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鄉佳氣鬱蔥蔥
第048章 慢束羅裙半露胸
他側過臉，看了一下蔭涼處站著的葉暢，心中對葉暢的佩服當真達到了極點。
「好，好，好一個夢中得詩，好一個修武葉暢，好一個夕陽無限好。」
「修武葉暢，拜見貴人。」葉暢又對她一笑，然後轉向玉真，正容行禮。
他無意結交眼前這位明顯是李唐宗室的貴人，但也不會蠢到為了展示自己的傲骨而視對方如無物。
「酷暑難耐，賀賓客身體不適，亦是常事……來人，將宮中冰鎮的酸梅湯送些去賀府。」
激烈的對抗，火爆的場面，很快便吸引了一些觀眾。葉暢看到這一幕，滿意地笑了起來：這項運動，應該能夠風靡大唐。
正是：今上傳聞好足球，下愚群氓紛奔走，莫道市井多無賴，一朝扶雲上霄九。
眾人面面相覷，今日是被元載、盧杞唆使來的，原本是來看葉暢的笑話，結果如今元載已經羞愧而走，盧杞亦是無言以對，該怎麼回應這位貴人？
李霅心中頓時歡喜，玉真公主亦好為國家薦人，他雖然已官至太常丞，可若能在玉真公主面前討得好，那對今後的前途極有幫助。他看了一圈眾人，原是不想讓葉暢進去的，但這樣的話，未免就太過失禮。
他方才也見著了蟲娘，但這位小公主在皇宮中太過低調，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受寵，因此李霅也不認識他。但現在看到的不同，那可是玉真長公主！
「賀賓客已經……身體不適，先回去了。」
就在這時，球場上一球被開了出去，落到了場外，恰恰落向女眷圍起的帷幔方向，雖然沒有落到帷幔內，眾人的注意力還是跟著球到了那邊。李霅注意到那邊的人物，嚇了一大跳：「啊呀，怎麼這位貴人也在！」
蕭白朗站在場中，看著周圍聚攏的數千名觀眾，心中不但不覺得緊張，反而更為熱切起來。
眾人紛紛見禮，大唐之時，禮儀雖多，但非正式場合正式時候，少有跪拜者，葉暢也不過是跟著
「蟲娘，到我這邊來。」
究竟是贊人，還是贊詩，只怕就只有她自己才知曉。無論是贊人還是贊詩，跟在李霅身邊的諸位儒生文人，現在都是一臉羡慕嫉妒還暗藏恨地看著葉暢。
「某正是葉暢。」
這是夏天，這是盛唐！
眾人隨之入內，葉暢進去之後，便看著方才在寺后見到的那幾個女道士，而最居中的則是一個半老徐娘，雖然道士打扮，但從她的氣質上不難看出，她是慣於高高在上的。
那麼很簡單，葉暢幕後遙控，由他蕭白朗來組織就是。為了避免發生意外，特別是被盧杞這等小人發現繼續干涉，葉暢自然就縮在賀知章的府邸之中，而蕭白朗則想法子說動青龍寺的僧人，以做佛事為名，招徠那些香客來看熱鬧。
「你便是葉暢，這麼……年輕？」
「啊呀……姑……玉真姑姑，你也來了？」
這種情形下，盧杞插嘴是極為失禮的，盧杞也意識到這點，垂首退後，縮入人群之中。
蟲娘在人群中繼續尋找方才讓她覺得溫柔關愛的目光，但聽得一個聲音響起，她抬起眼，便看到另一雙溫和的眼睛。
「哦？」從李霅的神情中，玉真看出這其間有隱情，她好奇心起：「賀賓客呢，為何不見他過來？」
周圍的公主、宮女們都瞪大了眼睛：這可是極少有的事情，一向羞澀文靜的蟲娘，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面前踢球！
蟲娘望了葉暢一眼，葉暢向她點點頭，她大著膽子起身，然後用力一腳。
玉真公主乃是當今天子嫡妹，再加上金仙公主，三人是在李唐皇室最血雨腥風之時飄搖過來，彼此間的情誼絕非小可。李霅貴為宰相之子，在這位公主面前卻仍然抬不起頭來，若是沒有看到倒還罷了，但
