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嚴旨徹查

秦堪也絲毫不知情，雖然他是錦衣衛千戶，但弘治帝派出的緹騎是禁宮所出，一切行動秘密進行，秦堪這個級別的千戶沒資格知道。

「因為你犯家法了。」

秦府內院主廂房裡，卻傳來了噼噼啪啪的擊打聲，夾雜著杜嫣羞憤不勝的驚呼，和某位正人君子不可抑止的低沉邪惡笑聲。

李東陽笑笑，垂首看著文稿，搖頭一嘆：「不論所作者何人，單論這份對世事人情的深刻和豁達，老臣不及其萬一也，慚愧。」

秦堪的眼珠子也發直了：「殿下把一整份菜根譚都給劉學士看了？」

李東陽從案頭接過文稿，仔細讀了一遍，越讀神色越震驚，接著苦澀一笑：「若此稿真是太子所作，恭喜陛下有一個聖人托世的龍子，足堪告慰老懷……」

秦堪面孔狠狠抽搐幾下，喃喃道：「殿下，臣恐怕無法忠心事主了……」

「你難道忘記昨天打了人么？」秦堪老神在在。

朱厚照絲毫不知情，猶自洋洋得意不已，沉浸在自己已成新鮮出爐的明朝小聖人的美夢裡不可自拔。

吹拂一夜寒風，京郊宅子的內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腳踩在上面嘎吱作響，稍不留神便狠狠摔個四腳朝天。

秦堪眼疾手快攔住了她，好險吶，朱家千頃地里一棵獨苗差點讓秦家主母一腳踩死了……

杜嫣捂著香臀跳出老遠，又羞又憤，恨恨地瞪著他：「相公為何又打我？」

「為何？」

這個作者到底是誰？他把這篇東西給太子殿下有何目的？明明是一篇堪可流芳千古的佳作，卻大方地讓太子冠之以名，是想藉此邀寵，還是意圖蠱惑東宮，倚為晉身之階？

「因為臣忽然打算舉家東渡日本……」

秦堪沒來由地冒了一身冷汗，很嚴肅地盯著杜嫣道：「娘子你記住，下次見到那個屁孩子，最好客氣一點，不說讓他賓至如歸吧，起碼不該讓他飛來橫禍……」

杜嫣眨眨眼：「他是什麼人？」

杜嫣語滯：「……」

天家無私事，東宮無小事，弘治帝和大學士們不得不嚴肅對待。

弘治帝瞪了他一眼，道：「西涯先生（李東陽號）何必挖苦朕？朕的兒子有幾斤幾兩，難道朕和你們不清楚嗎？」

秦堪鬆開杜嫣，神色仍舊笑眯眯的，彷彿在回味她香臀的彈性和柔軟的手感。

「娘子，為夫打你，你可服氣？」

龍顏震怒，內閣嘩然，禁宮廠衛盡出，開始調查東宮太子身邊出現過的所有人物，一切行動是迅速且秘密的，此事未得結果前，不能驚動東宮太子，這是弘治帝的旨意。

杜嫣恨恨剜他一眼：「登徒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打我是假，輕薄我才是真。」

朱厚照肯定是個記打的孩子，上次受過深刻教訓后，這回登門明顯斯文了許多，一舉一動依足了規矩，眼神兒不時朝堂后屏風瞟著，神情惴惴不安，一副隨時跑路的姿勢。

話音剛落，秦府前門忽然湧出一大群軍士，為首一人按劍大喝：「錦衣衛秦堪千戶何在？陛下有旨，命秦堪火速進宮面聖，不得延誤！」

嗯，冬天里打婆娘，閑著也是閑著。

「秦堪，你怎麼了？」

杜嫣柳眉一挑，仰天冷笑兩聲，方才秦堪告誡她的話頓時忘到九霄雲外。

※※※

「行了行了，假不假？天冷得鼻涕泡兒一個接一個吹，哪兒來的春風？」朱厚照很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接著眉開眼笑道：「秦堪，你的法子果真不錯，那天劉學士給我授課，我把你教我的菜根譚給他瞧了，劉健眼珠子都發直了，一連好幾日春坊停課，看來這些酸儒大抵也明白本宮的學問簡直深不可測，他們不好意思教我啦，哈哈……」

