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鄉佳氣鬱蔥蔥
第056章 餌香火旺瓮待人
「諾！」過了好一會兒，他吐出這一個字。
賈貓兒會意，點了點頭：「聽聞葉郎君也與京兆尹有舊？」
這個建議讓韓朝宗愣住了，葉暢求官求財都在他意料之中，唯獨求這臨時幕僚之職……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一大堆事情，要一個月內做掉，自然忙了。」
沒賜座，沒有關係，旁邊就是小錦敦兒，拖過來自己坐就是，不上茶，同樣沒有關係，葉暢從自己的后腰掏出一個水葫蘆兒，揭開塞子，美美地灌了一口——這般酷暑里，隨身不帶著點兒加了桂花的酸梅湯，哪裡還能活得下去！
嘎了一口酸梅湯，葉暢還好奇地東張西望看著周圍的擺設：這可都是古董，若是帶兩件回去，都是國寶級的好東西。比如說那幾件青瓷和白瓷，那個色澤，那個造型，當真是讓人垂涎！
見可見，卻得給他一個下馬威。
「韓公所慮者有三，其一乃是河道入西市，沿途要經過幾戶人家，搬遷不宜；其二是水泥之事雖然已做宣傳，但是觀望者眾，行動者無；其三是鋪路預算超支，讓韓公捉襟見肘。」
這個發現極大增加了這群人的嫌疑，可接下來的調查就非吉溫力所能逮了。
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兩枝箭，而且近日這兩枝箭的來歷終於被弄清楚了，乃是范陽、平盧一帶契丹人常用的雕羽箭。
這廝是李林甫塞進京兆長安縣的。因為原本的左相牛仙客死去、李適之繼任，韓朝宗成了京兆尹，整個京兆府里的人事亂成一團，李林甫乘機埋下這根釘子——韓朝宗知道他就是一個姦細。可是葉暢偏偏點了此人之名，讓韓朝宗不得不用，即使如此，韓朝宗也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厭惡。
但想到葉暢能提出「水泥」配方和在長安城中推廣水泥的計策，他又覺得，自己有必要見一見他。
這廝不知好歹，仍然去弄什麼足球戲，還弄出了聯賽，若不是背後據聞得了玉真長公主的首肯，韓朝宗無論如何都要
因此，韓朝宗稍稍停嘴，他正在組織著語言，準備滔滔不絕用創建美好和諧大唐的理念來繼續對葉暢進行教育之時，葉暢搶先開口了。
「停停停，韓公，千萬莫說大道理，一說大道理我就頭疼難耐。」葉暢舉起手，打斷了韓朝宗準備好的教訓說辭。
「那是自然，要不然，為何韓公召你來呢，便是某請的。」葉暢笑眯眯地答道。
唯有如此，才不會引起韓朝宗的疑心。
「行了，別裝了！」韓朝宗將手中的公文一扔：「有什麼事？」
韓朝宗打量著這個年輕人，他很有才智，為人又膽大妄為，若是用於正道，自然用益於國家，可若是走上歪門邪道……
葉暢能倚仗的是什麼？唯一的就是名聲，在家鄉是夢仙的名聲，在長安不好直接宣揚自己夢仙的事情了，便要表露出才華來。
「這個臨時幕僚，是何意？」
吉溫目瞪口呆，聽得韓朝宗滔滔不絕地說著這件事的重大意義，說在事成之後如何會向朝廷為他請功邀賞，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韓公這幾日煩惱之事啊。」
「我為韓公謀划，以一月為期，一月之後，我便捲鋪蓋走人。」葉暢道：「韓公的三個困擾，我定然完結它！」
葉暢能吃苦，但可以享受的時候，他也絕對不虧待自己。
「非某有事，乃是韓公有事。」葉暢笑嘻嘻地回答。
