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七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199章 風止雲散將星集

第七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199章 風止雲散將星集

他卻不知,這是他到來對歷史的改變,哥叔翰本在河西節度使帳下,王忠嗣甚為賞識,便調他到朔方節度使任衙將,不久就因軍官提為豐安軍大使。他乃大器晚成之人,為人識大略知忠義,故此甚得將士擁戴,王忠嗣此次入朝,便帶著他,原本是想舉薦他為朔方節度副使。
「前面可是葉暢?」
或許唯有這種情形下,他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憤怒流露出來。
他更害怕的是楊玉環會懷孕,若生個女兒倒還罷了,楊玉環再生個兒子的話,誰知道武惠妃的那一幕會不會重演!
行動如此敏捷,讓葉暢神情一動:是個驍將的料子。
李亨。
「哥叔將軍身邊那位,不知尊姓大名?」見此人氣度不凡,不在哥叔翰之下,葉暢便又問道。
「善直師!」葉暢叫道。
既然是太子,那就是理所當然的未來天子,現在屬於父皇的一切權力,遲早有一日要全部歸屬於他。
葉暢話還沒說完,又聽得後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葉暢頓時變了臉色,上回他與善直離開長安城,便是聽得身後急促馬蹄聲,然後有人追襲,後來才知,乃是王忠嗣的家將受其女所指來刺殺他,此次托李林甫的福,他可是將韋堅、王忠嗣和皇甫惟明都得罪狠了,莫非他們的殘部又來這一手?
此間雖好,卻不是他南八施展才華之所,還不如隴右。
當然,那是按照正常的歷史,可是葉暢既然來了,那麼這歷史自然就會改變。別的不說,沒有安史之亂,李光弼與李晟想要出頭,就有些困難了。
父王有心事啊。
上回就只有他與善直二人,敵方二十余騎殺得他們沒有還手之力,此次則不然,善射的南八之外,身邊還有跟隨葉暢到過隴右上過陣戰的二十余葉家子弟、家人。平時大夥除了打熬氣力,就是練習武藝,也有戰陣演練,故此葉暢一聲令下之後,眾人紛紛下馬,以馬圍了一圈,將眾人護住。
「無礙,無礙,你且退下吧。」
旁邊的南霽雲與善直,竟然也不約而同,長舒一口氣。
還剩誰?剩餘一個自身難保的李適之?此人軟弱可欺,根本不可能與李林甫對抗!
就在年前,李亨還覺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天下的一半兵權,掌握在親近他的人手中,更重要的是,這兩人同時來到了京城,並且與他秘密會晤。他當時心裏就涌動著一股衝動:只要他們一聲「清君側」,莫說區區李林甫,就算是重演玄武門舊事,亦非不可能。
「巧言令色。」李晟恨恨地打斷了他的話:「不管你如何說,長安城中皆言是你害了王公,你休要給某拿到證據!」
這個王忠嗣……難怪是盛唐第一名將,手底下牛人之多,幾乎可以組織一個全明星軍團了。
捏著拳頭,李亨對天發誓。
一個雄渾略帶悲憤的聲音響起,葉暢舉目遠眺,大喊的乃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軍士,身上著皮甲,帶著武器。
大唐可是有死太子的傳統的!
這卻是哥叔翰身後一胡將在大將,葉暢只覺得嘴巴里發乾。
前太子為何會死,就是因為張九齡等被貶后再沒有維護他的人,他看明白這一點,故此有意結交得力臣子,希望以此為臂助。韋堅,那是他的妻舅,皇甫惟明,乃是他的舊臣,王忠嗣,是他的幼友——這些都是他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但是如今,卻被一網打盡!
在初期的惶恐之後,這個位置也讓李亨有了自己的野心。
嗡的一箭,貼著善直耳畔過去,在善直臉上撕開一道血痕。善直心中一驚:對方若真要他性命?
此時最惦記葉暢的人,從來沒有與葉暢見過面,但他對葉暢的「情感」,卻是深如海。
「我們在隴右亦不曾閑著。」葉暢打斷了李晟的話:「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某與王大夫女婿元載不打不成交,若是皇甫惟明這貪官不恤的,某有機會,自然不放過他,但王忠嗣與我何怨何仇?」
他說完之後,撥馬便走,走之前,又看了南霽雲一眼。
葉暢身邊南霽雲大怒,他看出對方這一箭倒不是衝著善直要害來的,對方就是要折辱驚嚇善直。但那箭射出之後,善直若是閃避方向錯誤,只怕會丟了性命。他當下也綽弓在手:「來而不往非禮也,吃我南八一箭!」
「葉暢啊葉暢,你害孤愛卿,壞孤大計,有朝一日,孤若不誅你滿門,便枉為天子!」
他頓時又驚惶失措起來:莫非是韋堅交待了什麼,父皇遣武士來拿他?
