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都被感情擾
更何況，反正等過了這個年底，霓裳里的一切事務都了結罷了，她也便也離去了。這樣想來，倒也沒有多少時日可待了。
一邊的四翠也是跟著直點頭，兩隻眼兒倒是一眨不眨的瞪著那碗粥，彷彿一眨眼就會消失一般。
三翠四翠聽他二人忽然談起這些，都不敢多留，忙看了初七一眼。初七便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將東西收了下去，二人會意，手腳俐落的收了東西，匆匆退了下去。
花有重倒也不謙，回頭又叫人送了四隻小碗來，手起勺落，卻是一人分了一隻小獅子：「這東西名叫果獅，看著有趣，其實吃在口中也就那麼回事，不過是講些排場罷了！」
聽他忽然提起官聞景，初七不由一怔，旋即很快反應過來訝然道：「馬上就是新年，他怎麼這個時候要入京了？」
花有重看出她帶了幾分讚歎的神色，不覺笑道：「這隻是自家熬的，我也懶得多費心思，要說精緻，有些人家，做的可比這個更要精緻多多了！」
初七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沒來由的想到了他從前曾說過的那句「守得雲開見月明」，不覺一時口快的問道：「那你呢，已將雲開，你可曾得見明月？」
初七這才恍然大悟的明白過來，柳月清對這個兒子一直寄以厚望，指望他一朝登雙榜，為官家光宗耀祖。
那臘八粥用料甚是精細，入口甜糯，極為可口。粥內計有蜜棗、蓮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圓、榛子、葡萄、白果、菱角等物，初七一面吃著，一面暗自記數，眼見這粥內各色果品竟不下二十種，也不由暗暗讚歎。
而春闈開時，一般都在二月裡頭，因此距離略遠一些的考生，大多都會在頭年便趕來京城。以免匆匆趕來，而致水土不服。那有錢的便租個清幽所在，安靜
花有重沒有答話，初七卻又想起那日在延郡王府見到宋芷兒之事，稍一斟酌，終究將那日的事兒說了出來。花有重只是靜靜聽著，半日才搖了搖頭。
一面說著，她一面將一邊的大瓷勺遞了過去。
因而花有重吃過御賜臘八粥也是必然的，不過想來，自他祖父過世后，他便再沒有機會吃這個了。
算了一算，大抵也知他這樣耽擱著，是為了先前那事，初七心中不免有些歉然：「希望他能考中了！」
「我看，你這些日子就知道關在家裡埋頭繡花了！」花有重見初七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不由失笑著搖頭道：「難道你還不知道，明年二月，便是春闈了！」
在旁此後的三翠手腳俐落的從食盒中，將早點拾掇了出來，不成想卻是一大瓷盅的臘八粥外加幾樣精緻點心。
封建社會的科舉，豈是易事，人常說高考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科舉考試，可不是千軍萬馬過鋼絲。高考再嚴格，也是每年一考。
「子非魚，安知魚之苦樂！」初七默然了一下，慢慢的回了一句。
臘八這日清早，晉寧與晉懋便進了宮。這粥也是在宮中用的，及至下午回了府，這才想起府中還有御賜的臘八粥，晉寧便使人取了一盒送了過來給初七嘗嘗味道。
花有重見她沒說什麼，便不再說話。二人在庭院中又站了一會，三翠便提了食盒過來，看見花有重在此處站著，她倒也不吃驚，只笑道：「姑娘，公子，請用早飯了！」
花有重哈哈笑著，見她們吃完了獅子，便有拿了勺，見那福祿壽三星分別給了三人。初七低頭看時，分
半晌，她才看著遠處淡淡的說了一句。
一邊的四翠已跟著咬了一口，抿嘴回味了半刻，卻忽然嘆氣道：「其實也不大好吃！」
花有重懶懶的喝了半碗，便也沒了多少興趣，只嘆了口氣道：「這御賜的臘八粥，倒也真是許多日子不曾嘗過了！」言下甚是唏噓。
說完了這句后，他便再不肯多說一個字，只是站起身來，向屋外走去，將至門口時，卻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初七道：「初七，煜桓與聞景都是我的好友，我無意偏袒誰，你是願意守得雲開，或是舉手摘月，其實全在一念之間。」
初七笑著搖了搖頭：「只是一碗粥而已，這樣已是太糜費了！」
初七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見了仍是忍不住為古代人出神入化的手工藝嘖嘖稱奇。細細的賞鑒了一會，她一時竟覺不忍下手，因看了三翠四翠一眼，笑道：「你們可想嘗嘗？」
那祿星卻是山楂糕捏就的，山楂糕在外頭原是常見之物，她平日吃的也不算少，但這宮中御制之物，味道果真不同，甜而不膩，酸而清香，入口細糯綿軟，口味卻是絕佳。
這一看才知道，原來晉寧不欲招搖，早已將那食盒換成了延郡王府的食盒。再看裡頭封的大瓷盅倒是宮制粉彩多福多壽雙耳大瓷盅，胎質細膩，圖樣更是活靈活現，一看便知價值不凡。
對她這話，花有重倒是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也沒回說什麼。努嘴想了想，他這才又道：「他在信中說，打算暫居此處，尋個清靜！」
