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遼東萬里遼水曲
第232章 明朝猛虎驚狐猿
「當……當真？」
「我們這就去見刺史，莫讓刺史等久了。」
「那些人是怎麼回事？」南霽雲牽馬入營時問道。
因為與大唐有商貿往來的關係，他們對於山東登州一帶的情形多少有些了解。不過這話並沒有讓眾人放下心來，就算大唐還要準備兩三年才會真正東征，可總是要東征的……
「爾等何人？」泉荔上前問道。
他想了一會兒，突然冒出一句「心在曹營身在漢」來，南霽雲愣住了，而葉暢也哈哈大笑起來。
羅九河倒是神色如常，他們點齊兵馬，向著青泥浦方向追去，追了兩里許，也沒有看到高松部的身影，倒是在路邊，跪著幾個人。
「刺史，青泥浦的高松帶本部離開了！」
想了好一會兒，南霽雲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而且從城外的寨子來看，卑沙城有了準備，實行堅壁清野，他手中如今只有不足三百的騎兵，就算想要破壞對方堅壁清野的意圖都很困難。因此，唯一的選擇就是放棄突襲的打算，回軍返回。
「無妨，無妨，如今天寒地凍，海道結冰，大唐最多也只是這五千人……」有一人喃喃自語：「他們就是要大軍出動，也得等開春之後。而且，大唐欲東征，少不得大張旗鼓，在登州做準備，可是我們並未聽說登州有造船囤糧之舉……」
二人入內稟報追擊的經過，然後泉荔便將那信遞給泉蓋洪，泉蓋洪看了之後神情異樣：「好逆賊，果然狂悖……不過暫時先放過他，前邊得到消息，唐軍先鋒已經在十裡外出現了！」
「這是《繡像三國志演義》中的一語，說的是關雲長……」鉗牟丁解釋道。
「唐人實在是太狡猾了，我們的內線消息有誤，唐人兵馬也不少於三千，或許有五千！」那裨將一邊叩首一邊哭道：「可羅達為唐軍所襲，先是高奉的五百前鋒全軍覆沒，接著可羅達力戰陣亡。然後唐人千余騎兵與崴子寨兩千守軍一起，夾擊我等，我等只有
「在！」
甚至數萬兵馬都難，因為部隊在攻城時根本展不開，當初太宗皇帝遣鄖國公張亮破此城，也不知是如何行事的……
這讓連打了數場勝仗的南霽雲多少有些不過癮。
「來人，傳我令去，將高松首績取來！」他厲聲喝道。
「鉗牟丁，你那信……真有用么？」高松縮著脖子，好讓刀般的北風不至於將自己耳朵凍壞，他神情有些猶豫地問道。
不過進了葉暢大帳，他看到一個熟人正坐在馬扎之上，見他進來，那熟人慌忙起身行禮：「南將軍！」
泉荔乃是他親信，羅九河手中的漢軍，乃是他目前能動用的最大的一支部隊。此二人出門之後，泉荔看了羅九河一眼，心中暗道：「刺史令我與羅九河一起，怕是對羅九河也起了疑心，畢竟那邊可是漢人，而羅九河是漢將，手中又是漢軍……既是如此，我倒要盯緊了這廝。高尹成既死，我便是刺史麾下第一將，此漢兒何人也，也能與我並列？」
泉蓋洪分派防備任務之際，城南數里之外的山上，南霽雲舉著望遠鏡，遠觀卑沙城。
除此之外，葉暢還給崴子寨以北的各個寨子下令，令其供應糧草、民夫。這些寨子原本都不聽從旅順，而是受青泥浦或者卑沙城遙控，而現在卻是時移事易了。
「東征絕無可能，若是東征，當是安東都護為先，可是如今安東都護那邊與契丹人斗得正緊！」
羅九河又應了聲。
說到這，他擺手厲聲道：「我意已決，阻攔者與高松同罪！泉荔！」
在離卑沙城二十余里的三岔口，南霽雲與葉暢主力相遇，此時葉暢已經紮下營寨，而營寨外邊，還有一些各種打扮的人在風中哆嗦著。
南霽雲也笑了起來。
「鉗牟丁？」南霽雲有些驚訝：「你不在卑沙城中，怎麼會在這裏？」
「小人等乃是本城百姓，方才青泥浦高婁肖經過
