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青海長雲暗雪山
第162章 暗備金鉤誘海鰲
「今日可就是最後一天，你這廝還不起，還騙得我們來醉仙樓請你喝酒……」
「哈哈，你這是愛屋及烏。」岑參道。
對董糟丘的熱情，葉暢絲毫不覺得意外。
如今葉暢的名聲，在洛陽城中可謂如日中天。
「莫非你也大醉三回？」高適道。
十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葉暢首先得安排一番。回修武去的意義不大，徒讓家人擔心罷了，因此葉暢只是給那邊寫了一封信。然後又給洛陽城中諸友寫了信，李頎等人不是想要去邊關嘛，正好他們還未動身，乾脆把他們一起拉上，特別是高適，此人頗有軍略，有他相伴，至少遇到什麼事情能有個照應。
他在洛陽城中的那番有關大唐邊策的話，被李白在長安城中一宣揚，又經某人轉口到了李隆基耳中。當時李隆基便大怒，過完年找了個借口便將李白趕出了長安，再沒多久，便開始發落起葉暢來。
「這邊請，葉郎君……」
望來望去，蘇粗腿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只能重重嘆了口氣，就在這時，見董糟丘笑嘻嘻地迎上去，他隨著董糟丘的動作向外瞥了眼，然後神情微變。
蘇粗腿向葉暢起身行禮時，他那兩個伴當大吃一驚，接著見葉暢轉過臉，頷首示意，頓時更驚了：「蘇粗腿，你竟然認得葉郎君！」
南市的改造還在繼續，但是已經初入端倪，在水泥路鋪就的部分，那平整的大道，讓人對它完成後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滿期待。就是董糟丘，也在琢磨著是不是去南市開家分店。
「蘇粗腿，你有何事，只管說。」
「誰說我酒品不好，我告訴你，你罵孟嘗君我可以忍，可是說我酒品不好，這事不能忍！」李白這次真怒了：「趕緊把烈酒拿出來，讓你見識白之酒品！」
「邊公，為何天子好端端的會想起我來？」猶豫了好一會兒，葉暢問道。
邊令誠說到這裏，就不肯再透露什麼消息了。
葉暢直接給錢，其餘問都不問
「葉郎君只管放心，你這財神爺，可不能出什麼意外……咱會為監軍使，隨你一同去。」
「胡說什麼，某隻是想著，不知有沒有人看得起某，好賣些錢來還債……你們倆莫急，某走不脫的。」
邊令誠自以為這句話能讓葉暢放心，卻不想葉暢聽了之後，頓是心中更寒。
「有勞，有勞。」
「孟嘗君養雞鳴狗盜之徒罷了，能解小憂，卻難除大患。」葉暢隨口道。
葉暢毫不留情揭了李白的老底，眾人都是大樂，岑參更是拍著桌子道：「這等趣事，可以佐酒——董糟丘，快上醉黃梁，莫摻水，你這廝休要以為我等不知，會往醉黃梁中摻水！」
當初葉暢有意招徠他，甚至將他的身契都撕毀，他卻二話不說就離開了。原本以為憑著自己的本領，發達之後百倍報答葉暢就是，卻不曾想一時貪心，落到如今下場。
自然，還少不得李白。此次令葉暢躺著中槍的罪魁禍首，可以說就是李白。葉暢只是私下裡議論兩句罷了，可這廝卻大肆宣揚，葉暢感覺，自己就像是另一世被轉發了五百次的傢伙，完全是被豬隊友坑了。
因為等候葉暢的緣故，醉仙樓的這間雅座大門是開著的，葉暢的聲音傳到了室內，李頎回頭看著眾人笑了起來：「葉十一就好為驚世之論，不過每次總是他有道理，讓人覺得他不是嘩眾取寵。」
葉暢啞然失笑，原來是借錢的……
蘇粗腿沒有理睬他們，見葉暢只是頷首，完了之後便要離開，他顧不得自尊，上前道：「葉郎君，某有事要煩勞葉郎君！」
如今他的醉黃粱連帶那個仙人夢的故事一起，橫掃洛陽城和長安城高檔酒界，包括董糟丘的醉仙樓，雖然也有自釀的美酒，可都比不上醉黃粱受富貴人家歡迎。而度數稍低的甘露
