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小笨蛋！
「沒事就好。」男人捧著她的臉，指間摩挲著，深深地看著她。
「需要做核磁共振嗎？再檢查檢查什麼的？必須腦子是大事兒？」
「怎麼了，很嚴重嗎？」
可她當時說這句話時，除了權少皇的人之外，只有唐瑜自己在現場。
「嫂子，不會有事兒的，你不要擔心。」
不管唐瑜出於什麼心，她希望最好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一種。
事情的轉折點太快了，她的思緒有些混亂。手指撫了撫額，她沖陳姐一笑，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頭仰下來靠在牆上，嗅著醫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她腦子激靈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下意識地攥緊了手。
其實，她們倆之間，除了一個男人，有啥事情呢？
「單獨的頭皮損傷沒有影響到大腦，問題不大，7天左右就可以拆線回家了。」
收了線兒，占色望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請假的事情這麼順利，還是託了顧東川的福。在新警培訓班裡，清楚她真正身份的人不多，可不知道顧東川是怎麼交代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身體是特殊的，平時要給予方便的。
她僵硬地抽搐下唇角，尷尬地笑了笑，眼風掃向權少皇，反過來安慰她，「沒關係，你要不願意……那，就算了。」
「……我們是姐妹。」
心臟狠抽了一下，堵得厲害。
眸底複雜的光芒，跳躍了一下，她與唐瑜對視片刻，胸膛湧上的情緒，莫名堵塞了感動，好半天兒都沒有說話。
陳姐坐在她身邊兒，好像又在安慰她什麼。
在把唐瑜送到醫院之後，陳姐在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權少皇報備了。不知道男人在那邊對她說了些什麼，占色只見陳姐面色不變地連聲說『好』應合著，不到一分鐘就掛掉了電話。
占色鬆了一口氣，看看躺著還沒醒的唐瑜，又琢磨了一下『顱骨單純性骨折』這個專業術語，她想了想，還是謹慎地多問了一句。
「去情人街吃？」
朝她看了一眼，當圓臉醫生髮現她那張與唐瑜一模一樣的臉時，大概覺得自己那一句問話有些多餘，隨和地笑了笑。
她的姐姐！
一個戴眼鏡的圓臉醫生走了過來，拉下口罩。
「我已經好多了，你們倆回去吧，讓陳姐在這兒陪著我就行了。」
湊近了過去，占色看著她的臉，聲音有些啞，「你……醒了？」
占色沒有問。
眉頭蹙了一下，權少皇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唐瑜，終於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點了點頭。
擔心這個詞兒，會用在唐瑜的身上？
被吊扇砸中的瞬間，唐瑜就昏迷過去了。占色尖聲喊著，鼻腔酸楚，嗓子眼兒里像堵了一團棉花，出口的聲音顫，啞，還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慌。
「哦！」聽醫生這麼說，占色心裏的擔憂又落下了不少，「那你說的那個骨折呢？」
占色紅著眼睛看她，她的樣子看起來是在擔心么？
「姐！」
占色吸了吸鼻子，
頭微微垂下，她說服了自己，認同了這種想法。
他的聲音不大，卻很冷，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唐瑜的耳朵里。
家屬！？
占色咧了咧嘴，「……又說吃的，你啥時候變吃神了？」
「妹妹，真好……」
她說的一個月內，連時間都基本符合了。
嘆了一口氣，唐瑜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眉間眸底的表情，軟弱得像風一吹就會倒的小小草。
「小笨蛋，老子擔心你不行？」
接下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個字了——等！
