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七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198章 欲訪仙山東海中

第七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198章 欲訪仙山東海中

「真希望能與葉郎君一般,涉波渡海,尋訪仙境。」她看著葉暢,微微嘆息:「恨不是男兒身。」
對於這位女郎的身份,葉暢做過許多猜測,甚至猜她或許是宮中的某一位貴主,但絕對沒有想到,她就是李騰空,李林甫的女兒。
「家父說,那船已經造成了,不過你卻秘而不宣,不知是何道理。」
「啊……哦,娘子請說。」
「奴要先向郎君賠罪,在洛陽一別之後,心中感激郎君相救,又得知郎君要去軍前為國效力,便私以父親名義,給皇甫惟明寫了一封信。不曾想皇甫惟明竟然包藏禍心,好在郎君吉人天相,安然回來,否則,皇甫惟明便是百死,亦不能贖其罪!」
此時葉暢還只是以為,李騰空完全是出於感激而幫他,因此,他略一猶豫之後抱拳道:「李娘子所為,著實給某惹了些麻煩,不過既然已經過去了,某又安危無恙,那就讓此事過去吧。」
「這個……我不知道。」
「李娘子,我方才的話雖是隨口,但卻也是真心,若連做人都不通,求仙不過是緣木求魚。」
聽得他這樣說,李騰空稍稍放心,同時悠然神往。
以河西節度使安思順代替皇甫惟明為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下屬王難得為朔方節度使。
「我還知曉,你讓人在黃河邊造船,意欲去尋訪海上仙山,找真正的蓬萊仙島!」
「你說謊,你分明是知道的。」李騰空看著他,輕聲說道。
「這世上,真有神仙么?葉郎君你……是不是遇到過真仙?」
葉暢無意中引發的風暴終於平息,經過一番爭鬥與討價還價之後,事情也有了定論。韋堅為太子親戚,卻私結邊將,圖謀不軌,被流放嶺南,抄沒家資。皇甫惟明身為邊將,擅結太子外戚,貪功冒勛,陷害同僚,抄沒家資,囚中賜死。王忠嗣因為罪狀不顯,只以修身不謹,結交匪類,下獄論罪,后得救援,乃貶為播川太守。
葉暢笑道:「自然不會,先試航,試完航之後,也要磨練水手、熟悉風向,然後逐漸探索,尋訪海中仙山。」
「是……你。」葉暢自然認出她來。
葉暢見李騰空一副失去了人生追求的模樣,嚇了一大跳,雖然他很想點醒這位女郎仙道無憑,可若是讓她灰心絕望做出傻事了,心疼女兒的李林甫還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奴小字騰空。」李騰空起身向葉暢行禮。
長安這一片繁華之下的血雨腥風,讓葉暢再次認識到,這樣的旋渦,一旦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
葉暢不想成為別人的魚,他想成為釣魚的人。
葉暢啞口無言,李騰空一片好意,他總不能責怪對方,但這好意也確實給他惹來了巨大的麻煩,一句話不說就認了,似乎也有些太賤。
李騰空默然,又向葉暢行禮,然後低聲說道:「告辭了。」
與其說是樣船,倒不如說是為以後大海船造的大模型。船長四十五尺,寬十尺,空載吃水四尺,高出水面十尺。運用了此時大唐造船技藝中已經出現了的船尾舵、水密艙和調戧帆,同時還有梗水木(減搖龍骨)等此時尚未出現的技藝。這艘船乃是使用龍骨造船法造出來的,再以鐵釘、鐵鋦連接,故此不僅造船速度快,其結構牢固,也遠勝其餘船。
從最初修理來往船隻,到自己造船,特別是在天寶二年同玉真長公主達成協議,藉助於她弄到了一批官方的造船工匠之後,造船工坊的發展甚為迅速,當然其吞食錢財的能力也甚為迅速,到現在才是區區的三年時間,前後就花費了葉暢十萬貫。大筆的銅錢撒出去,再加上葉暢的提點,便是葉檉這樣缺乏天賦的木匠主持,也總能拿出些成果來。
打小自懂事起,便知道父親凶名,曉得父親兢兢業業,卻有意無意中得罪了無數人,造下無數孽,想要為父親消災除孽。
就在年前,他們傳來了喜訊,兩艘試驗用的樣船已經造了出來。
「今日邀葉郎君來,是有一事相詢。」
本來他以為皇甫惟明被貶到哪個窮鄉僻壤里去當太守,那就是他最慘的結果了,卻不曾想,皇甫惟明竟然直接丟了性命。韋堅雖然活命,但以李林甫對皇甫惟明的手段,估計是不可能活著從嶺南回來了。
「這個……」
她不緩不急,就這樣離開出去,葉暢臉上仍然帶著笑,但在那一剎那,眼裡卻是浮起陰雲。
倆人前後見過五六次面了,就是年前韋諒來香雪海搗亂的時候,葉暢也看到李騰空來喝茶。外面打得亂七八糟,她卻鎮定自若。
特別是皇甫惟明之死,其罪名貪官冒勛之句,便也與葉暢有關。故此京城之中,便有「一隻小螞蟻,啃死兩頭象」之語。
這樣的旋渦當中,他連自保之力都沒有,更別提去參与了。
想到刺激了李林甫后可能的後果,葉暢立刻改口了。
李林甫豈是那麼簡單,只是因為女兒對他有好感就把他留在長安城中!