反倒是葉暢自己，他對於在公主面前揚名沒有任何興趣，因為咸宜公主的事情，他對李唐宗室也沒有多少好感，因此有些無聊地看著這些皇宮的美女們。
夏天和盛唐湊在一起，就意味著「慢束羅裙半露胸」！就意味著「綺羅纖縷見肌膚」！就意味著「屐上足如霜」！
蕭白朗點了點頭，然後喝道：「準備，開始！」
在最初的吃驚之後，玉真開始打量起葉暢來，這個時候，她想到方才葉暢大胆的舉動和小蟲娘的異樣。
玉真拉著蟲娘，自有人獻上馬扎、錦團，與蟲娘一起出來的宮中各位公主們紛紛坐下，只等著看熱鬧。
此時眾人都是練習足球不久，這五日也只是勉強熟悉了規則，雖然有馬球、蹴鞠的底子，但與真正的足球相比，還算不得好看。但是已經足夠讓大唐時的觀眾興奮，特別是看到眾球員以蹴鞠的技巧，做出諸如過人、突破這樣的動作時，周圍少不得也有歡呼聲。
對於圍觀者來說，足球既是一項新鮮的運動，又是他們熟悉的運動。其實就是馬球規則下的蹴鞠比賽，不過那球的大小比起一般蹴鞠要大得多。在一些規則細節上，眾人雖是不懂，不過也沒有關係，青龍寺的僧眾早在四處人多的地方張榜，將規則簡明扼要寫出來，因此眾人都看得懂。
看他才十六七歲的模樣，玉真愣住了，在玉真想來，能寫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怎麼著也應該是人到中年，有著複雜經歷的人，何曾想過，這隻是一個翩翩少年郎！
「便是如此，葉暢又吟出第五首詩，詩句如下……」
「聽聞這邊佛事熱鬧新奇，便來看看……你到我身邊來。」
聽得這一句，李霅臉色又微變，方才盧杞想要瞞著賀知章突然離去的真正原因，但公主派去的人一打聽，還有不知的道理？那時他們不但無法抑制
那邊帷幔之內，嬉笑鶯燕之聲頓止。過了會兒，有人欣幕而出：「貴人請李丞與諸友入內。」
恰恰此時，場中踢球之人又一腳將球踢過來，這一次球直接落入帷幔之內，正好滾到了葉暢面前。葉暢彎腰拾起了那球，然後不慌不忙，向前走去。
想到這，李霅道：「賀公不適，倒不是天熱，而是聽人吟了一首詩。」
若是足球戲的名聲傳出去，那麼他們這最早一批進行這項運動的，便將成為元老宗師，極有可能受到宮裡官家的注意，賈昌小兒的舊路，自己或許也可以走上一遭。
韓朝宗的禁令中，可是留了後門的，他禁止的是葉暢參与組織球賽，而不是球賽本身！
李霅缺乏機變，正在琢磨著如何回應，旁邊的盧杞忍不住插嘴。玉真目光嚴厲地盯了他一眼，略帶著些厭惡，而李霅也回頭瞪著他。
所有人中，或許只有葉暢一人，敢以好色之徒的眼光掃視眾人。他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了小蟲娘，認出這個小道姑，葉暢微微一愣，只道她是玉真身邊的使女，心中更為憐惜：這小姑娘放在後世，可長得像個洋娃娃一般，但在這個時代，卻只是一個小使女。
眾人心中不免有些同情，身為天家女，原是最為幸運的，但若成了蟲娘這般，則是由幸運轉為不幸了。
目光轉向蟲娘，原本蒼白的小臉上，此時已經布起興奮的紅暈，密密的汗珠在她額頭滲了出來，這讓她潔白如玉的面龐更顯晶瑩，幾乎能看到皮膚下的血管。玉真轉回臉，注視著葉暢，似笑非笑地牽動了一下唇。
蟲娘也認出了他，生長在皇宮之中，母親只是皇帝一時性起的玩物，連個正經封號都沒有，而她自己更是才能走路便出家當了道人，因此她的性子其實遠比葉暢看到的要深沉成熟。她不討厭葉暢，葉暢的目光讓她覺得很親
球滾到了蟲娘腳下，蟲娘縮了縮，似乎想踢又不敢踢。
李霅呆了一小會兒，然後道：「方才賀賓客攜客至此遊玩，下官聽說之後，便來相見雅集。」
「有此事，說與貧道聽聽。」玉真頓時好奇，一邊看著球場上的比賽一邊道。