戴著墨鏡兒，身後幾個高大的黑衣男人，他們一行剛進醫院，就讓住院部變得森冷而肅穆了。在小護士們的指指點點里，他推開了病房的門。等他高大的身軀走進病房時，頓時帶入了一股子凜然之氣，威勢十足的樣子，讓剛醒轉過來的唐瑜臉上僵硬了幾秒。
「那怎麼行？」看著她因為失血過多，顯得蒼白憔悴卻也楚楚楚可憐的小臉，占色淡淡地勾唇，「怎麼說，你都是為了救我，我過意不去。」
汽車內，一直沉默著。
好像自從權世衡要回國，他就這樣子了？
「……」
吸了吸鼻子，占色點了點頭，壓抑住心裏莫名湧起的慌亂，配合她將浴血的唐瑜抬放到了門外停靠的汽車上。陳姐坐到駕駛室，一腳油門踩到了底，將汽車飆得瘋快，送往了就近的醫院。
那個墜落在地板上的罪魁禍首已經變了形，蒙了一層灰的吊扇葉上，沾染了一團鮮血。鮮血正是從唐瑜的頭上流下來的，她額頭上的黑髮被鮮血泡濕了，蜿蜒成了兩行流淌在臉上，看著煞是驚心。
「你跟我過來一下。」
「好！」唐瑜微笑著點頭，蒼白的面色卻難得地輕鬆，目光柔和而坦然，坦然得占色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嗯。我沒事兒。」
見狀，占色心裏一緊，惶惑了起來。
「佔小幺……」
搖了搖頭，醫生抬步往辦公室走去，邊走邊說。
「傻瓜！看你的傻樣兒？」輕捏一下她的小臉，權少皇手臂略略收緊，低笑著話鋒一轉：「乖兒，咱們晚上吃點什麼？」
在唐瑜忍不出抽泣出聲兒的時候，他蹙著眉，拍了拍占色的後腦勺，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單純線性骨折，屬於比較輕微的骨折，不需要做特殊處理。」
「快，失血很多，必須馬上送醫院！」
如果不是她占卜術通靈了，那有沒有可能是人為製造的巧合？！
醫生和護士來得很快，唐瑜被抬上了擔保，送入急救室去了。看著她昏迷后毫無生息的樣子，占色站在急救室外面，雙手來回絞動著，眸底浮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氣。
她人還沒有清醒，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受傷部位的頭髮一大片被剔掉了，腦袋上用沙發纏扎了起來，護士給她換上的病號服，是藍白條的，沒有了血跡，卻襯得她整個人白得像紙片兒。
「我相信……換了是你，
在沉默了差不多十來分鐘之後，她們就到達了離出事地最近的一家醫院。陳姐大聲喊著醫生，走廊里傳來急促而雜亂的腿步聲，有人在喊著急救的聲音，一個一個『嗡嗡嗡』地在占色的耳根上響起，一切都那麼的真實。可占色覺得每走一步，腳步都又輕又軟，好像踩在棉花上。
對方不僅沒有為難她，還特地關切地慰問了幾句。
了解地向醫生道了謝，等他出了病房，占色才坐回了病床前的椅子上。
嘴唇綳成了一條直線，她目光眯了眯，對上唐瑜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權少皇是下午六七點的時候，才過來的。
心裏琢磨著，在她虛弱的笑容，占色怔愣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行！」
換了她，真的會那麼做嗎？
在陳姐的提醒下，她才回過神兒來。
「嗯，隨便走走，透透氣。」
除了說這一個通俗的詞兒，她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了。
最好，她也不要真出什麼事情。她這輩子最害怕欠人情了！
占色抿著唇，點了點頭，「大概要幾天？」
占色將醫囑都牢牢記下，對唐瑜照顧得十分盡心。
這……
看著這一切，權少皇沉著臉，什麼話也沒有多說。那張俊美卻冷鷙的臉上，涼若冰棱，沒有人看得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呵呵……」
她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沒有女人願意用自己的容貌去算計別人。更何況，救了她，她又能算計到什麼呢？！那麼，她之所以會在那時候救她，那完全就是下意識的舉動了，出於血源和親情的潛意識吧？
權少皇微一揚唇，低笑著，大手順勢在她腦袋上胡亂地揉了一下，語氣滿是寵溺。
占色詫異了一下，鬆開了吊在他脖子的手，放在他太陽穴上，輕輕地揉搓著。定神看過去，不經意就與他的眼光碰撞上了。他眼眶下有些青幽的暗影，神色里明顯多出了一點什麼，壓根兒就讓他看不透。
