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離心
慕容炎輕輕撫摸她的臉頰，說：「嗯，這話說得很對，孤心甚慰。」
左蒼狼沒好氣，輕嘲道：「主上可以掛印留璽，輕身遠去。太上皇和廢太子都會很樂意回來宮裡睡的。」
慕容炎微笑，說：「這性子倒也怪，萬般珍木都不愛，唯獨喜歡雜花野藤。」他轉頭問王允昭，「野薔薇，此藤另有深意嗎？」
但是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任何反駁之辭，她捧著那瓜，怒哼一聲，竟然一甩袖自己走了。
大家那還有什麼話好說的，當然紛紛獻詩。有人詠桃花的，有人借春之盛景詠天下太平的。
左蒼狼沉默，慕容炎將她的頭按進自己的頸窩，說：「我可以允許，你盡量少見她。或者說，如果你不想入宮，我可以賜給你另外的宅子。但是阿左，」他握住她的手，緩緩按在自己胸口，說：「慕容炎也只有這一顆心，這輩子掏給一個女人。於是所有能給你的，哪怕傾盡全力，也只有次於她。」
幼年時的情形，早已模糊變淡。但是記憶中的她，卻仍是極盡美好的。他初中呵護在手中的花朵，後來仰望的星辰。到最後再捧在手中的時候，仍然未能護她周全。
他面上不動聲色，卻仍緩緩說：「如今朝中，能擔此重任者不多。陛下難道不考慮袁戲袁將軍嗎？」
姜碧蘭搖頭，許久，終於哭出聲來：「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對不對？」慕容炎沒有回答，她雙手捂臉，放聲大哭：「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傷害我的孩子？」
左蒼狼抱著那個瓜走在前面，也沒捨得扔——半年俸祿啊！她埋頭繼續啃，突見瓜心中卧著個溫潤的長牙形的……掛飾？她拿起來，那東西在陽光下光澤細膩，紋理精緻。身後，慕容炎緩步經過，輕聲問：「漂亮嗎？」
姜碧蘭只是哭，慕容炎抱了她大半夜。等到她終於睡著了，他放下她，緩緩出了棲鳳宮。王允昭跟在他身後，想說什麼，卻不敢說。慕容炎沉聲說：「傳姜散宜入宮。」
舊宅未曾荒廢，亭台樓閣、奇石珍木俱都如舊時。左蒼狼緩緩踏進去，想起當年第一次踏入府門。
慕容炎微怔，鬆開她的下巴，躺在她身邊，良久，吐出兩個字：「君臣。」
慕容炎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是說，是王后以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來陷害你嗎？」
左蒼狼微怔，良久，說：「主上若遠去，我要什麼容身之地。」
他眼中黑暗涌動，像化不開的墨。左蒼狼問：「我們是什麼關係？」
「她怕蛇。」她說。
容婕妤當然獲罪之後，被剝奪了婕妤之位，按理乃是罪妃。這樣追封，未免大大不妥。但是如今朝堂，左蒼狼不會出聲，還有誰敢逆他？
左蒼狼抬眼，正對上他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緩步走向不遠處的肩輿。
她出手護住姜碧蘭的腹部，正輕吁一口氣，姜碧蘭眉眼之間卻現了幾分痛苦的神色。左蒼狼視線緩緩下移，看見她的血，漸漸地染紅了正紅的宮裝。
一線天光投進來，慢慢地微弱，終於世界陷入了黑暗。她雙手抱膝，目光茫然。
我曾以為，我一直在你身邊啊，卻原來，只是相距千里嗎？
左蒼狼說：「總管費心了。如果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不必再麻煩了。」
慕容炎面色鐵青：「到底怎麼回事？」
時光無聲，轉眼已是五年有餘。
左蒼狼明白了，他一直以來的種種行為，是對她的一種警告，也是一種要求。
夜裡，回到溫府，溫行野就在念叨，稱容妃娘娘畢竟是廢妃，豈可追封太后？簡直廢禮虧節。左蒼狼沒理他，滿朝大臣都不敢有意見，他也就只能在府里念幾句了。
姜散宜一怔，突然心中狂跳！慕容炎的意思是，衛將軍可以選用他的人？！