因此，葉暢雖然被帶到了韓朝宗的書房中，看到的卻是韓朝宗埋頭批閱公文——既沒有賜座，也沒有上茶，完全當他不存在一般。
這番模樣讓韓朝宗氣樂了。
因此，他必須來尋京兆尹韓朝宗，由他出面請求朝廷發文給平盧節度使，令其交出人來。但吉溫估計可能性不大，他也不是真的想要追來兇手，只是幫助李林甫為難一下韓朝宗罷了。
「你若知道好歹，就不會有意吟那首『夕陽無限好』，弄得
「一大堆事？不知葉郎君是有何事，需不需要吉某相助？」
打量著吉溫，韓朝宗心中有一股厭惡。
「你隨我來。」
「不知京兆有何吩咐？」吉溫完全沒有理會「葉郎君」。
「這個……」
報復心極重，元載只因言語上得罪了他，便給他逼得離開了長安城，盧杞則給他打臉打得如今也在長安呆不住了，灰溜溜地要去投靠父親。
韓朝宗毫不客氣地指出了葉暢那天的目的，那天吟詩，有前四首就足夠壓制住元載、盧杞了，可葉暢並不收手，最後那首「夕陽無限好」，完全就是為了衝擊年邁的賀知章心神。這等衝擊之下，他葉暢詩名固然是傳出去了，但賀知章年邁體弱，沒準就會因此而重病不起！
經賀知章、張旭等的宣揚，韓朝宗為國惜才，想要制止葉暢沉迷於足球戲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賈貓兒提起此事的目的，便是提醒葉暢，韓朝宗乃是吉溫上司的上司，若是真有個什麼紕漏，走通韓朝宗的門路，完全可以將吉溫壓下去。
李林甫把他弄到韓朝宗的手下，可不是沒有用意。
二人進了屏風後面，吉溫看著韓朝宗的背影皺了皺眉，但韓朝宗直到將他領到院子里，才轉身向他說話。
吉溫頓時想起有關葉暢的另一個傳聞。
葉暢毫不留情言語犀利，讓韓朝宗無言以對，不過他畢竟是多年的官僚，咳了一聲，臉色一正：「既知我為這些事情煩憂，你為何還不速速獻上妙計，為國分憂……」
比起李林甫，只怕絲毫不遜色吧。
葉暢笑眯眯的神情完全沒有改變：古往今來的官僚，果然都是一副德性，都喜歡讓人好好「學習」，端正態度。
他並不理解葉暢的恐慌。
在西市西北角佔了公地建私宅的，除了膽大妄為的商人，還有那些京城中的權貴。拆商人的房子簡單——大唐對商人的權益
身為長安縣法曹，吉溫少不得見到京兆尹韓朝宗，駙馬府管事的案子，按著他的想法，咸宜公主府少不得向韓朝宗施加壓力，然後韓朝宗再將壓力轉到他身上來。但出乎他的意料，公主府對於那位管事的死，雖然不是完全不聞不問，卻似乎也沒有深究的打算——就是息事寧人的模樣。
殺死楊富，意味著直接害死葉曙的兇手已經受到了懲罰，葉暢已經沒有必要再在長安城呆下去，除非他真魯莽得準備刺殺駙馬楊洄。
這也是葉暢一直對賀知章有愧意的原因，好在賀知章雖然稱病，可在得了葉暢獻去賠禮的茶葉后，這些日子都躲在家裡烹茶，這讓葉暢心裏好過一些。
而且他手中還有另一個巨大的工程，引潏水入西市，方便來自南山的木材能夠直接進入長安城。兩項工程，都是耗費巨大，統籌兼顧，實在讓他傷腦筋。
受他的提醒，葉暢眼前一亮。
韓朝宗最近著實有些氣惱，用葉暢提供的「水泥」配方製造水泥的事情已經成功了，但是任何事情，官府出面去做，成本就是比私人做要高些。他算出的成本，比起葉暢估計的成本要高出五成，這讓他硬化長安城地面的計劃風險也增加了五成。
「將你請來，是葉郎君覺得你膽大心細，適合做一些事情。」正在吉溫心懷鬼胎之際，韓朝宗背著手踱了過來。
「我有什麼事情？」
「又是交換？你就不怕本官再次……耍你？」