葉暢說到這,又補充了一句:「那日見李相公時,當面某也是這般說的。」
「現在就去尋仙山?」李騰空吃驚地道。
葉暢這一句,讓李騰空微笑起來:「險些被你繞過去了,葉郎君,你只回應奴,是不是有仙,如何能見著仙便可。」
「那就是說,鍊氣育丹……是假的么?」
「那多謝李娘子為某關說了。」葉暢心裏掀起巨浪,面上卻不動聲色,也是起身行禮道。
另一世中,這位李騰空與蔡尋真離開了繁華的長安,遠走江南,去廬山仙真訪道,從此隱居於斯。一個宰相之女,一個侍郎之女,若不是心中百般糾結,如何會走到那一步。
「這個,不曾想到李娘子竟然連這些都知道……確實,造了兩艘船,但究竟有沒有用處,還不得而知。某過些時日便要乘這兩艘船,順河而下,直掛雲帆濟滄海。」
說起此事時,李騰空猶有怒意。
是見到人的生老病死離別絕交之苦,一心想要超脫這些作為人的痛苦,故此才想要去尋那長生久視之道?
李騰空聽得這個問題,略微有些猶豫。
少女打扮的李騰空看著葉暢,嫣然一笑,如幽蘭吐芳,雖無華姿,卻沁心可人。
若是換了盧杞或者元載,定然是歡欣鼓舞,無比積極的,但葉暢卻不然。李林甫氣場太強大,甚至比李隆基給葉暢的壓力還要更甚,這種情形下,他躲得遠遠的都來不及,何況跑去給他當半子!
葉暢可不敢接這話,若是說「那好就一起去」,真將她拐來了,李林甫一怒,自己就慘了。他笑而不語,李騰空便有些失落,慢慢垂下頭去,起身又向葉暢行禮:「說起此事,又是奴不好。」
「呃,我也只是試試看……」
而且李林甫一死,他的家族就完蛋了,他的那些政敵毫不客氣對李家進行了報復,葉暢才不想成為這樣的報復當中的眾矢之的。
「嗯?」
據說海外有仙山,但是古往今來,有誰真正看到了仙山呢?相反,曹孟德說大海「洪波湧起」,不知多少人的性命,都丟在這無邊無際的汪洋之中!
「這個……你為何認為我知道?」
「這個,無論別人如何評價,在某看來,這十余年來大唐內外平安,國用雖捉襟見肘卻依然可以支撐,這倒有大半是李相公的功勞。」
「聽說過……原來是你!」
不過謊言與真實之間,原本就沒有太大的區別。
李林甫的算計又怎麼會因為李騰空的求情而改變,他現在放葉暢離開,只怕還是一句話:放長線,釣大魚。
「騰空……李騰空,啊呀,你是李相公家的女郎!」葉暢險些跳了起來。
「我不知是否有仙,我只知道,人做到極致,便可稱仙。李太白為何被稱為謫仙人,詩之道,他已經到了極致。若是人人將自己的事情都做到極致,那自然是人人皆仙。」
說到這,李騰空住嘴不言,身為女兒,當然不能將旁人諷刺她父親的話說出來。
王忠嗣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啊,多謝誇獎。」葉暢裝糊塗道。
簾內點著不知什麼香料,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絕對不遜於園子里的梅花。
她為何想求仙?