初七聞言抬頭去看，不想卻是花有重到了。
聞言，花有重怔了一下，半日無語，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看她二人這副模樣，初七不由啞然失笑。正要取笑她二人
又見三翠四翠在一旁睜眼看著，卻是不敢動手，不覺笑道：「吃吧！花公子既分了給你們，你們還客氣什麼？」
原來晉京對臘八這一日頗為看重，每逢這一日，宮中御膳房總會精心熬制臘八粥，一一的封了盒子，賜給各家臣子，以顯示皇家恩寵。
花有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她是在提醒自己不必因著一個名，而努力的去爭取遠在天邊的東西。
「這東西其實也就沾了個御字，滋味也不如何，何必心心念念的想著！」她笑了笑，看著他意有所指的說道。
初七才剛揭了盅蓋，便嗅到盅內一股細細的甜香撲鼻而來。她還不及說話，旁邊的三翠四翠已同聲驚嘆了一回。
淡淡的笑了笑，他道：「我只是忽然想起幼時與表妹一同吃臘八粥的情景而已！」
原來那臘八粥非止顏色鮮亮，香氣撲鼻，其色相更是動人至極。一大盅鮮紅盈亮的粥上，四隻活靈活現的小獅子趴伏在粥面上，頭尾足無不俱全，四頭獅子中間，又以棗泥、山楂糕等物捏成福祿壽三星的形狀，形制雖小，卻是神完氣足，笑容可掬，神態儼然。
花有重淡淡苦笑，忽然道：「我其實很羡慕沈師傅！」
這哪裡是臘八粥，簡直便是一件藝術品？！
初七聽了這話，不免抬頭看了他一眼。花家原是晉京的名門世家，論起家世，其實比官家還要更勝一籌。何況花家上一代還出過一名貴妃，又娶了公主，想必當初必定也是風光一時的。
「不了不了，」三翠聽初七這樣說，急忙搖頭道：「這東西
三翠四翠吃的也是連連點頭。吃完粥上細點，再去吃那粥，畢竟材料都是差不多的東西，吃在口中，比之府中自己熬制的臘八粥倒也並不覺得如何出眾。
「我也是！」初七聞言一笑，聳了聳肩回道。她從不諱言自己的出身，此刻說起這話，倒也甚是坦然。
「你來得正好……」初七見他走進來，不由招了招手帶笑道：「我正捨不得下手，你既說了這話，便由你來下手吧！」
初七聞言一笑，倒也沒多想。
「初七，我有時候真是羡慕你！」待她二人出去了，花有重這才懶懶的靠在花梨木官帽椅上，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可不就是棗弄出來的嗎？！」花有重哈哈大笑起來，隨意的坐了下來，拿起小勺，一口便咬掉了半個小獅子。
初七忙謝了那丫鬟，又取了銀子打發了她，這才回屋揭了食盒打開細瞧。一邊的三翠四翠聽說是御賜之物，不免好奇，紛紛的湊了過來，探頭來看。
盈朝已入了宮了，按說官聞景該留在家中，侍奉父母，歡度新春才是。怎麼臘月裡頭，卻忙忙的趕來晉京了，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而這科舉，可是每四年方得一次，得中者不過三五百人，可見其難度之大。不過官聞景他們這支雖是旁支，但好歹也有些關係的。況且能得了晉懋的相中，可見他自身能力也是不尋常的。
初七想起昔日在官家時，臘八粥卻是分等的。主子吃的與下人吃的並不完全一致，便抬頭問三翠四翠可曾吃了。
她口中說著，吃了一碗后，覺得口感甚好，畢竟又忍不住為自己添了半碗。花有重見她愛吃，也自欣然。二人吃了粥后，花有重便辭了仍去霓裳。
初七笑了笑，想必三翠已備了兩人的分量，便回身對花有
三翠答應著，終究小心翼翼的拿了勺舀起那隻獅子，細細瞧了一會，才訝然道：「哎呀，這獅子的身子好像是個棗兒……」
等到了下晚時分，卻有晉寧的一名貼身丫鬟又送了臘八粥來。那丫鬟見了初七見了禮，敘了起來，初七這才知道，這粥竟是宮中賜下來的。
初七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麼。雖然她並不想再與官聞景他們有太多接觸，但這房子本就是花有重的，而她自己也不過是借住而已，自然沒有插口的餘地。
昔日官家雖然講究，卻也不曾講究到這個程度。
初七也跟著吃了一口，這才知道這獅子是用剔去棗核烤乾的脆棗作為獅身，半個核桃仁作為獅頭，桃仁作為獅腳，甜杏仁用來作獅子尾巴。然後用糖粘在一起，吃在口裡確實就那麼回事，只是看在眼中卻是別有趣味。
她們姊妹在初七身邊久了，初七原也不是講求排場，愛計較的人，因此她們說話便也隨意了許多，便是花有重在面前，也全不在意。
「芷兒過的不好，只是她天生要強，怎麼也不肯承認，只是強撐著。安國候府這些日子出了些事兒，她也是實在無奈了，才會來求我。晉懋也是我為她引見的，希望能幫上她吧！」
春闈？！
「還不曾吃，不過四翠已去取我們的早飯了。」三翠一面收拾著一面接話笑道：「公子這人甚是大方，今兒這粥卻是熬了許多的，人人都是一樣的，我們姊妹可還是頭一回吃這般講究的臘八粥！」
初七聞言淺淡一笑，隨即緩緩起身，看著花有重開口道：「月照天穹，光芒萬丈，我既非繁星，更非霽雲，無心伴月，更無力摘月，只由得他逍遙，我自在，卻好過那凄凄楚楚，慘淡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