏡男:「這人很眼熟。」
佟櫻彩熱心推薦了幾樣食物:「待會兒我去找你。」
利永貞拿起檢驗單來看:「空的也要隔離這麼久?發件地是墨爾本、悉尼、奧克蘭……」
我說他是無臉人,你會信嗎?鍾有初心想。利永貞會深信不疑,這就是朋友和粉絲的區別。她十分想和親密的人聊聊感情事,但利永貞一向尊重偶像的隱私,絕不逾越,已經轉了話題:「這檢疫報告也太扯了!為了瓶子里的一滴水還做光衍分析!反恐到了聳人聽聞的地步,簡直是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金錢!」
林芳菲擰一擰女兒的耳朵,去了廚房。利永貞問鍾有初:「你在我這裏過夜,要不要和伯父說一聲?不要誤會我綁架偶像。」
不知道封雅頌說了什麼,鍾有初看見利永貞使勁抓了幾下頭皮,以很快的語速說道:「我還以為你真的很洒脫呢,咸豐年間的事情還放不下——那是我寫錯字,以為自己約你在伯牙路,卻馬大哈寫成了伯樂路。你在伯樂路等,我還不是在伯牙路等……對呀,對……再見。」
這樣一來,值班人員都放了鴨子,居然公然用手機看財經消息:「雲澤稀土開採及深加工科技有限公司發言人今日收市后宣布,公司私有化建議已經獲得格陵特區高等法院的批准,雲澤稀土將於明日收盤後退市,就此結束該公司十七年的上市歷程。格陵證監會表示,雲澤稀土的私有化並沒有影響旗下兩家控股公司的運行,還可讓小股東在低迷市場下將股票套現,是格陵特區首次實現上市公司朝私有化的平穩過渡,希望仍在私有化浪潮中翻滾的各大股份公司以此為榜樣。除此之外,雲澤稀土方面發言人表示,將從明年一月一日開始實施雲澤稀土原料產品戰略儲備方案,並著手組建雲澤稀土產品交易所。」
鍾有初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明扼要地講了一遍給利永貞聽。利永貞聽得熱血沸騰,摟住了鍾有初的肩膀:「有初,你要是把我當朋友,你就一定要聽我接下來的話!」
可那明明是撒嬌般的埋怨,鍾有初想,心裏嫉妒得不得了。
現在北極已經進入永夜,極光時有發生,所以電話背景里有很強的雜音:「永貞,是私事。」
利永貞忸怩道:「有初,你知道你最讓我佩服的地方在哪裡嗎?無論處於人生的什麼階段,你都能泰然處之。而我呢?作為金領,每個月工資花得精光;作為女兒,到現在還是靠父母照顧;作為女人,我沒胸又沒屁股啊!」
「哪裡的行政單位沒幾個傻貨呢?總有那麼一兩個,每次見到都想使勁用大拇指碾!碾!碾死!」想起總務的雷暖容,利永貞搖搖頭,「如果寄件人到了格陵,東西還沒到,那才可笑。」
「永貞,沒那麼簡單。」
楚求是也很爽快:「把號碼告訴我,給我一分鐘。」
「你是誰?」
利永貞沒心情和他廢話,衛星電話在佟櫻彩手裡,萬一出了什麼事情,那可是重大事故!普通手機不能聯繫上衛星電話,她只好打電話給楚求是,劈頭求助:「楚求是,我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求是科技是不是租用了一顆商業衛星監控保安系統?我丟了一部衛星電話,趕快幫我定位。」
「他是雷再暉。」
「雷再暉?那個企業營運顧問嗎?」利永貞一下子彈了起來,「他不是把你給炒了嗎?怎麼大反轉了?快,快給我講講!」
利永貞伸直胳膊去點那些無聊的人:「和你們無關!你跟我過來!」
因為沒趕上夜車,當晚,鍾有初在利家留宿。林芳菲一見鍾有初便覺得投緣,盛了可口的紅豆湯圓來招待。因為實在是太晚了,鍾有初只吃了一口。林芳菲大讚,說是淺嘗輒止,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利永貞大怒:「媽!你也太偏心了!平時我要是吃不完你就罵我是落草的賊寇!」
林芳菲搖搖頭,想了想又對丈夫道:「貞貞這個朋友倒是個很通透的女孩子,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貞貞能多交幾個這樣的朋友就好了!」