「某等在朔方殺虜……」
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王子罷了,那個時候,他要做的只是儘可能與身為太子的兄長拉好關係,只等兄長即位,或離開十王宅另闢府邸,或者就是住在十王宅里,繼續當他的逍遙王爺就是。
「列陣!」他厲聲道。
這也難怪,父王的心事,必然就在舅父等人身上,而害得舅父等人入獄的那一個傢伙……就是葉暢!
但他還不能推辭,不但不能推辭,還得兢兢業業地將這個太子做好來。若稍有不慎,他那視權力勝過一切的父皇,不會介意再殺一個太子——反正十王宅百孫院里,多的是皇子皇孫。
可就在這時,外邊又響了一聲,李亨這一次聽出來,那不是什麼別的聲音,乃是腳步聲!
這一次馬上乘客罩袍之下,隱約露出官服,他遙望葉暢,冷笑了一聲道:「某自隴右往朔方,未曾見到葉暢軍前風範,倒是見識了你含血噴人的手段,你且記著,王大夫之事,某必有報!」
葉暢有些無奈,哥叔翰、李晟,這二位可都是牛人。他們在王忠嗣帳下效力,葉暢是有所耳聞,卻不曾想因為王忠嗣,自己竟然要與這兩位猛人敵對上!
善直在人馬交錯的一剎那,避開了對方的馬鞭,橫手一刀,將左軍戰馬的一隻蹄子砍斷!
可命運將他卻推上了太子的位置,他始終記得,當冊封他為太子的詔書下來之後,他第一個念頭並不是歡喜,而是驚懼。
唐中名將,幾乎盡皆在此——除了一個郭子儀外!
然後便見那年輕人揮手,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飛擲而來,雙方距離足有五十步,而那石頭竟然砸在擋著眾人的一匹馬身上,那馬頓時叫了一聲,身體一軟,便栽倒下去!
在長安城中受了李林甫等老奸的氣,難道說出了城還要受這些莽將的氣!
「況且王大夫曾派人邀我去朔方,我雖未見,我友蕭白朗卻是去了,你們當知此事。便是念在蕭白朗的份上,我也不會……」
「不易也得去試試,要不然……」
南霽雲覺得長安城當真不是他這種人呆的地方,他在見皇甫惟明的時候,便覺得天下官員,無恥莫過於之了,可是到長安城這段時間里的見識,卻讓他明白,皇甫惟明算什麼,長安城裡,那似錦繁華之下,金碧輝煌之內,藏著不知多少陰險詭譎。
左軍胯下馬唏慮一聲悲鳴,屈膝倒地,馬上的左軍悶哼了聲,在地上滾了兩滾,這才爬起。
後來名動天下的大將,如今也只不過二十歲左右,正是氣銳心急之時。葉暢目光在眾人在又轉了一下,便看到哥叔翰身邊還有一人,四十歲左右的模樣,神情沉著冷靜,捋須冷冷向這邊看來。
他用言語試探的結果,皇甫惟明對此頗有興趣,而王忠嗣雖然未明說贊同,卻也沒有反對。
當葉暢鞭馬奔出長安城時,壓抑已久的他,終於長長出了口氣。
那日他回到東宮后,連夢裡都笑了,彷彿看到自己坐在了那張寶座之上——但這樣美好的夢,只持續了一晚罷了。第二天,李林甫便猝然發動,將韋堅、皇甫惟明、王忠嗣等拿住。
「貓疲,別跑!」李瀾忙追了上去,將貓抱住之後,她又敲了敲門:「父王,女兒有一事稟報!」
事實上若非葉暢提前引爆了李林甫對太子李亨一黨的清算,王忠嗣在仕途上還要更進一步,手握四鎮節度重兵,到那時,郭子儀等人也確實是在他手下聽用。
「葉某在此!」葉暢知道躲不過,回應道:「來者何人!」
元載與他有仇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故此葉暢特意說了「不打不成交」,然後再提自己與王忠嗣一向並無仇怨。這讓哥叔翰與李晟等神情稍緩,但並不是說他們就相信了葉暢。
「某朔方豐安軍大使哥叔翰!」
聲畢弦響,箭如電飛,噗的一聲,穿入李晟頭盔上的紅纓之中!
