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輕煙入五侯
第505章 霸州烽火
唐子禾和張茂手下兩支人馬共計五千餘人合成一股，在漆黑的夜色中蟄伏在霸州城外。
「好漢饒命，好漢若只求財，雜家……我，我這裡有黃金白銀奉送……咦？你是張茂！」梁洪面無人色，原本懷著一絲僥倖活命的心理此刻全數斷絕。
梁洪苦澀道：「劉瑾處境漸漸不妙了，前陣子安化郡王造反，不知那郡王發了什麼癔症，造反檄文里竟說是被劉瑾逼反的，劉瑾正忙著指使西廠四處收繳檄文，不讓檄文一字一句進京被陛下和大臣所見……昨日京師傳來家信，說是陛下削了劉瑾督領西廠之權，看來他的聖眷已漸消，秦堪已漸漸佔據上風，劉瑾前途難測，我是他的家僕，前途就更……」
張茂暴烈長笑：「你把霸州全城都搜括了個遍，多少百姓被你搜颳得賣兒賣女不得善終，朝廷馬政明明說是每戶每年只用繳納兩匹成馬，而你一開口就是五匹，交不出來者打入大牢拿銀子換命，做盡種種喪盡天良的惡事，你卻還說被逼？」
張茂冷笑道：「說來說去都是狡辯之辭，你敢拍著胸脯說搜刮來的銀子自己沒有沾手嗎？」
「張大當家，趕緊下令約束手下兄弟吧，霸州以後是咱們的存身之本，若隨意屠戮百姓，將來必被天下人所棄。」
張茂是個大老粗，頓覺唐子禾所言有理，於是眼睛一亮：「好主意！反都反了，還有什麼掉腦袋的事不能做？咱
說完唐子禾笑了笑，然後轉身便離開了梁府，至於地上癱軟著的梁洪，唐子禾眼角都沒瞟過他，落到仇人張茂手裡，這梁洪已是個死人了。
張茂赤紅著雙眼，抄著刀左劈右殺，直奔梁洪府上而去，今日落到淪為反軍，從此公然與朝廷相抗的境地，全托梁洪所賜，他是張茂要殺的第一人。
劉瑾的命運似乎已被註定。
等待兵丁們的不是雪花花的銀子，而是加頸的鋼刀。
唐子禾眼中升起一團興奮的火花，喃喃自語道：「建天津，除奸宦……他正慢慢實現著他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他沒有一句虛言……」
沉默許久的唐子禾忽然又問道：「你說劉瑾被秦堪逼得處處危機，如今京師朝局如何？」
子時，城內城外一片靜寂，城門早已關閉，城頭數十名兵丁抱著白蠟大槍倚在箭垛下打瞌睡，霸州離京師很近，可以說朝發夕至，雖說處於京師南屏障的重要位置，但除了土木之變后瓦剌部落揮師兵臨京師城下，多年來很少有外敵能打到這裏，巡檢司太平糧吃久了，難免懈怠。
密探奔赴京師之時，秦堪猶在侯府書房與李東陽，楊廷和，杜宏等人商議除奸大事。
由於跟霸州鎮守太監張忠是結拜兄弟，巡檢司
數百人趁著漆黑的夜色摸到城牆根下，張茂則一人一騎大明大亮地站在城門外叫門。
又過了一個時辰，一名錦衣衛密探趁著城中反軍不備，悄悄順著一處垮塌的城牆溜出了城，踉蹌著朝京師方向奔去，密探懷裡揣著的，除了霸州安民告示，還有一張要人命的討賊檄文……
梁洪臉色一白，訥訥不能言。
見張茂領著數十人殺氣騰騰走在街上，唐子禾趕緊攔在他身前。
「閃開！天大的事情待張某報了大仇再說！」張茂怒氣沖從地繞過了唐子禾，握緊了鋼刀朝梁洪府上奔去。
梁洪此刻明知張茂不會放過他，然而求生的本能仍舊支撐著他哀哀求饒。
剛走到內院月亮門前，迎面便遇到抱著一包細軟準備出逃的梁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張茂當即紅了眼睛，大喝一聲抬腳便將梁洪踹得一滾，卻沒有一刀殺他，顯然打著要將梁洪慢慢折磨到死的主意。
話沒說完便黯然止住，此刻他落入張茂之手必無幸理，談何「前途」？
唐子禾一聽「秦堪」的名字，秋水般的美眸猛然一亮，接著不知想起什麼，目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梁洪！你個狗娘養的，害得老子好苦啊！」張茂手起刀落，梁洪一聲慘叫，一隻耳朵被活生生削落。