弘治帝冷著臉，重重一拍龍案：「查！命廠衛給朕查，一定要把這個人查出來！朕要知道他接近太子有何企圖！」

他們是政治人物，不是純粹的讀書人，執掌著整個大明天下的權柄，有些事情不能不想得深遠一些。

「昨日那三個被我打的人，是相公的熟人嗎？」

朱厚照滿不在乎道：「對，你說什麼偶爾拿一兩句出來，我覺得太麻煩了，不如一次全倒給他，讓那些老傢伙狠狠震撼一次……」

「榮寵旁邊辱等待，不必揚揚；困窮背後福跟隨，何須戚戚。」

殿內另外兩名大學士劉健和謝遷也搖頭苦笑，當朝大學士對聖賢書和道德文章的把握領悟自然超出普通讀書人許多，不然何以服天下讀書人之眾，何以擔得起「學士」之名？然而這不知何人所作的《菜根譚》，卻將他們甩出了好幾條街，能將聖賢道理用通俗的手法寫出來，而且對仗工整，立意高遠，意境通俗卻不失優雅，這樣的文字，三位大學士捫心自問，卻是寫不出來的。

文華殿內，弘治帝擰著眉頭，逐字逐句地喃喃念著小聖人朱厚照的新作《菜根譚》。

秦堪渾身劇震，手腳冰涼如鐵，臉色刷地變白了。

「來報仇么？我非揍得讓他爹白髮人送黑髮人……」

夫妻聊著家常時，管家在內院的月亮門外輕輕喚道：「老爺，前天被夫人打的那孩子又來了，在前堂等著呢，老爺見不見？」

弘治帝眉頭越擰越深，臉色也和劉健一樣難看極了。

憐月憐星穿著淡紫色的小夾襖，臉蛋兒紅撲撲的像櫻桃，一人手裡一把小鏟子，正領著內院的丫鬟們鏟冰，鏟完又鋪上一層細細的木灰，小腳使勁在上面跺兩下，事情幹完便把鏟子扔給丫鬟們，姐妹倆牽著手兒高高興興躲進了屋子，盤縮在熱炕上做女紅去了。

「什麼家法？」

「邀千百人之歡，不如釋一人之怨；希千百事之榮，不如免一事之丑。」

「簡單的說，臣要跑路了……」

秦堪是個好老師，可惜朱厚照是個傻學生，他把戲演過了。

天兒冷得邪性，盤在炕上給老爺和主母綉枕面兒，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呢。

欽佩歸欽佩，弘治帝和三位大學士的臉色卻分外凝重。

秦堪朝朱厚照施禮，道：「太子殿下今日又光臨寒舍，寒舍上下如沐春風……」

杜嫣噗嗤一笑，臉蛋兒紅如晚霞，不知是羞是喜，還是被這屋子裡熱融融的暖炕烤的。

直至讀到一句「姜女不尚鉛華，似疏梅之映淡月；禪師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青蓮。」時，弘治帝終於將文稿狠狠朝案頭上一摔，怒道：「豎子太過分了！這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作得出來的嗎？當朕和諸位先生都是傻子么？」

「噢……」杜嫣點頭，若有所思：「那小屁孩子好討厭，既然相公不熟，下次見了他，再揍他一次……」

秦堪笑著嘆道：「相公輕薄娘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哪怕你去衙門鳴冤告狀也告不倒我的。」

「不算太熟。」

「一個碰他一根手指頭咱們就得被抄家滅族的人……」

朱厚照愕然：「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