春夜漸濃，她靠在他懷裡，他的胸膛寬厚而溫暖。他緩緩輕撫她的背脊，萬籟俱靜。
這世上有一些人啊，喜歡就是喜歡，滲到骨子裡，無藥可救、見血封喉地喜歡。你是不是也曾這樣愛過一個人，愛他微有薄繭的手，愛他每一根髮絲，愛他的每一個眼神，哪怕旁人提到他的名字，都可以覺得甜蜜？
她是個不拘小節的，立刻就掏出腰刀，削去瓜皮。裏面的瓜肉已經熟透，汁多肉肥。她啃了一口，還挺甜。正埋頭啃瓜，突然身後慕容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身邊，問：「左將軍，大燕軍規第四條是什麼？」
王允昭進來，見到他盯著容婕妤的畫像，趕緊施禮：「陛下，已經帶左將軍過去了。」
左蒼狼隱隱有些明白了，她說：「陛下，微臣懇請另找太醫，為王后診治！」
明知道不是良人，卻仍飛蛾撲火、焚身不悔。最後用盡一生，成為了他最想讓你成為的那個人。
左蒼狼跟在慕容炎和姜碧蘭身後，如今朝中沒有太尉，武官職位最高的就是她。她不作賦，大家也沒人催她。誰都知道她那點墨水，為了維護大燕武將的顏面，還是別拿出來丟人了。
姜碧蘭就算是再如何，也絕不會用這個孩子來作這種事。
慕容炎說：「袁戲，勇而無謀。任將尚可，帥，恐力有未逮。」
慕容炎當然不會拒絕，說：「王后既然都開了口，諸位大人就別推辭了吧？」
姜散宜說：「正是。其實當時事情真假如何，大家心中都有數。若是太上皇不疏遠他，溫帥年紀輕輕，豈能統率三軍。」
海蘊叩頭道：「陛下，微臣一直服侍娘娘，娘娘的情況，微臣最是清楚不過。萬萬不敢胡言。」
二月二日，龍抬頭。慕容炎在宮中舉行祭祀，順便追封容婕妤為太后。
棲鳳宮，姜碧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慕容炎還在她榻邊守著，她握住他的手，聲音幾近呢喃：「炎哥哥……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怎麼樣了？」
她走到以前居住的小樓，裏面那片野薔薇還在。時候尚早，新綠未及，左蒼狼的目光卻慢慢變得柔和。她走到那片野薔薇覆蓋的舊牆前，伸出手，輕輕觸摸那片枯藤。
封平說：「陛下現在不可能把溫氏趕盡殺絕，當然也不會置她死罪。王允昭向著她，我不能保證一定得手。」
封平看著她，她說：「你過來。」封平緩步走近那煙羅軟帳，附耳過去，姜碧蘭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封平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蘭香氣。
不久之後，姜散宜匆匆入宮。慕容炎在書房見他，姜散宜也是形色惶急：「陛下，王后出此意外，老臣與賤內俱是憂心不已。不知此時，王后可有醒轉？」
慕容炎指指她手裡的瓜：「不告而取是為偷，你身為堂堂驃騎大將軍，竟然偷取民瓜，該當何罪啊？」
海蘊說：「將軍做了什麼，下官並不敢胡亂揣測。下官只能陳述事實。」
左蒼狼怔住，慕容炎賜給她的，是他以前還是潛翼君時的舊宅。
倘若左蒼狼曾得到慕容
左蒼狼向他一躬身，王允昭也欠了欠身，轉身回了宮。
慕容炎緩緩說：「她不過一閨中女子，哪怕是偶爾為難，又能做到什麼地步？竟然可以令你忌恨到如此地步。」
左蒼狼恭敬地欠了欠身：「微臣乃武人，胸無點墨，實在不能成詩。請娘娘降罪。」
左蒼狼垂下眼瞼，慕容炎笑：「你總是問錯問題，傷心死也只能怪自己。」她不說話，慕容炎將她拉過來，用力按進自己懷裡，「你應該問，主上為什麼這麼晚了還過來？那樣孤就能答，因為這裡有我想要的東西，我想見的人。」
王允昭也有些為難，說：「這……老奴還真是沒有聽說過。要不，問問宮中老花匠？」
慕容炎搖頭：「罷了，任由她去吧。」 正說著話，突然外面有人來報：「陛下！王後娘娘方才在棲鳳宮突然暈倒了！」
禁衛軍過來，將她拖離棲鳳宮。她又被投入獄中，還是當初的囚室。這次並未受重刑，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更痛更傷心。左蒼狼坐在牆角，門被關上，胸口這才開始劇痛。