葉暢向著剃光頭髮的蕭白朗樹起了一下大拇指，他們既然假作佛事，少不得剃髮裝僧。雖然身體膚發受之父母，可是這些無賴們既然敢在身上刺青，學著胡人剃個光頭，也不算什麼大事。
她們這群貴女聚在一處，還有人用錦緞將周圍圍起，避免有人窺視或者衝撞。等這邊折騰得差不多了，那邊球賽也已經正式開始。
當然這是文雅的，說直白些，就是豐胸、玉腿和雪白肌膚！
那伶牙俐齒的已經將青龍寺佛塔上發生的事情說到高潮，聽得前四首詩，玉真公主都是淺笑，詩是不錯，但玉真公主認識的舉薦的人里，有的是好詩人。但當聽得「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之句后，玉真的臉色變了，她坐直身軀，雙腮飛紅，鼻翼輕顫，目光中水波流動，一瞬間彷彿年輕了二十歲！
他匆匆起步，跟著他的諸人自然免不了也隨之而去。葉暢本來沒有什麼興趣的，卻被顏真卿拉著也過去。李霅到了帷幔前止步，然後揚聲通報：「太常丞李霅，拜見貴人。」
葉暢對她點頭時，她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與氣力，便踢了一腳球，到現在，球早不知滾到哪兒去了，她卻覺得自己心在跳，氣在喘！
雖然他身上紋著「生不怕京兆尹」，實際上哪有不忌憚官府的，因此，當得知韓朝宗禁止葉暢組織球賽之後，他幾乎絕望。就在此時，葉暢委託覃勤壽帶來幾句話，讓他茅塞頓開。
她也走到了人生當中的夕陽之時，在幼時的驚恐、青年的迷亂之後，現在的幸福讓她倍感珍惜。這句詩，
他直接走向玉真公主，但在經過蟲娘面前時停下，看到蟲娘羞赧地想看他又不敢看，他便將手中的球輕輕拋過去。
蟲娘自己也被嚇住了。
這雙眼睛的主人，乃是大唐玉真長公主，在她的身邊，亦是一群人聚著，風姿各異。這些人聽得玉真喚蟲娘小名，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蟲娘，雖然旋即收回目光以免失禮，但還是讓蟲娘覺得局促不慣。
「上面的貴人，請將球還以我們！」球場上的光頭們紛紛喊了起來，他們平時可沒有這麼禮貌。
這小子要飛黃騰達了！
「李霅見過貴人。」李霅向前行禮道。
此時不待李霅開口，便有自認為伶牙俐齒的上前，將葉暢連吟五首登樂游原詩之事說與玉真聽，在場的沒有一個是笨蛋，自然知道，讓李霅都口稱「貴人」的會是何等人物，若是能討得眼前女道歡喜，何愁沒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那葉暢現在何處，諸位當中，誰是葉暢？」這次，不等旁邊察言觀色的侍女開口，她親自問道。
一般人家的女兒，是不允許穿成這模樣的，但宮廷之中，則如此成風。而且此時天熱，女兒家也喜歡穿少些，好讓自己更涼爽，因此葉暢放眼望去，華蓋之下，儘是豐胸、玉腿和欺霜賽雪的肌膚，看得他目盪神馳，只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另一世，另一世夏天的校園之內，可不就是眼前這模樣！
看著這個小姑娘害羞地躲著自己的目光，葉暢快活地笑了起來。
「葉郎君，帷幔中乃是貴人，切勿失禮，還有，盧杞，你也別惹是非！」他告誡了葉暢與盧杞二人，然後正衣而入。
據聞當今天子李三郎曾愛寵一位曹國進獻的胡旋女曹野那姬，育有一女，因為未足月便早產，故此不得皇帝喜愛，打小就令其道姑打扮，跟著玉真公主學習主持宮中道觀。看來這個年方稚齡的少女，便是那位可憐的小公主了。
這可是他的舞台，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