接下來只要找近些時日有哪些契丹人出入長安城就可，吉溫很快就查明，新上任的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剛遣了一批人入京。
「西市鑿渠，引水入西市瀦水池，需要在西北角蓄水。此處原本為公地，但近年頗被侵佔，需要
故此，離開長安城，就成了他現在的選項。
「韓公當知最近在組織足球聯賽事宜，此事若是辦成，每旬在長安城中都有多場球賽，一些關鍵比賽，都需要差役兵丁維持，以免出現踩踏、鬥毆事故。但差役兵丁乃朝廷公器，不可以輕易私用，故此，聯賽籌備方有意以聯賽凈收益的兩成，交與京兆尹，充作京兆尹調用差役兵丁的開支。」葉暢神情略略有些嚴肅，這件事情，原本在他的計劃中，是通過玉真長公主來施行的，但現在情形有變，只能自己來說服韓朝宗。
吉溫愕然，這有些不對勁，葉暢不僅要向他示威，看來真正是要開始對他的威脅進行報復。至於么，自己只是嚇唬了他幾句，他真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你究竟想做什麼？」
「若真如此，韓公引潏水之事，為何又半途中止？」
對這一套，葉暢很清楚，但他卻不準備吃這一套！
韓朝宗深深盯著葉暢，一個月解決自己的三個問題？
臨時幕僚？
「韓公哪裡是耍我，上回也是為了我好，我豈是不知好歹之人？」
一直在悄悄注意著葉暢韓朝宗，沒有想到這廝竟然是如此憊怠的人物，不但坐下后東張西望，而且還動手動腳起來。
這讓吉溫更加確認，楊富之死，必有隱情。但那伙騙子已經銷聲匿跡——吉溫自然不知道，那位王心芝已經趕往揚州，去揚州辦足球聯賽去了，這也是葉暢付與這位職業騙子的好處。
吉溫冷笑，他才不怕被葉暢打臉，元載與盧杞是什麼身份，普通士子罷了，連功名都沒有，而他則是長安縣法曹，更重要的是，他的背後有當今右相李林甫。
「路上見過，此人最是陰險。」
這話若是別人在韓朝宗面前說起
葉暢也看到了吉溫，抬頭向他笑了一下：「吉公，又見面了。」
「呃，那是不得已而為之。」葉暢赧然道。
但也不能就這樣抽身離開，走得越急，嫌疑越大，保不定吉溫就聯想到楊富的案情上去。因此，短時間內還得在這裏獃著，最好還要弄出些事情，遮掩吉溫的耳目。
莫說是他，便是他身後的李林甫，只怕也要頭大如斗。
是聰明人就知道，這是個坑！
現在輪到自己了么？
「我？我身為京兆尹，天子信重，同僚相助，百姓安居，有何煩惱？」
「葉郎君在此……忙啊？」
恰好此時，韓朝宗召他來京兆衙門，說是有開渠事務要吩咐他。吉溫肚子里盤算著怎麼將駙馬府的事情拿出來，可是在韓朝宗這裏，他卻看到了葉暢。
因此，葉暢來求見的消息，他最初聽到時，第一反應是不見。
但是這批人在楊富死前幾天，就已經離開了長安。吉溫的調查顯示，他們離開得甚為匆忙，彷彿是在長安城中出了什麼大事故，逼得他們不得不迅速逃離。
韓朝宗苦笑著瞪了葉暢一眼：「既然知道，還賣什麼關子，快說，你有何策！」
「葉郎君認識長安縣新上任的法曹？」賈貓兒這時湊上來問。
「韓公，我這些時日來長安，原是有事，現在事情已了，某準備回家了。」葉暢笑道：「某雖是全無心肝之人，但韓公赤誠為國，賀公、張公殷殷關切，某豈能不知。故此，在回鄉之前，某向韓公討要一個臨時幕僚身份——不知韓公是否應允？」
葉暢身邊足足是五六個差役，有給他打扇的，有替他研墨的，還有在旁邊不停點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