看著她軟軟地躺在那裡，蒼白著臉安靜的樣子，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占色眼圈紅紅的，心裏揪揪的，那感覺無法用合適的言詞來形容。一顆心，七上八下，像被什麼東西給牽動著，生痛，複雜，說不清，道不明，卻也始終放鬆不了。
心頭微微一喜，唐瑜攥著被角的手鬆開了，虛弱地沖神色冷峻的男人一笑。
「我沒事，我什麼事也沒有。」
安排好了唐瑜在醫院的事情，占色又對她囑咐了幾句，就跟著權少皇出了住院部，離開了這所醫院。
沒想到她會叫得這麼自然，唐瑜身體一僵，緩緩笑開，蒼白的臉上生動了不少，笑容也明媚了起來。
可是占色，還是聽清了。
這個女人，姐姐……？
一語成讖？！竟然還真應了她說的那個『血光之災！』
「好！」
情人街？
醫生沒有什麼表情，就事論事地說
占色的心，又懸了上去。
危險的眸子淺眯著，權少皇走近占色，大手落在她的肩膀，摩挲了一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擔心？！
坐在病床旁，占色看著床上的她，心思沉了又沉。
當然，如果不是今天唐瑜出事兒，她也不會去回想。雖然那測字占卜的方法雖然她從父親留下來的書里學的，可事實上，作為一個心理學研究生，她本人對測字占卜這種東西的相信程度，並不算太高。甚至於這句話，也有她按字胡謅的成分在裏面。
「妹妹！你肯認我……我很高興。以前的事情，咱們就讓它翻篇兒，好嗎？」
打量著他的眼神兒，心思轉了轉，占色皺上了眉頭，「四哥，你幹嘛這麼看我？瘮得慌！」
牽唇笑了笑，他聲音不自然地啞了啞，「四哥，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晚上在這兒守著她。」
目光凜了凜，她指甲攥到了手心裏。
翻篇兒，好嗎？
「……你，你沒事兒吧？」
陳姐若有所思的笑笑，不再言語。
眉頭緊擰著，占色抿唇，走近，「我是。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情況怎麼樣？」
*
占色心裏微窒，一抬眼，剛好捕捉到了她臉上的不自在與孱弱。突然間，她覺得自個兒這樣兒有些矯情。既然是一個媽生出來的親姐妹，又有什麼叫不出口的？更何況人家剛救過她。看著唐瑜被剔掉了頭髮的腦袋，她緩緩地抓住她的手，嘴皮動了動，噎了幾秒，語氣和心態就平靜了。
只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兒里，醫生推了推眼睛兒，笑著搖頭。
*
跟著唐瑜來的那個叫陳姐的女人，來自zmi軍情機關，大概見多了各種突發事件，她比店裡的任何人都要來得鎮定。一邊蹲下身來對唐瑜進行緊急處理，一邊兒低聲說。
「我姐她還在搶救，所以今天下午，我請半天假。」
「還好吊扇垂直墜落，剛好砸中，要是被飛速轉動的扇葉削到腦袋……」
她知道，他在擔心她。
他低低的聲音，還有語氣里的緊張，讓占色的心情反倒放鬆了下來。
閉了閉眼睛，她默默地坐在了休息椅上，雙手撐著額頭，久久說不出話來。
出了事兒，店裡的人頓時就慌亂了一片。
她頭上的傷口在右顳骨往下兩寸，傷口的一端伸到了額頭的髮際線外。
權少皇不可能料到唐瑜會來救自己，那麼風扇的掉落就不可能是他乾的，除非他想要她的命。
女人沒有不愛美的，唐瑜自然也不會例外。有多少女人為了漂亮不惜對自己的身體下狠手，削臉磨
「原來那是擔心啊？我還以為你魂兒掉了！」仰著腦袋望他，占色打趣。
陳姐開著車，看了她一眼，小聲兒安慰。
說起情人街的小吃，占色就想到第一次他強行帶她去時的情形了。
在他安撫的動作里，占色心下稍安。將大致的情況說了一下，考慮到唐瑜那該死的置入記憶，她覺得大家相處一塊兒實在有些尷尬。
一臉溢著笑，唐瑜眸底隱隱有淚光浮現。她緊緊握住占色的手，掃了她身後抿唇不語的權少皇一眼，視線里的情緒非常的複雜。
至少在發生今天這件事情之前，她承認自己不會那麼做，也沒有那麼偉大的節操，為了救別人而犧牲自己。可唐瑜卻認為她會那麼做？！呵，這是一件多麼諷刺的事兒？說到底，還是她占色以前太小肚雞腸了，因為那個『大變活人』的事情，她一開始就對唐瑜產生有了介心，所以一直帶著有色眼鏡看她吧？！
唐瑜眼睛半眯著，眼球緩緩轉動了幾下，又看看醫院唰白的牆，再看看占色的臉，一個人恍惚了很久，好像才反應過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扯了扯嘴唇，她唇色蒼白地沖占色笑了一下。