「在說你呢，你方才的話我們可都聽到過，白平生最敬之人中，便有孟嘗君在內，葉十一你今日若不說出個子丑寅卯的理由來，白必不與你善罷甘休！」
心中拿定這樣的主意，蘇粗腿自是跟葉英離開了。那邊董糟丘跟著葉暢，口中贊道：「葉郎君豪氣非凡，古之孟嘗，不過如此。」
「要你拿十壇上等醉黃梁與我賠罪！」
另外就是要隨他去的人。
在葉暢腦子裡，可全不是什麼好話，他在一瞬間，將李隆基祖孫三代都罵了個遍。
「某如今欠了旁人十六貫錢，還請葉郎君施以援手，某必有后報。」
李隆基卻要把他往這最危險的確良方塞過去！
李白按劍而起，怒目而視，一副孟嘗君腦殘粉的模樣。
「不曾想葉郎君這般年輕。」
這八字鬍正是沈溪贈與葉暢的家奴蘇粗腿，只不過他如今打扮，比他還是家奴時還要落魄，能夠進入醉仙樓，還是託了身邊兩個伴當的福。
他回頭向葉英望了一眼：「與他三十貫錢。」
「諸位在說什麼？」葉暢恰此時邁入。
那邊李冶則是眉眼流轉，笑吟吟瞧著眾人，只覺得在場諸人，都是風標瀟洒，人中之傑。
再看到葉暢，他第一個念頭是略微羞愧，但緊接著則是歡喜。
賈貓兒如今負責洛陽城裡的基建，他不能動的，那麼能隨他去的，也就是善直、葉英、葉挺等宗族子弟。這些人除了善直外都是有老有小的，需要好生安撫——可以想見，此次出去之後，這些子弟，肯定人出現傷亡。
原因無它，這邊令誠監軍……可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好事啊。
「才由天生啊，人比人，氣死人……」
就算身為折衝府兵曹參軍，未必每戰親臨鋒刃，可是青海那邊的高原反應，葉暢都不知道自己這身體能否承受得住。若是高原反應太過強烈，直接死在那裡，那自己
「既是與你，何必問去處，你是豪傑，自有豪傑的難處。」葉暢搖了搖頭：「我還有事，你自去取錢。」
兩個伴當交換了眼色，笑而不語。這蘇粗腿倒是個有本領的人，只是好賭，才將這半年賺得的數十貫家當全都輸盡，還欠下了他們十余貫錢。
「老白之酒品，某在卧龍谷已經見過三次了，第一次醉倒在酒窖之中，將我好酒都砸了幾壇；第二次醉得半夜來敲我之門，開門后便抱著我痛哭，只說什麼對不住卿卿，我呸，這是將我當成令夫人了吧；第三次原是定好日子來洛陽拜謁諸公，結果醉得兩次推遲行程！」
邊令誠笑了起來。
大唐天寶三載四月初一，洛陽城醉仙樓中的酒客們，看得東家董糟丘一臉喜色將幾個布衣打扮的人迎了進去，然後便站在門口等著，似乎是在迎候什麼大人物一般，有好奇者，便開口相詢，可是董糟丘卻是一臉神神秘秘，就是不肯說出來。
「這幾個月來，你們從某身上賺去的，沒有百貫也有五六十貫吧，某積下的一些本錢，全都落入你們手中了。」蘇粗腿雙眼翻了起來：「你們賺了這許多，便是請某到醉仙樓樓上宴飲一番都是應當的，何況是坐在這裏？」
酒客中一人，留著八字鬍，滿頭亂糟糟的頭髮，用髮帶系著，邊角上還綴著許多少麻花辮，一看就是胡人打扮。他臉色頹敗，看上去抑鬱不得志，雙眼帶著醉意望著董糟丘。他身邊兩個伴當笑著問道：「粗腿，你不想著如何還賭債，怎麼盯著那酒樓東家看？莫非是想綁了他換些銅錢？」
達化縣洪濟城，乃是此時大唐與吐蕃，也就是大唐人口語中常稱的犬戎交戰的最前線，位於後世的青海貴德縣東，四五年前還被吐蕃攻破，屠戮一空。去年，也就是天寶二載，皇甫惟明才從吐蕃手中重新奪回了此城！
「咦，是葉郎君！」蘇粗腿身邊的伴當們也聽到
「如何不善罷甘休法？」
他們二人邊說邊上樓，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到了雅座門前。