那眼光里滿是不服氣。
「得罪了李亨,未來的大唐天子,得罪了哥叔翰李光弼,未來的大唐的重將,再加上肯定會因此事與我翻臉的元載這未來權相,跟在李林甫身邊不懷好意的盧杞這未來奸相……好吧,看來我果然釋放了群嘲技能啊!」
外頭的聲音又消失了,李亨悄悄喘了幾口氣,然後他聽到了咯吱咯吱的聲音,象是老鼠在磨牙。這聲音讓他嚇一大跳,旋即他明白,並不是老鼠在磨牙,而是他自己在!
越想越害怕,越是害怕便要越想,他縮入被窩之中瑟瑟發抖,直到聽得外邊呼他的聲音,這才聽出,這是他的第三個女兒李瀾的聲音。
「敢做不敢當,非男兒也!」哥叔翰冷笑了一聲:「左軍!」
三人相視大笑起來,葉暢以馬鞭回指長安:「我若再返長安,必不像此時一般,任人擺布!」
外頭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李亨頓時不抖了,他屏住呼吸,飛快地爬上了床。
想到這個名字,李瀾恨恨地手中加了些氣力,她抱在懷中的那隻貓怪叫了聲,從她手中跳了出來。
葉暢大怒,無論對方是欲傷人而不中,還是想要示威,這都讓葉暢難以忍受。
他的夢破滅了,他不得不繼續在這朝不保夕的太子位置上繼續呆下去,提心弔膽地過日子。讓他夢想破滅的,便是那個該死的葉暢!
在東宮之中,他渾身發抖,將所有的門窗都關得緊緊的,沒有任何聲響,也沒有一點風吹。
這畢竟是長安之外,就算是對方要襲擊也無法調動太多人手,一二十騎就是最多了。這種情形下,葉暢覺得,自己還是有一戰的把握的。
那人恨恨地往這邊望來,然後回頭望去,在他之後,又是一騎上前。
可目前來看,李隆基的身體還很好,絲毫看不出有要登天的跡象,甚至還有餘力去玩兒媳婦。李亨每思及此,心中便對楊玉環生出厭惡之心:這個賤人!
甚至連光都沒有。
「李晟在此,賊禿休要猖狂!」不等善直退回,哥叔翰身邊又有一人冷喝了聲,緊接著便聽弓弦聲響。
他恨!
方才那喝問葉暢的年輕人頓時又過來,他身體矯捷,在奔馬上猛然跳下,從路旁撿了塊石頭,然後又飛身躍起,跳上了馬。
「你是誰?」葉暢見此人四五十歲的模樣,鬚髮皆灰,高鼻陷目,看上去不類漢人,便喝問道。
李瀾眼中閃動著疑惑的光芒,與別的王女不同,她自小聰慧,或許是生母早死的緣故,雖然韋妃撫養她,但她比起別的王女更懂得揣摩人心。
「某安北都護李光弼。」
葉暢頓時激靈了一下,這人就是哥叔翰!
「王大夫之事,若我說與我無關,你可相信?」葉暢心中暗恨李林甫,口中說道。
「怕是不易。」南霽雲悶悶地道。
將腦子裡的胡思亂想趕走,葉暢看著猶自不服氣的李晟,揚聲道:「我不是男兒,勇於私鬥怯於公戰者豈是男兒?」
旁人不知,葉暢自己卻在心中苦笑道。
「聽聞父王身體不適,便來問候。」在門外,李瀾揚聲說道。
只不過,被這麼多人惦記著,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李亨這才回過神來,他不欲讓女兒看到自己膽怯的模樣,整了整衣冠,過了會兒才道:「瀾娘,你有何事?」
或許該留下邊令誠,讓他把哥叔翰坑死來?
善直「阿彌陀佛」了一聲,從那匹倒了的馬上跳了過去,他飛奔向前,速度快極,正與那左軍馳馬而來相對。左軍見他模樣,便知他心意,冷笑著衝過來,人與馬將交錯之時,善直與左軍都是齊聲怒喝。
恨得幾欲食人!
除了咋舌之外,葉暢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然後又有人叫道:「只見他們,不見某么?某金微都督、左領軍大將軍僕固懷恩,狗賊,記得某之姓名!」
聽到「朔方」兩個字,葉暢便明白,對方是因為王忠嗣之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