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二卷 帝鄉佳氣鬱蔥蔥

第054章 一箭雙鳥驚天案

第二卷 帝鄉佳氣鬱蔥蔥

第054章 一箭雙鳥驚天案

「我兄長如何會有宗室才有的玉佩?」葉暢冷笑道:「看來楊管事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這話大夥都聽不懂,畢竟無論誰聯想力再豐富,也想不到葉暢竟然是千百年後的「後世人」。
他二人的竊竊私語,葉暢沒有注意,葉暢緊緊盯著楊富,看著這張略有些肥胖的臉在不停地流汗,他明白,對方心虛膽寒。
這是普通的獵弓,便是葉暢這樣沒有專門訓練過的人,也能夠拉開。葉暢將那根羽箭搭上弓,來到楊富身後三步左右的地方,彎弓,搭箭。
葉暢射這兩箭之時,神情冷峻,沒有絲毫猶豫與動搖,看得蕭白朗與賈貓兒都是神情微變:這位葉郎君可不是那種見殺雞都要閉眼的無用書生!
也不等楊富同意,他打馬先進了林子,楊富覺著這乃是天子腳下京畿之地,也沒有聽說什麼盜匪,便跟進了林子。
推動李隆基賜死三庶人最力者,乃是武惠妃,她的目的是讓自己兒子壽王李瑁為太子,但是在三庶人死後不久,她就因為三庶人的「鬼魂作祟」死了,李隆基雖是追封其為皇后,卻不讓後宮諸子以皇后之禮為其服孝。全天下的人都覺得三庶人冤屈,李瑁也未能能夠成為太子,而且連他的愛妻楊玉環都被李隆基看中,成了他母親武惠妃的替代品。
「沒事,必不致牽連你們。」葉暢陰沉著臉,低低說了一聲,也不管蕭白朗意欲解釋,又走到了楊富身邊。
「楊洄詬陷三庶人,致三庶人喪命,他發覺三庶人的玉佩,為何不繼續追究?」
「駙馬是怕,近年來天子已經隱有悔意,武惠妃又為三庶人作祟而薨,駙馬怕翻出舊事,令天子記恨……」
葉暢的回應卻是冷冰冰的,在眾人七手八腳替楊富穿好衣裳之後,他還為楊富將衣裳整理好,看起來就像什麼都未發生一般。然後,幾個漢子牢牢抓住了楊富,葉暢退後幾步,從一棵樹后拿出一張獵弓來。
「呵?」葉暢冷笑。
「收拾一權貴走狗罷了,你少亂拍馬屁,葉郎君不吃這一套。」
「真的,真是宮中之物,乃是天子賞賜給宗室的,初時我還以為是你兄長自駙馬府中盜取,後來獻與駙馬,才知道……才知道那是三庶人的……」
楊富注意到,自己面對的並不是與王啟年打招呼的賈貓兒,而是一個年紀甚輕的少年郎。
「我說,我說,你兄長身上的玉佩,乃是宮中之物……」
「葉郎君恁的文雅,這等軟貨,一頓打,包他連他老娘偷人的事情都說出來!」王心芝在旁插嘴道。
「你是咸宜公主駙馬楊洄家生子,他家的管事,某一清二楚。此次請你來,是因為有一件事要向你請教。」
「有些熱,咱們入林子歇息一下,順道喝些水。」王啟年道。
「當真不愧是梨園外第一名伶,扮個揚州來的浪蕩子也扮得十足象。」被稱為貓兒的,自然是賈貓兒,他笑著起身迎來:「楊管事,這邊請。」
這個詞一說出,葉暢沒有什麼反應,周圍卻是一片冷氣!