左蒼狼轉過頭，嘴邊還沾著金黃的汁水。她莫名其妙，說：「不犯百姓一米一粟啊。」
海蘊再度跪拜，說：「陛下請放心，娘娘雖然身子弱，但是胎象極穩。只要好生將養，定然會平安誕下龍子。」
海蘊還沒說話，旁邊姜散宜說：「左將軍，一直以來，陛下待將軍不薄。如今王後娘娘腹中是陛下第一個孩子，你怎麼就忍心，下如此毒手？！」
左蒼狼暴怒：「姜散宜！我也是陛下的臣子，我豈會傷陛下的骨肉？！」
左蒼狼一直沒有開口，那些怨懟委屈，慢慢地冰釋。她偷偷地想，如果這一生，能夠陪在他身邊的話，名份有什麼要緊？受一點委屈，又有什麼關係？
左蒼狼眉宇微皺，慕容炎又說：「我避著他，不過是給你幾分顏面。你以為溫家人真的把你當作家人？溫行野如今厚待於你，只是因為他既離不得你，也離不得我。而且，」他伸手，抬起左蒼狼的下巴，凝視她的眼睛，「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我的！」
朝野慶賀之時，慕容炎在宮中設宴。
左蒼狼緩緩轉過頭，問：「海蘊，你說什麼？」
慕容炎低頭，下巴輕揉她頭頂：「白眼狼，我作惡夢了，我不想在宮裡睡。」
她哀慟欲絕，慕容炎緊緊擁抱她，他能想明白為什麼。如果說，現在朝里朝外，有人不希望姜碧蘭生下皇長子的話，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她。懷中的這個女人，柔若無骨一般，慕容炎心裏劃過一點凄涼。
她話未說完，他吻住了她的唇，然後輕聲說：「我這一生，臣屬眾多，然而女人也不過就你與她而已。如果有一天，連你也離我而去的話，難道我就不會覺得遺撼嗎？白眼狼，別說離開的話，陪在我身邊。」
王允昭說：「知道將軍喜歡這花藤，是以一直留著沒動。」
封平說：「你用腹中皇嗣，換一個這樣的機會？你認為值得？如果他是個男孩，你就會是太后。」愚蠢的女人，被眼前一點嫉妒蒙蔽，竟然做出這樣得不償失的事！
未幾，姜碧蘭卻突然轉身，說：「諸位大人們都有詩作了，左將軍不來一首嗎？」
此時牆上還掛著容婕妤的畫像，美人執團扇，珠圍翠繞，淺笑盈盈。慕容炎站在畫像前，目光冷淡——如今，你如願以償，
王允昭說：「將軍倒是真喜歡那院子，看到那片野薔薇，整個人眼神都亮了。」
左蒼狼吃驚：「主上？」
是以從承天閣出來之後，諸臣跟隨在他身邊，沒有一個人敢對此事有半分異議。
左蒼狼捧著那個瓜，是真的怒了——這他媽什麼瓜那麼貴，金子打的啊！
海蘊說：「陛下，娘娘自懷孕以來，一直胎象穩固。上午微臣替娘娘診脈時，尚且安好。小跌一下，也不至於就立刻滑胎，除非是有人擊她小腹，有意而為之！」
慕容炎無所謂：「看見又如何？即使溫行野自己親眼看見，他也會裝作沒看見。」
姜碧蘭微笑，說：「本宮不過這麼一說，倒讓將軍當真了。將軍保家衛國，不擅詞作也是常理。」說罷，她轉身向前走，左蒼狼埋頭跟上。周圍大臣們說說笑笑，倒是十分熱鬧。
彼時正是二月底，宮裡桃花次第盛開，姜碧蘭穿了一身正紅的宮裝，天姿國色，當真是人比花嬌，黯淡了桃花林。諸臣無不稱讚其風姿，姜碧蘭也心情不錯，說：「陛下，臣妾知道諸位大人俱都是才華橫溢。如今桃花似錦，又逢喜慶之事，何不游林作賦，以助雅興？」
第二天，左蒼狼剛剛下朝，王允昭便前來與她說話。左蒼狼以為是慕容炎又召她入宮，眸中光採漸收。王允昭卻說：「將軍，陛下有命，另外賜給將軍一棟宅子。老奴帶將軍過去一趟，若有什麼不合意的，將軍說出來，也好讓將作監的人照圖樣改建。」
慕容炎聞言，眉頭倒是慢慢舒展開來，周圍的宮女們也都跪下，齊聲賀喜。慕容炎說：「都起來吧，通通有賞。」
愛是沒有尊嚴與驕傲的東西，若誰先沾了它，便註定低到塵埃里。
姜散宜強壓內心的激動，徐徐說：「陛下可還記得韓毅老將軍？」慕容炎眉峰微挑，姜散宜說：「當初韓老將軍與定國公等人同朝為官。也不失為一員猛將。」
左蒼狼緩緩將那玉觿握在手心裏，周圍櫻花盛開，青苗如浪被春風吹皺。她站在溶溶曉風之中，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想要落淚的酸楚。