「啊……」
李騰空將皇甫惟明等人下場說出來,當然有關小螞蟻的事情,她是沒有說的。饒是如此,葉暢仍然目瞪口呆,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葉暢又險些驚跳起來,李騰空說得雖然含糊,可其中意思葉暢如何不明白!
因為熟背唐詩的緣故,葉暢知道李白寫過二首贈李騰空與蔡尋真的詩,只不過那應該是後來的事情,李騰空與蔡尋直結伴求仙尋道,隱居於廬山。當時他還很感慨,李林甫權傾天下口蜜腹劍,養出個女兒卻一心修道積德。
看著眼前的女郎,她目光有些茫然,彷彿是人生失去了目標,又象是走到了三岔路口,不知道如何選擇方向。
葉暢實在無語,你說李林甫一國宰相,日理萬機,不管著國家大事,為啥盯著他這個小小的挂名參軍不放?
想到皇甫惟明,葉暢又問道:「這幾日某未曾出門,消息不靈通,不知皇甫惟明情形如何?」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猛然揪了起來,彷彿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讓她幾乎透不過去。
這般大獄,能如此迅速地了結掉,自然是吉溫的功勞。但除了吉溫凶名因此案流傳之外,葉暢葉十一的名頭,也因為此案再度響徹長安。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正是爭奪「香雪海」一事,引發了這場驚天大案。
韋諒亦死於監中,受此牽連的官員有數十人之多,就連太子李亨,都因此而奏請去妻,要休掉韋堅之妹韋妃。
「此次事件已了,皇甫惟明死了。」李騰空說道。
「李娘子,仙字,人山也,先為人,後為仙。」葉暢含糊地應付。
葉暢再度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李騰空竟然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
李林甫想招他為女婿!
「旁人可都說家父口含蜜,腹……」
李騰空目光凝聚起來,只是盯著葉暢,卻不說話。葉暢有些赧然,然後道:「好吧,李娘子,你身為宰相之女,富貴僅次於貴主,你說,你為何想要求仙?」
「郎君為何不說話?」
「家父怕是誤會,以為奴……」李騰空面色緋紅,看了葉暢一眼,含糊地說道:「故此將郎君留在長安城中,奴今日已同家父說了,郎君欲離開長安,只管離去就是。」
他們這模樣,倒是相敬如賓,李騰空看著葉暢,輕輕咬了一下唇:「郎君倒是有幾分家父風範。」
這種評價,竟然也傳到了李騰空耳中,或許她一心向道,也有這方面原因吧。如今願意娶她的人,誰知道是不是為了她父親的權勢而來,可若是她家的權勢消散之後,那人待她又會是一副什麼嘴臉?
葉暢心中想著事情,自然就獃獃看著李騰空,李騰空倒是大方的,雖然粉面流霞,卻沒有迴避,輕聲又道。
「郎君聽說過奴?」李騰空粉頰微紅,不過,她終究是大家的女兒,而且生性豁達,並無小兒女般不敢開口。
李騰空臉上又飛起了紅暈,她自然知道葉暢為什麼不出門,那是被她老爹派來的人看得緊緊的,根本沒有出門的機會。
葉暢有些無語,尋找海上仙山,乃是他為造海船而尋的借口,現在么,卻成了他撒謊騙人的證據。他確實撒謊了,但尋仙才是真正的謊言啊。
在武陟的造船工坊,是天寶元年就開始籌建的,葉暢留在修武的時間,約有三分之一在武陟度過,由此便可以看到葉暢對其重視。
到了這地步,葉暢如何還不明白一些事情!給皇甫惟明的信,李林甫雖然算計他,卻終歸沒有害他,原來原因便在這裏!
「但你造的船卻不是試試看,奴可是聽說過,你所造之船,乃是海船,樣式與別處船盡皆不同,而且堅固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