不過他不敢反對，他心中明白，此時自己的地位甚為尷尬，就像此前出征不令他去一般，此時守衛，最關鍵的南面與東面，也不會交與他。
「高松反意已露，便是不殺他，他也會去投靠唐人！」泉蓋洪冷笑道：「倒不如殺了他，並了他部下！」
「自然有用，如今高尹成既敗，無論他是生是死，泉蓋洪手中能用的就只有羅九河的漢軍，故此若有人來追，必是羅九河。我那信乃是離間之計，只要羅九河看到，必然不會全力追擊！」鉗牟丁自信滿滿地道。
「你與……與羅九河一起，去取高松首績來！」
如鉗牟丁所料，雖然泉荔還想猛追，可才追出十里，後邊便有一騎追來，帶來泉蓋洪的新令，令他們速速返回卑沙城。
為了推脫責任，他嘴中唐人的兵力被誇大了好幾倍，實際上南霽雲帶著高尹成的首績、驅趕著敗兵到了崴子寨前，他們就立刻棄營而逃，根本不知道南霽雲兵力多少。只不過在逃跑過程中，被南霽雲追上三次，廝殺了三陣，十停里只有三停順利逃回了卑沙城，其餘人不是被殺被俘，就是躲入山林曠野之中，根本不敢出現了。
「無妨，各位休驚，大唐四處樹敵，不可能再全力東向。只是這五千人，奈何不了咱們卑沙城，休要忘了數十年前，大唐來犯時，在卑沙城下吃了多少苦頭！」泉蓋洪又道。
他的話讓羅九河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便是感覺不對勁又能如何？
旅順團練乃是葉暢給這支部隊取的新名，在這一次徵募后，葉暢手中的團練兵已經達到了四千人，除了留五百人守衛都里與旅順外，其餘人手，盡皆出征。高尹成部留下的軍械武裝了他們，讓他們不至於連武器都沒有。
「何事？」
「好，你乃我心腹愛將，有你在，我們便後顧無憂
「既是如此……唐狗自南而來，但如今看來，那葉暢狡計多端，須得備他分遣一軍繞道至城北……羅九河，你領三百人守衛城北，多派偵騎，如何？」
「五千……五千……」
羅九河正待說話，旁邊泉荔卻搶著道：「但憑刺史定奪！」
「是！」
「千真萬確啊，小人不敢欺瞞，可羅達敗亡，唐人大軍已經開過來了！」
南霽雲頓時也笑了：「好叫你得知，這書可是我家參軍所著，原句該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不曾想你這遼東偏僻之地，竟然也有此書流傳！」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召你們回來。」泉蓋洪咬牙切齒道：「這唐人果然是貪心不足，竟然還敢來犯吾境，如今我兵力不足，如何守城，你們可有妙計？」
「萬一他還全力追呢？」
而且就算沒有別的牌，僅憑這五千兵馬，卑沙城就危險了。
「是！」他只沉默了很短時間，然後應道。
鉗牟丁頓時驚得幾乎呆住，他轉向葉暢，然後拜伏在地，少說有七分真心地道：「荒僻野人，如今服矣，不想葉參軍竟然是如此大才之人，無怪乎破高尹成如擒三歲小兒一般！」
「附近寨子派來的，沒有送糧草來，參軍令他們在外等著。」衛兵笑道：「這些牆頭草，支應高尹成的時候倒是殷勤，如今我們來了，反倒沒有糧草——就該讓他們多喝喝西北風！」
此次南征，青泥浦的高松可以說是最積極的人之一，但是，當大軍開拔時，考慮到他與都里最近，泉蓋洪不願意為他作嫁衣，讓他的部隊為後部，如今就駐紮在卑沙城中。此時他不經稟報，便將部隊撤走，只意味著一件事情，他已經得知了前線失利的消息！
「正是，正是！」
眾人紛紛點頭，可心中如何想，卻是另一回事了。當初大唐確實
「不敢，不敢，泉將軍才辛苦。」