利永貞打開了其中一個,使勁嗅了嗅,又朝裏面吹了一口氣,瓶子發出嗚嗚的回聲:「也沒啥特別的嘛,真掃興。」
「不管佟櫻彩會不會後悔,她選擇的都是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道路,你可以評判她,但沒必要看低她的選擇。」
「是。」
「好!我也下班了,一起吃飯吧,你現在在哪裡?」
「什麼世道!」利永貞對財經消息一竅不通,「國有礦業還能私有化。」
聖誕前夜,格陵電力公司照例沒有任何節日的氣氛。下班前從樓上傳來一個令人低落的消息——罹患胰頭癌的前書記雷志恆纏綿病榻半年之後,病情突然急轉直下,包括屈思危在內的幾位高層急忙趕去了醫院。
兩人並肩坐在床邊,鍾有初的呼吸就在利永貞臉側,帶著自然的清香:「永貞,你是個很出色的女孩子。你的出色,不因楚求是的愛慕而增加,也不因佟櫻彩的可鄙而減少。你的出色,是你的本色,不需要其他人襯托。」
鍾有初哭笑不得:「永貞,你的誇張和阿姨一脈相承。」
鍾有初也覺得搞笑:「是啊!因為溫度和濕度下降,到了格陵后,瓶子里析出了一些水滴。他們說是行政上有些小失誤,所以沒能及時通知我。」
「永貞,我不敢說了解你的芳鄰,但如果是為了得到回報才付出,那就不是你喜歡的封雅頌了吧?」
「你那個朋友為什麼要萬里迢迢寄幾個空瓶子?郵費貴過禮物。」洗過澡后,利永貞又在燈下細細品賞玻璃瓶的每一處細節,怎麼看也看不夠,「咦,瓶塞上還有印章。有初,你說會不會一打開,裏面衝出一股妖氣?」
何蓉驚詫無比——改變交通信號?這可是一個極大的人情!她再度望了一眼監控屏幕,將門輕輕帶上。
「不是,我和他每次見面都以大吵結束,但這次居然能心平氣和地聊聊天氣,聊聊風景,聊聊近況,最後還互相留了電話號碼,好做個普通朋友。」
兩個「他」指的不是同一個人。佟櫻彩想了想,除下封雅頌送的戒指:「本來他說留給我做個紀念……可是你這樣一說,真是沒意思,它應該屬於更好的、懂他的女孩子,封雅頌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痛快人做痛快事,好聚好散,皆大歡喜。」
利永貞拿嶄新的牙具和睡衣給她:「我媽最喜歡在大減價的時候買東西,總以為用不著,誰知道今天派上了用場。這些以後就是你的,專門為你留著,歡迎隨時光臨。」
騏達男沒有動,也沒有把車窗降下來,看起來是要當她不存在。後面的車主本來等紅燈已經百無聊賴,見有戲可看立刻把頭伸出來:「快看!哎喲,捉小三的吧。」
「好,你說。」
「對!哪有這樣的道理?已經談婚論嫁的兩個人,居然說分手就分手,簡直就是兒戲!」
一股無名火騰起,利永貞拚命地拍著車窗:「下車!你們兩個給我下車!」
因為是聖誕前夜,美食城裡人頭攢動。利永貞擠到櫃檯前點了勁辣火鍋,抱怨自己在家裡吃飯沒有自由:「真是要淡出個鳥來!」
「她把戒指脫下來給我,還說這戒指值得更好的、懂他的女孩子擁有!現在想想,我轉身前說的那句話真是太弱了!完全沒氣勢。」
何蓉心中冒出一個大問號——你的節目就是在監控室里看實時車況?
「這話不公平,封雅頌怎麼可以輸在騏達男手裡?連我媽都知道封雅頌對佟櫻彩真是體貼入微——媽!媽!唉!偏偏媽媽今天晚上沒偷聽。」
那人臉皮一綳,把氣呼呼的利永貞當做不識相的第三者來看:「你要她電話幹什麼?小佟和她男朋友關係好得很,天天接她上下班。」
這話雖然沒有說錯,但利永貞也知道自己的立場一塌糊塗:「佟櫻彩,我的衛星電話呢?你有時間補妝,沒時間把衛星電話還給我?」
「這個人一定很聰明——沒接受你的追求嘛。六年的時間啊,多痛苦!即使追到手,也不得善終。」
因為日期特殊,下班的堵車潮一直到現在還沒有退去,根本打不到車,利永貞拔腿就跑。她一邊跑,一邊在心裏大謝利存義——老爸,多謝你!多謝你強迫我長跑鍛煉,現在我才能在車陣中穿梭自如!