梁洪哭道：「我本是京師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的家奴，劉瑾生性貪財，朝中廣植黨羽，很多地方需要花用銀子，用來結交拉攏大臣，況且他還打算將來告老離宮之後回陝西興平老家安養晚年，若想埋入談家祖墳，則更需要銀子打點，所以才派了不少像我這樣的家奴出任各地欽差提督，藉以馬政礦監之名搜刮錢財，尤其是這兩年來，劉瑾被山陰侯秦堪逼得處處危機，在陛下面前的地位也漸漸危險，劉瑾更是囑咐我等瘋狂斂財，用來收買黨羽人心，以求朝堂上一呼百應，像我這樣的家僕劉瑾每年都給咱們定了搜刮銀子的數額，差一兩都會惹他大怒，輕則打罵重則杖斃，張爺，我這兩年在霸州種種作為，非我所願，實是劉瑾所逼呀！」
內有悍敵，外有造反，矛頭皆直指劉瑾。
數百人一擁而入，兵丁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鋼刀割斷了喉嚨，躺在地上捂著脖子迸噴的鮮血，不甘地抽搐。
霸州。
唐子禾眼中閃過一絲不滿，朝身後的葛老五使了個眼色，唐子禾自
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唐子禾興奮的神情，唯有站在她身旁的葛老五臉色一沉，臉上漸漸布滿了陰霾，擰著眉卻不發一語。
霸州只是個小城，離城十里遠有霸州衛，但城內只有巡檢司百余兵丁和知府衙門的數十衙役，當然，劉氏兄弟手下的百余名所謂的「協捕」也算是霸州城的防衛力量，不過可惜百多人被唐子禾一道命令全剁了。
許久之後，唐子禾忽然朝張茂道：「張大當家，安化王造反一事倒提醒我了，歷來舉事者須師出有名，否則天下人皆謂我等為逆賊，百姓士子人心向背，我等滅亡只是早晚之事……」
唐子禾一字一字緩緩道：「咱們佔了霸州城后，也要發檄文！告訴天下的百姓和士子，因為當今君上昏庸，朝廷出了奸佞，天下民不聊生，逼得咱們不得不興兵伐城，為天下窮苦百姓求一條活路，檄文一出如登高一呼，北直隸地界多是被官府逼得無路可走的苦漢子，必然應者雲集，名正則言順，諸事皆託大義之名方可為，咱們也能做出一番大事！」
※※※
城門大開，唐子禾和葛老五一揮手，城外的五千反軍如山崩海嘯般衝進了霸州城。
久不出言的唐子禾目中精光一閃，道：「你被誰所逼？」
搜刮來
到處是反軍殺人放火搶劫，無數百姓嚇得躲在家裡瑟瑟發抖，巡檢司兵丁和知府衙門的衙役早在反軍進城之時便被殺戮殆盡，整座城已全部落入反軍之手。
梁府已亂成一團，見張茂等人殺氣騰騰行來，門口惶然張望的家僕丫鬟們驚叫著四散而逃，張茂等人如入無人之境，從前門闖入，徑自往內院走去，路上遇到梁府驚惶奔走的下人，張茂二話不說一刀劈倒，一路殺戮而去，可見他心中恨意有多強烈。
霸州，亂了。
張茂滿頭霧水道：「唐姑娘的意思是……」
唐子禾抿唇一笑：「當然實話實說，咱們分明是被劉瑾逼反的，難道不是嗎？」
梁洪不顧自己滿頭鮮血，跪在地上頻頻磕頭，大聲呼冤道：「奴婢真是被逼，若有一絲虛假，願受天打雷劈！張爺，奴婢是太監，前世干多了缺德事才應了今生的孽報，你以為奴婢不想今生多積善德，修個來世福報嗎？你以為奴婢願意干這些損陰德下世投不了人胎的惡事么？」
京師風雨前夜。
「張爺饒命，奴婢以前瞎了狗眼，得罪了張爺這等英雄人物，可奴婢實在也是被逼得沒了辦法……」
城門打開了小小的一條縫，這條縫決定了北直隸亂象頓生。
城中火光四起，反軍大殺四方，最後入城的唐子禾見反軍四處殺人放火，美麗的秀眉不由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