海蘊說：「回陛下，娘娘……娘娘小產了！」
左蒼狼茫然地跟上去，棲鳳宮早已經大亂。一盆一盆的熱水端進去，再端進來的時候已被血染得通紅。等過了很久，太醫海蘊從裏面出來，跪下：「陛下！」
她吃了一驚，旁邊卻已然有人大叫起來：「不好了，娘娘見紅了！！」
海蘊一臉喜色，說：「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娘娘這是有喜了！」
承天閣外，櫻花開得正好。左蒼狼跟在諸臣之後，儘管甘孝儒有意讓位，她卻並沒有走在慕容炎身邊。似乎是有意避開，獨自行走在一側。然後她在櫻花樹下頓足——二月的天氣，這櫻花樹上居然結了一個碩大、金黃的甜瓜！
姜碧蘭說：「不要你管。總之你要知道，這是我孩子的性命換來的機會。」
慕容炎聽見姜碧蘭跟左蒼狼說話，他知道姜碧蘭要使小性子，但是這種場合，她也做不出什麼事。索性加快幾步，行到前方陶然亭。
諸人謝恩，他又轉向海蘊，問：「此事確實是大喜事，孤自登基以來，一直膝下無子。此乃孤的第一個孩子，你等須好生照料，不可有失。」
這……這是怎麼回事？
海蘊再拜：「此乃微臣三生之幸，微臣一定盡心儘力。」
左蒼狼掙
宮人趕緊說：「回陛下，太醫令海大人已經過去了。」慕容炎快步行出彰文殿，王允昭小跑著跟在他身後。
左蒼狼看看他，又看看手裡的瓜，怒了：「不就一個瓜嗎？！」
慕容炎說：「說起來，孤也有許久沒有見過韓將軍了。明日傳他入朝一見吧。」
慕容炎環視眾人，目光落在左蒼狼身上。左蒼狼跪下：「這不可能……」她明明接住了她，怎麼可能小產？
棲鳳宮裡正亂成一團，宮女進進出出，海蘊正在給姜碧蘭診脈。慕容炎進到內殿，站在他身後，海蘊趕緊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左蒼狼不說話了，他說：「她畢竟是王后，無論你跟我什麼關係，在她面前要想不受半點委屈，是不可能的。」左蒼狼怔住，慕容炎輕輕理著她的長發，說：「除了我之外，整個大燕，沒有人能跟她平起平坐，任何人都不行。你明白嗎？」
左蒼狼一屆武人，論口才哪裡辯得過他？她轉過頭，看向慕容炎：「陛下，我……」話未落，慕容炎一腳踹過來。左蒼狼身子微微後仰，她努力跪直，不讓自己倒下：「我沒有。」
慕容炎上前幾步，坐到榻邊，握了姜碧蘭的手。見她玉手微涼，不由捂了捂，說：「既然如此，王后的胎就由你全權照料。旁的事，你都放一放，交給其他太醫去做。」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說：「她不會再有機會了。」
左蒼狼其實並沒有聽見他的話，她只看見他的唇，一張一合。那雙曾熱烈親吻過她每一寸肌膚的唇，如今又說著怎樣恩斷義絕的話？
左蒼狼捂著胸口，她不相信，所有人也都不會相信，姜碧蘭會用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來陷害她。畢竟那是慕容炎第一個孩子，一旦是男孩，說不定就是將來的太子。
諸臣有那些知道內情的，只是偷笑。也有夏常有這樣耿直的，暗暗為她捏了一把汗。只有像姜散宜這樣別有用心的，不由自主地皺緊了眉頭——慕容炎表面似在訓斥下臣，然而跟調情有什麼區別？
慕容炎與姜碧蘭並肩行在桃林里，聽群臣作賦，溢美讚美頌揚之詞。落花盈人衣，一雙璧人如從詩畫中來。
王允昭點點頭，說：「那老奴便就此交差了，將軍若是想起什麼，日後擴建也不遲。」
左蒼狼緩緩踏入中庭，王允昭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問：「違制的地方已經拆除，將軍看看還有哪裡需要改動的？老奴這便吩咐他們動工了。」
那時候，他的眼神冰冷如刀鋒，左蒼狼突然知道，他不會聽自己解釋了。他心疼他的妻子，傷痛他的骨肉，而她算什麼？她不說話，就那麼安靜地凝視他。慕容炎一字一頓：「驃騎將軍左蒼狼以下犯上，傷及皇嗣。著令革去軍職，入獄待罪！」