眾人皆笑，葉暢也被這酒鬼逗樂了：「酒有的是，某還有比醉黃粱更烈的酒，只不過李十二你酒品不好，某不敢與你喝。」
這些歷史細節，葉暢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因為和李頎、高適、岑參等相識的緣故，特別是高適，對於西面邊事極是熱衷，從他那兒，葉暢知道這兒的情形。
呃，李白是豬隊友……好吧，這是對大詩人的不敬，還是趕緊把這個念頭打消……
邊令誠這般笑嘻嘻地說得輕巧，但葉暢卻明白，若是他不同意，只怕李隆基會有另一番說辭，至少，邊令誠帶來的甲士，可不是只為了保護他來的。
說完葉暢便邁步上樓，蘇粗腿在底下看著他，心中像是打翻了個五味瓶兒一般。
因此，對董糟丘來說，葉暢就是財神爺。
葉暢走進酒樓，正準備往樓上行時，突然看到底層角落一桌，有個漢子站了起來向他行禮：「葉郎君，葉郎君，是某！」
難怪這個邊令誠有恃無恐地敲榨他！
於是眾人又笑了起來。
「嘖嘖，咱們為了十余貫錢隨著蘇粗腿滿街吃灰的時候，人家可是掉了十余貫錢都懶得彎腰去撿——有這撿的時間，他可不就能賺百貫來么？」
「聖人說，你既然喜談邊事，那就去邊關見識一番吧。而且邊關之上，也正需要你這般人才。」
還賭債的錢，有著落了。
沒等多久，近來在洛陽城中艷名高熾的李冶娘子到了，不過董糟丘也只是將她迎入門口，然後便又在街上候著。
至於那個什麼承務郎、折衝府兵曹參軍之類的官銜，葉暢雖是不懂大唐官制，但也知道，承務郎應該是散官虛銜，而兵曹參軍也只是個名義上的官職——不可能真派兵給他指揮。
這廝是有幾分本領的人，這種人要想收服來，可不容易。
「此事便與你無關了，總之，你準備一下，十日之
他看到了葉暢。
葉暢這一次，既是躺著中槍，也是嘴巴惹禍。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還了債，還有些本錢……去賺個幾萬貫，百倍報達葉暢就是。
兩個伴當竊竊私語讓原本還有些猶豫的蘇粗腿突然間下定了決心。
不過在心裏再怎麼罵李隆基，卻都拿這位在興慶宮裡摟著楊玉環的皇帝沒有辦法，葉暢只是奇怪，李隆基分明是將自己放還鄉野，為何會突然間想將自己弄到邊關去！
下面不用問了，此事玉真長公主與小蟲娘絕不知情，否則她們應該會派人過來通知才對。
葉暢對他原有招徠之心，只不過蘇粗腿似乎另有追求，當初失之交臂，葉暢便絕了這份心思。如今又遇到他，葉暢原本心中有事，並沒有再起招徠之念。但他竟然主動送上來，而且看模樣還很落魄，葉暢便停住腳步。
讓洛陽令都束手無策的災民，被他的以工代賑之法，輕而易舉就化解了，不唯如此，原本捉襟見肘的洛陽令衙署，還因為賣了南市部分鋪子的緣故，賺得盆滿缽滿，過去的一年時，原先苦哈哈的差役下走們，每家都分了好幾斤的羊肉回去泡饃。
「葉郎君，董糟丘在此恭候多時了。」董糟丘向著葉暢迎去，兩人見面行禮，董糟丘堆著笑容道。
葉英卻撇了一下嘴，不過想著葉暢的命令非他能違抗，不情願地領著蘇粗腿出去取錢。
不過只是去信尚不足，他們自有他們的計劃，葉暢決定，動身之前，還是從洛陽轉一圈，想法子把這幾位拐走。
「早說啊，你認得財神爺，咱們就不愁了，再借你十貫錢都不成問題！」
李隆基，你這狗娘養的扒灰漢，你爺爺頭戴綠帽，你奶奶偷人，你老爹是個懦夫，你老媽死得早，讓你有娘生沒娘養……
「這個，某去邊關倒無所謂，可是邊公為何也要去？」葉暢沉吟了一會兒問道。
「絕無此事，岑郎壞我名聲，我也必不與你善罷甘休！」董糟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