「什麼?」那人立刻在利永貞的臉上看到了精彩的風雲變幻,「你把佟櫻彩的電話給我。」
利永貞犟嘴:「誰說我喜歡他?」
「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一樣,有空多來玩。」
「老朋友?前情人?」
利永貞猛贊:「真不愧是鍾有初!」
枕著圍巾,鍾有初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在夢裡,她遇到了好久不見的母親葉月賓。
「謝謝!」睡衣的摺痕,若有若無的樟腦味,讓鍾有初頓時感到了家的味道,心底又不免掠過一絲惆悵,有媽媽真好。
佟櫻彩自知理虧,不停地對利永貞抱歉:「不好意思,我趕時間,明明想著要到美食城找你,結果補個妝就忘記了,你瞧我這記性!真的對不起!」
何蓉做著下班的準備,循例要到監控室里轉一圈,誰知大老闆正抱著手站在監控屏幕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上的車潮:「楚總,今天是聖誕前夜……」
「行,二十分鐘后打過來。」
真不愧是做監控的精英,他立刻報出了車號:「需要車主信息嗎?」
化著精緻妝容正要去赴宴的佟櫻彩一臉錯愕,大概也是沒想到利永貞會徒步追上,趕緊拿著包下車。
利永貞心事重重,嘴唇辣得發紅,又拿筷子去點鐘有初的箱子:「這裏面是什麼?怎麼有檢疫局的封條?」
封雅頌說了一個地址,離電力大樓大概一刻鐘的車程。
鍾有初被她扯著直跑:「等等,這箱子是我的!」
她輕手輕腳地將一個小盒子放在利永貞枕頭下面,又將一條圍巾遞到有初手上,「貞貞就是喜歡過個洋節日。有初,阿姨沒有什麼準備,這條圍巾是阿姨自己打的。」
正在擦護手霜的鍾有初應了一聲,抬起頭來:「你試試?」
「哎喲,下車了!要打起來了!」已經有人掏出手機來拍。
鍾有初笑著說:「我媽以前雖然不和我說八卦,但很愛和我講大道理,我全都記著,就是為了以後對其他人宣講。」
想是封雅頌說的話引起了利永貞的共鳴,她一連說了幾個對對對才掛上電話。打著哈欠正準備再倒下睡覺的時候,摸到了枕頭下面的小盒子,打開看,是一顆拇指大的金元寶,她嘟噥著:「真受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當面給不就行了!」
「是,我確實很軟弱,雅頌沒有忽略過我,相反我一直很依賴他,什麼事情都是他幫我做好。他自己也承認,在北極的時候確實會想起我,怕我沒法照顧好自己,但不是需要我的那種感覺。我需要雅頌,遠勝於他需要我,而他……他這段時間幫了我很多。」
「然後很巧的是紅燈變得格外長,你敢不敢打電話去問楚求是,是不是他幫了忙?」
她將包甩到背上,一邊往電梯狂奔一邊接通了封雅頌。
她看了看表:「嚯!已經這麼晚了,我上去看看,你在這裏等。」
不知道為何,今天的紅燈格外長。利永貞在斷氣之前終於追上了那輛熟悉的騏達。
「你叫阿姨幹什麼?」鍾有初覺得不可思議,「這些事情……可以和媽媽聊嗎?」
鍾有初大暈。利永貞關上燈,頓覺四肢酸疼,不由得憤憤地說起今天晚上狂追佟櫻彩九條街的事情來:「拿著衛星電話就跑,差點害我犯大錯誤!幸好紅燈格外長。」
穿著睡衣的鍾有初從床上坐起來,決定對利永貞普及一下中級戀愛教育:「今天楚求是幫你衛星定位,對不對?」
「呃……她男朋友是我同事。」
接下來便是一堆晦澀難懂的專業術語。利永貞聽著經由衛星傳回的聲音,回道:「參觀新奧勒松電廠?很好啊!他們的能源再循環方式實在值得借鑒……極光當然好看啦,現在知道不好好學語文的壞處了吧?除了好看兩個字,你還有啥形容詞沒?」
利永貞頓時焦躁,翻身坐起,將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又重新過了一遍,越想越覺得不妥:「難道真是我『聖母』了?那可丟人丟大了!」