「給他穿好衣裳,然後抓住他。」
他說得非常客氣,但楊富絲毫沒有因為這客氣而放鬆,他臉上的汗越多,當葉暢提到「葉曙」時,他更是兩腿戰戰,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楊富這才臉色大變:「王郎君,你,你……」
「我敢將楊管事請來,自然就不怕官府追究,楊管事只不過是咸宜公主府上的管事,我卻是玉真長公主的座上賓客。」葉暢露齒一下:「你的神情,已經讓我知曉一些事情了。」
葉暢不相信堂兄一介遠在修武的農夫,竟然會捲入如此激烈血腥的朝廷爭鬥。他懷疑這是楊富在胡說八道,但就算楊富不畏他的懲治而說謊,也不該編出這樣一個謊言啊。
原本被立為太子的李瑛,其母不得寵,而深得李隆基寵愛的武惠妃意圖立自己之子為太子,娶了武惠妃之女的楊洄察其意而誣告李瑛,李林甫又得武惠妃授意推波助瀾,在一番激烈的爭鬥之後,李瑛等先被廢為庶人,然後賜死。
他們嘻嘻哈哈說話間,完全沒有將楊富放在心上,而楊富此時已經跪地在求饒了。
那麼就還有一個疑問了。
「我……我……」
林中卻已經有數人在,其中幾個光頭,讓楊富有些訝然:最近練足球的,可都是這副模樣打扮,據說足球戲乃是佛家祭祀禮拜之戲,故此剃成光頭,以示對佛祖敬意。
「為何,那三庶人……是誰?」
葉暢的問話讓蕭白朗一臉驚訝:「葉郎君不知道?三庶人,乃廢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光王李琚!」
楊富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不過他這番話讓周圍的無賴們鬆了口氣:不是直接捲入到三庶人的案件中,那就好。
「不知道,我真不知,駙馬說,那三庶人死在驛站之中,當時紛亂,他們身上的玉佩為人帶走,那亦是常事。事後輾轉落到你兄長手中,卻被我見到……」
楊富並不知道葉暢在自己後面做什麼,但本能地感到不對勁兒,他的哭嚎聲越來越大,然後就聽得聲后嗡的一聲,緊接著,一根羽箭從他背後透胸而過。
眾人聽得他這幾句話,都是覺得身上一緊,特別是蕭白朗,忍不住苦笑道:「今日才知曉,那天葉郎君說要將某剝光了扔西市去裸奔,還是客氣的。」
葉暢與他說話時語氣極是冷靜,旁邊正與賈貓兒打趣的王心芝一挑大拇指,悄悄在賈貓兒耳畔道:「葉郎君是做大事情的,這般鎮定自若,便是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
那兩枝箭,便是那日夜裡他遇刺時的兩枝箭,被和尚拔出來,他小心收好。這兩枝箭的樣式很有些古怪,肯定不是大唐官兵的制式箭,因此用它來殺死楊富,少不得讓京兆尹給那些暗中刺殺他的人找些麻煩。
雖然當日遇刺,葉暢並沒有聲張,可這並不意味著他會放過那些威脅他生命的人,只要有機會,他定然是要將之揭出來並加以報復。他不想整日生活在未知的恐懼之中,更不希望將可能的災禍,帶回到家中去!
這樣就讓駙馬楊洄陷入極為尷尬的局面,他希望三庶人事件隨著武惠妃一起永遠埋葬,不希望再被人挖出來,因此,即使發覺了三庶人的玉佩,他也未深究,希望事情以葉曙之死而告終。
「某是斯文人,自然有斯文的法子。」葉暢見楊富仍然只是期期艾艾,卻就是不開口,笑著後退了兩步,往回伸手,有個光頭漢子便將一個陶罐交到他的手中。
「楊管事自然可以說瞎話,不過有些事情我知道。」葉暢淡淡地道。
「你們是何意,某乃咸宜公主府管事,你們膽敢騙某!」此時楊富便是再蠢,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他色厲內荏地道。
「不要再問下去,若是這廝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言語,咱們便是滅了他的口,只怕也能善了,誰知道兄弟當中,有沒有人……」蕭白朗憂心忡忡地道。
王啟年帶著三個長隨,與楊富一路說笑,身邊又帶著冰鎮了的酸梅湯,因此倒不覺得熱渴。出了長安有十余里,他們離開官道,踏上小道,又走了三里,面前是一片樹林。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冤有頭債有主,楊管事你有什麼怨仇,只管找他們就是。」王啟年道。
楊富正訝然間,那王啟年忽然開口道。
葉暢心中仍然滿是疑竇,但無論他如何威脅,卻怎麼也從楊富口中得到別的答案。他反覆提問,時不時重複此前的問題,但得到的結論都是一致。
「你……」
葉暢沒有催促他回答,而是拿起一枝羽箭,在手中慢慢把玩。
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蕭白朗與賈貓兒,二人也都顏色大變,至於騙子王心芝,更是向後退了一步。
即使葉暢的準頭,三步遠的距離,也不會失去目標。楊富口中噴著血,目光獃滯,一時間卻未曾死。葉暢又搭上第二根羽箭,上弦拉弓,「嗡」聲過後,第二根箭亦是穿透后胸,這一次直接穿過楊富的要害心臟,楊富渾身劇烈抽搐,眼神開始渙神,小便失禁,終於斃命。
葉暢有些驚訝,抬頭看了看,便見蕭白朗向他使了個眼色。葉暢跟著蕭白朗走得遠了些,蕭白朗低聲道:「葉郎君,此事不妙,干係太大,定要滅這廝口!」
「事情真不是我的主意,乃是駙馬之令,我只是一個管事,如何能與駙馬相抗?」楊富哭泣著道:「我這些日子也不好受,願出百貫,以償令兄!」
出了長安城,向南,便可望見連綿的南山(秦嶺),而那莊子,便在南山之側。
「某堂兄單名一個曙字,乃是輪番上役的府兵,聽聞是死在楊管事手中,還得了個竊賊的罪名。」葉暢慢慢地道:「某雖無識人之明,但自己兄長還是知道,絕非竊賊,故此請楊管事來,便是求教,這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話讓楊富頓時覺悟:葉曙之死的事情,明面上是他做的,實際上真正的兇手根本不是他,他有什麼好擔待的?