「所以我才請明公快走啊，咱們只要走出了卑沙城地界——不，只要走出二十里，他們就不敢追了。要知道，高尹成的敗兵既然到了，也就意味著唐人的前鋒距此不遠，而且我們一走，其餘諸部必散，泉蓋洪豈敢放羅九河遠去！」
卑沙城城主府邸里，泉蓋洪一屁股坐回到錦凳之上，半晌也沒有喘過氣來。
漢軍總數約有一千，原本都歸他統屬，裝備、軍餉都比不上高尹成統領下的高句麗部。如今可以說，漢軍成了卑沙城中最重要的武力，而泉蓋洪一句話，便奪了他七成的兵力。
羅九河正在想著那信中可能是什麼內容，聽得這個消息，頓時吸了口冷氣：「來得……好快！」
泉蓋洪現在最頭痛的就是軍力。
而且他這一帶頭，那麼剩餘諸部緊跟著就會離開，目前還聚集在卑沙城的部隊，轉眼間就會作鳥獸散！
那人呈上信，一個士兵接過之後交給了羅九河，泉荔咳了一聲：「拿來與我看！」
「好了，閑話不說，你此次來究竟是什麼用意，我心中有數，但青泥浦此前做了些什麼事情，我心中亦是有數。」葉暢笑畢擺手，正容道：「我只想問一句，高松是想死還是想活，是想榮華富貴，還是想灰飛煙滅！」
「此次失利……」泉蓋洪正想再鼓舞一下士氣，突然間聽得外頭一陣喧鬧，他心中一凜，然後便聽得有腳步聲傳來。
他的三百騎為前鋒，葉暢親領大軍在後，在鳳凰山之戰獲勝后，葉暢再度徵募民兵，這一次參加者更為踴躍，甚至可以說，絕大多數適齡的漢人青壯，都已經成為了團練兵。
卑沙城乃是一座山城，位於大黑山之上，山勢雖是不高，但甚為險峻，想要
五千唐軍意味著什麼，他們都明白：大唐在退出這裏四十多年後，終於要重返遼東了。
回到卑沙城之後，泉荔又看了羅九河一眼，想到此次追擊未立寸功，他笑著道：「羅將軍，此行辛苦了。」
「刺史，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聽得他這樣命令，底下頓時亂了，有人起身道：「此時不宜多樹敵人，莫說殺不了高松，就算殺了，高松自有子嗣，刺史這可是將高松往唐人那力推啊！」
羅九河心中一凜。
「某如何會在卑沙城中！」鉗牟丁笑道：「某與某家明府一心忠於朝廷，如何會與卑沙城中的叛賊在一起。此前因為叛賊勢大，與之虛與委蛇罷了，實際上我家主公是……是……」
聽得這個數字，眾人臉色都變了。
他也不將信交與羅九河，徑直揣入懷中：「追吧！」
這個消息讓泉蓋洪眉頭頓時豎起：「豎子敢爾！」
在驚懼了一會兒之後，眾人開始自我開解，但每一個人心中都明白，大國與小國不同之處就在於，大國擁有近乎無窮的底蘊，誰知道大唐這個當世數一數二的大國，這個時候會拿出張什麼牌來。
羅九河默默將信交與他，泉荔拆了一瞧，然後勃然大怒：「狗賊，竟敢如此！」
他自然可以立刻將卑沙城周圍的青壯都徵召入伍，準備一場大戰，但臨時拉出的軍士能有多大作用，實在令人懷疑。更何況此前準備征都里，他已經動員過一次，如今再動員，意味著連老弱都要上陣了。畢竟他治下地雖廣，可真正居住于卑沙城的人口，也不過就是萬余。
「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與我們在隴右見著的那幾座城子，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了。」南霽雲心中暗暗發愁：「真要攻此城，沒有數萬兵馬，根本不可能！」
「情形究竟是如何，你說，快說，高尹成有三千兵馬，怎麼會敗？」旁邊一個親信還是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消息，向跪伏在前的那員裨將喝問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