不過，還是覺得有些荒謬了。
看著她微翹的唇，粉粉嫩嫩的顏色，聽著她語氣里小小的促狹，權少皇眉頭微蹙，深幽的黑眸鎖著她，像是咽下一句什麼話似的，笑了笑，就攬住她的肩膀。
「瑜字。一人，一月，一把刀。唐瑜，在一個月內，你也恐怕會有血光之災……」
其實也不是不願意，而是叫不出口。
喉嚨里噎了一下，占色臉色微變，看著她的眼睛，「那好，你休息。」
刮刮她的鼻子，男人勾起唇，似笑非笑，「昨晚搞了幾次嗯？你說爺累不累？」
也就是說，她好端端的一張臉，已經破相了。
扯開的唇角一顫，唐瑜慢慢地伸出手來，握緊了她放在床邊的手，兩行熱淚順著面頰就滑落了下來。
默了片刻，她掏出手機來給隊里打了個電話，特別不好意思地說明了一下原因。
想到這裏，占色之前對唐瑜的懷疑又消失了。
唐瑜竟然救了她？
再一次，車廂內靜默了。
臉上一燙，占色瞪他一眼，「不害臊。」
而且更詭異的是——今天正好是八月的最後一天。
不期然間，她卻想到了那一天她去紅璽台，與唐瑜測字占卜的事情來。
陪護病人的滋味兒並不好受。
「好了，你今天訓練也累了，明天還要繼續。晚上還是回家去休息，小陳會照顧她的。」
一整個下午，唐瑜醒一會睡一會兒，始終沒有太清醒。占色特地又去問過醫生。醫生說她頭部受了傷，沒有痊癒之前，腦子暈眩是正常情況，要是發生嘔吐或者發燒，就要多注意了。
事情發生得太快，沒有人會想到吊扇會突然墜落。占色更
那眼光……
睨著小女人變幻不停的臉，權少皇將她抱坐到自己大腿上，閑適地箍住她的腰躺在椅背上，磁性低沉的嗓音，邪肆而沙啞，「是掉了，掉你身上了！」
那麼……？
到底是巧合，還是她的占卜術真高到通靈的程度了？
來不及想那麼多了，現在主要就一件事情——救人要緊。
她想到了自己的崗前培訓，頭大了。
喉嚨哽咽了一下，占色搖頭，紅著眼睛，「謝謝。」
她心虛，心虛自己心裏藏著的『小』兒。
她有些懵了！
雙臂勾住他的脖子，她笑得頗為戲謔：「權四爺今兒是怎麼了？又想吃麻辣干鍋了？！」
剛剛坐上車，男人就探手到她腰上，一拉一拽，直接把她抱了一個滿懷。
心緒不寧地坐在病房裡，她的眼睛一直盯在唐瑜沒有生氣的臉上。那種像在照鏡子般的感覺，讓她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甚至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彆扭。
很顯然，在她的躊躇里，唐瑜有些失望。
坐下來不到十分鐘，唐瑜就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在整個過程中，唐瑜一直沒有醒過來。
這一句話是她親自說出來的，如果不仔細去回憶，她都已經快忘到腦後根兒去了。
大約又等了一個小時左右，那個圓臉醫生過來了，遞給她一張頭部CT的片子。
「哎！」
「唐瑜……」
這事兒，太不真切了！
這麼想著，她不由苦笑。
太扯淡了！
「四哥，你很累嗎？看你的眼圈都黑了！」
緩緩抬起頭，她細細地看著男人鬼斧神工的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嘆了口氣。
「不用，CT完全可以檢查出腦外傷和腦出血等情況了。又不是腦神經方面的問題，不用做核磁共振。當然，主要還是看你們家屬的意思。我建議等患者醒來觀察幾天再說。」
看著他淡然冷峻的面孔，她手心緊了緊，「回吧，妹妹。十三還在家裡呢！」
在辦公室里，醫生為唐瑜做了住院登記，不用占色招呼，陳姐就主動去辦好了住院手續。
占色呼吸微滯。
「顱骨單純線性骨折。幸好，未伴有顱內實質性損傷。」
從急救室出來的唐瑜，已經被人推到了病房裡。
「占色，你要過意不去，你就叫我一聲姐姐吧。」
她反手回握住唐瑜，覺得心下某處有些涼。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
半眯著鷹眸，權少皇瞄她一眼，大手環上她的腰，納入懷裡來，語氣沉沉地說。
「你不要多說話，好好休息一會兒，睡一覺。」
怔怔地在休息椅上坐了一個多小時，急救室的門兒才打開了。
做夢一般。
「我們姐妹們，總算……團聚了……」
一個人要對一個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角色喊出來，會彆扭，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