提起這廢太子李瑛,他就知道三庶人指的是何事了。李唐自得國以來,每一次皇權更迭,都伴隨著宗室的血腥淋漓,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且不說,他在傳位李冶之前,李承乾與李泰便爭得頭破血流,而李治死後,武則天則大揮屠刀,將包括自己親生子女在內的李唐宗室,殺得人頭滾滾。武則天之後,李顯與李旦相繼及位,中間便有韋后之亂,有太平公主之亂。到了如今李隆基要挑選繼承人,又有三庶人事件!
當真有無賴要將蜂蜜塗在他下身,眼見那陶罐子離自己下體越來越近,他的叫聲越發凄厲,就在這時,葉暢在他旁邊又道:「為著別人的事情,害得自己沒了下面……嘖嘖,看來楊管事果然忠心啊。」
楊富揚起了眉:「夕陽無限好的葉十一郎?小人……小人乃……」
「那是自然,治人的法子,我比你們多出千百年的見識。」葉暢傲然道。
聽得這裏,葉暢明白,楊富未曾說謊。楊富口中能掏出的東西,基本上都已經掏出來,再逼問,便是胡說八道了。
「好你個王心芝,咱們送你一場富貴,你卻這般嘴臉!」賈貓兒笑罵了一聲。
葉暢這個時候,也不禁吸了口冷氣!
「我另有用意。」葉暢道。
「某姓葉,名暢,想必楊管家也知道某。」這個翩翩少年郎沉靜地自我介紹道。
要滅口,這是設計將楊富誘出長安時就下定的決心,葉暢知道,蕭白朗想說的不是這事。
「你這狗才,這些日子作威作福這麼久,如今死到臨頭,還敢如此囂張!」話音未落,他身邊王心芝的伴當中,便有人給了他一把掌,然後兩個伴當左右一夾,便將他制住,徑直推到了賈貓兒等人面前。
「這裏面是些蜂蜜,據說螞蟻最愛吃蜂蜜,將楊管事衣裳退了,把蜂蜜塗在他下身上,然後尋個螞蟻窩,不曉得螞蟻吃完蜂蜜之後,楊管事是不是就要進宮裡當管事了?」葉暢輕聲說道:「某在此恭賀楊管事高陞。」
他確實另有用意,楊洄終究是咸宜公主駙馬,即使武惠妃已死,咸宜公主仍然是李隆基諸多女兒中最得寵者之一。殺了她府中的管事,京兆尹肯定要追究,便是做出自殺假相亦未必能得脫身。
「葉郎君原不需這般麻煩,弄根繩子,只作他上弔而死就是。」賈貓兒乾笑著放手,楊富的屍體仆倒在地。
他心知跑是跑不掉的,如今只求能脫身逃得性命。葉暢冷冷地揮了一下手,頗有幾分惡霸反角的風範,便有兩個無賴將楊富夾起,當真來剝他的衣裳。楊富拚命哭嚎掙扎,卻哪裡掙得脫,片刻之後,他便清潔溜溜,光著腿夾著蛋,赤條條站在眾人面前。
三庶人!
「人帶來了,貓兒兄,算是不辱使命。」
「嗯?」楊富有些詫異,王啟年認識先到的人,而且,他口音為何從吳音變成了長安本地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