左蒼狼哪怕是再有能耐，她畢竟礙著溫砌夫人這層關係，威脅不到後宮。
旁邊門窗微微一動，左蒼狼一驚，伸手就要取衣服，有人輕輕壓住她的手，低笑：「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慕容炎回過神來，點頭，說：「孤思來想去，整個晉陽城，她估計也就願意住在那裡了。」
慕容炎將她放到榻上，自己合衣上來。左蒼狼隨手扯了被子掩住身子：「主上！這裡是溫府，如果讓人看見……」
慕容炎一怔，沉聲道：「怎麼回事？可有宣太醫？」
姜碧蘭轉頭看他，說：「你有個機會。」
左蒼
左蒼狼怒道：「你是說，我有意擊傷王后，令她滑胎？！」
王允昭只好照辦。
承諾形同虛設。
她回到房裡，讓下人打了熱水。待泡在浴桶里，熱水浸透肌膚，她微微嘆了口氣。手裡握著那個溫潤的玉觿，玉觿晃晃悠悠，映射出零星燭火，像忐忑不安的心事。
燕王宮裡，彰文殿。慕容炎很少到這裏，當年容婕妤的居住。容婕妤死後，這裏一直沒有其他妃嬪入住。宮室封閉，陰暗幽深。慕容炎登基之後，這裏一直有宮人定期打掃，欄台畫棟也都重新漆砌一新。
慕容炎失笑，然後屈指敲她的頭：「混帳東西，孤若離去，你以為有你的容身之地？」
姜碧蘭快步跟上，左蒼狼跟在她身後，自然也加快了步伐。然而冷不防，姜碧蘭突然站住，左蒼狼猝不及防，不小心踩著她華麗的裙裾。姜碧蘭驚叫了一聲，整個人向前倒下去。左蒼狼手疾眼快，瞬間抱住她，倒地時一個旋轉，姜碧蘭整個撲在她身上。
左蒼狼這才略略鬆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想入宮。這時候便跟著王允昭往前走，然而前路卻非常熟悉。
話說到這裏，再無聲音。慕容炎抱起她，幾乎是衝出桃林。
左蒼狼說：「其實於我而言，只要有這一方小院，一片藤花即可。」
姜碧蘭懷孕的事，就這麼在朝里朝外傳揚開來。朝中諸臣俱都向姜散宜道喜，姜散宜也是真的欣喜，只要姜碧蘭誕下皇長子，地位就穩了一半。以目前慕容炎對她的寵愛程度，這位皇長子一定會被立為太子。
御書房燈火通明，姜碧蘭緩緩坐起身來，燭火明暗不定，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卻是禁衛軍統領封平。姜碧蘭靠著床頭而坐，說：「如果這次的機會你再把握不住，恐怕就沒有別的理由了。」
慕容炎說：「明日傳姜夫人入宮，陪伴王后吧。」
慕容炎一笑，將她從浴桶里抱出來。左蒼狼羞得無地自容：「放我下來！」
姜散宜一揖到地：「微臣代韓將軍，感謝陛下隆恩！」
姜散宜謝恩，慕容炎突然說：「自溫帥去逝之後，朝中衛將軍一職空懸已久。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慕容炎義正辭嚴，斥責：「勿以惡小而為之。偷拿百姓一瓜一豆，也是違反軍規！明知故犯，還不知悔改，孤意，驃騎大將軍左蒼狼不經允許，偷取民脂，嗯……就罰俸半年吧！」
慕容炎說：「孤記得，當年定國公彈劾他剋扣軍餉，雖查無實據，但是父王信任溫氏，漸漸也疏遠了他。」
他伸手觸摸她的身體，左蒼狼閃避：「如果主上真的想要給我留幾分顏面，不要在溫府。」慕容炎輕笑，說：「還在生氣？」
群臣大亂，倏忽之間，又有人大聲喊傳太醫。慕容炎快步趕過來，姜碧蘭撲到他懷裡，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衣襟：「陛下，我們的孩子……」
姜散宜說：「這也正是我想問將軍的，王后與你到底何冤何仇，你竟連她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過？」
慕容炎握住她的手，慢慢把她擁進懷裡，說：「你好好休息，孩子以後我們會有的。會有很多很多。」
他要她服從他，也服從姜碧蘭。她再開口，聲音里已有幾分哽咽：「可我從來沒有想過，分享她應擁有的一切。我……」
慕容炎揮揮手：「免禮。王后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