「那就當我自說自話好了——遠在北極,冰天雪地,孤孤單單,還能這樣瀟洒分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愛情從來都不是敗在第三者手裡,而是敗給了自由、距離、時間和改變。」
「好極了……」利永貞還沒說完,腰間的衛星電話響了,「真討厭!整整一天沒響過,偏偏現在打來!有初,我很快就能把他打發了!」
「我來格陵辦點事情,剛剛辦完。」
利永貞沒有接,轉身疾步離開。
「媽媽,那個秘密,永遠只屬於我們,我不會對利永貞說,不會對任何人說。」
「謝謝阿姨。」
遠遠地,葉月賓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女兒,不停地搖著頭。鍾有初心裏怕得緊:「媽媽,我又做錯了什麼?」
鍾有初無奈——她還是吃得這麼重口:「多喝點綠茶。」
利永貞聽得心中一暖:「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這些聽起來很冠冕但也很窩心的話。」
她的語氣突然又變得嚴厲起來:「封雅頌,如果你心理狀況出了問題,你得立刻回來……這件事情我肯定會上報給師父……是啊,看到極光,覺得我們這些渺小的人類的情情愛愛都不值一提了唄……您老人家多洒脫,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難望項背。」
利永貞聽見他從辦公室走出來,走進另一個房間,推開椅子,開始操作。
「佟櫻彩……」
利永貞從未費神想過這個可能,自然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鍾有初:「這……」
「你說誰不負責任呢?感情的事,對自己負責任就行了,關你什麼事兒。」
她轉身就走,心裏像吞了個蒼蠅一樣噁心。
「事先聲明,我已經下班了。」
利永貞坐在黑暗裡,一雙眼睛忽閃忽閃,也不知腦袋裡在轉些什麼念頭,突然「嘿」了一聲:「騏達男真窩囊,我像個女土匪一樣叫佟櫻彩下車,他只敢對我瞪眼睛。」
「我前段時間遇到個老朋友。」
騏達男終於發怒:「喂,你幹什麼騷擾我女朋友?」
「我追了他六年,死纏爛打,無所不用其極,終於成功把他逼得遠走他鄉。」
「不用!」
「謝了!」
無暇想它,利永貞把電話和耳機遞給佟櫻彩:「封雅頌找你。」
「我已經和封雅頌分手了。」佟櫻彩在她身後叫道,「他打電話來就是說這件事情。我們是心平氣和分開的,你這樣說不公平。」
「永貞,仔細想想,她只是托你把戒指還給封雅頌而已,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句話不是針對你的呀。」
睡下前鍾有初又尷尬了——利永貞堅持讓她睡單人床,自己打地鋪。
葉月賓還是搖頭。鍾有初走上前去,發現是個不倒翁,她猛然驚醒過來,原來是利永貞的衛星電話響了。鈴聲雖然輕微,雷打不醒的利永貞卻立刻彈了起來,利落地戴上耳機:「封雅頌,什麼事……是嗎?在極點附近的電磁振蕩……」
「永貞,聖誕快樂!」
楚求是沒顧得上理她,開始打電話。何蓉退出監控室之前,聽見他對電話那頭兒的人道:「鄭局嗎?有件事得請你幫忙……我有個朋友在炎帝大道上追一輛車……她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個輪子……延長紅燈……」
利永貞從小認真讀書,畢業就進了電力公司,和電打交道多於和人,感情生活也一直單純,不知道社會上的道德標杆已經降低至此:「不負責任!」
她又遺憾又真誠的話語,引得鍾有初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因為笑得太厲害,她從床上直直地掉了下去,摔在了利永貞的腿上:「哪有人這樣貶低自己的?」
利永貞憋著氣一字一頓地說:「我是她在北極那個男朋友的同事!」
「有初!今天有什麼節目?」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