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鳳從池上游滄海
第248章 海外奇珍悅上意
試探完葉暢之後，李隆基又好奇地問了起來。這個問題讓葉暢抬了一下頭，悄然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老太監熱情得有些過分，葉暢應了聲「那是自然」，然後將他帶到車后。
只要他願意，他還能照樣展露出他對於政治鬥爭的敏銳性。
這就是讓葉暢欠楊玉環一個人情，同時也是抵消掉葉暢送禮之誼。葉暢猛然意識到，李隆基雖然因為年邁而漸漸昏聵，但真把他當成一個老年痴獃來糊弄，那就是純粹找死了。
「那是自然。你們二個，過來抬吧，小心，小心，若是出了紕漏，仔細你們的性命！」
葉暢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回應，愣了愣，那邊楊玉環已經低笑起來：「葉十一終歸還只是個少年郎，三郎，可不能這般嚇他，嚇壞了臣妾的禮物就沒著落了。」
旁邊的高力士聽得這句話，忍不住看向葉暢。如果葉暢禁不住高官重權的誘惑，真的求這一州刺史之位，聖人必會猜忌於他吧。
「葉參軍，你那禮物，還得給我看看方能入內，這是規矩，倒不是我刁難……」
他到晚年性好奢侈，故此天寶年後許多重臣都是倚仗著搜刮百姓的本領得他重用，對於葉暢可能獻上的禮物，他也是萬分期待的。
大的玻璃鏡！
張垍和李霅沒有什麼理由再留他，只能看著他帶著善直離開，至於在葉暢離開之後，張垍和李霅之間會不會發生爭執，那就不是葉暢要考慮的問題了。
楊玉環此時也回過神來，自然知道葉暢是在逗趣，不過這鏡子如此巨大，而且光潔照人纖毫可見，實在讓她歡喜。她用嬌媚的眼睛掃了李隆基一眼：「三郎，這鏡中人，還有這眼前人，你最喜哪一個，你就實說了吧！」
「臣去遼東，原本是為求仙訪道，只是當地蠻夷不通教化，意欲壞臣之事，臣乃藉助長安巾幗之力使之降伏。聖人當知，臣生性跳脫，實是不喜俗務，若是聖人賜
「你莫拖延，不好讓聖人與娘娘久等。」楊釗催促道。
「謝娘娘……其實與娘娘也有些關係。臣曾經大言不慚擅言邊策，舊載離開長安時，娘娘還有長安城中的貴人女眷，送了臣一筆金銀，約值二十萬貫，令臣一試邊策……」
此時鏡子都是銅鏡，雖然磨鏡客們能用藥水和手藝將銅鏡打磨得極為光潔，但與玻璃鏡相比，畢竟還是有些差距。更重要的是，銅鏡可沒有這麼大一塊的，就是李隆基與楊玉環兩個人站在那兒，都覺得可以照得清清楚楚。李隆基在鏡前良久，突然一嘆：「朕老了，玉環你卻還是青春年少！」
葉暢看了高力士一眼，高力士又向一個小太監使眼色，小太監跑了出去，不一會兒，那兩衛士便將禮物抬了進來。葉暢讓他們將禮物樹起，同時請楊玉環前來觀看。楊玉環上前來，看到的是一人高的東西，整個都被布矇著，不知裏面究竟是什麼。
李隆基哈哈大笑：「自然是喜歡鏡中人……」
葉暢心知他有譏嘲之意，不過還沒有回答，那邊楊玉環嬌聲道：「三郎，軍國大事還是到朝會上去說，臣妾可是迫不及待要看葉十一帶來的禮物了！」
「現在就進宮？」
李隆基有他的情報來源，但此時不是特務大行的後世，他的情報主要是地方官的報告，故此遼東局勢，他是不太了解的。聽葉暢如此說，只道葉暢真是靠收買平定了積利州，不由得笑道：「二十萬貫換一州之地、六萬之民，你倒是做了筆好買賣！」
宮裡的消息比起葉暢預想的來得快，二十九娘尚未來，楊釗便又來了。
兩人在鏡前徘徊許久，葉暢向後退了退，與楊釗站在一起，楊釗向他挑起了大拇指，輕輕說了一聲「采」！
高力士上前來笑道：「奴婢替娘娘揭這禮物了……娘娘請看！」
「這個，臣倒真有一事相求。」葉暢笑道。
「喜歡，自然喜歡，葉十一郎，你想要什麼，我替你尋三郎要去！」楊玉環當真是喜歡這面大鏡子，她聲音里都帶著喜意。
「有罪的話誰都救不了你，無罪的話你也休要怕朕會尋你差池！」李隆基霸氣地道：「讓朕恕你罪，休想！」
刺史做不得，言下之意就是其餘職司完全可以當了。大唐並不是每個州都任命了刺史，葉暢的目的，也就是弄個積利州長史或司馬之類的職務，至於刺史，如果李隆基委任，到了遼東之地，想要架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葉暢不慌不忙行完禮：「有聖人在朝，臣自然可以做好大事業。」
一人多高的玻璃鏡就在楊玉環面前，她的身影映在其中，她完全被這巨大的鏡子驚住了，站在那一動都沒有動。
「臣到了遼東，原本只是想在都里修船塢，好建可以出遠海的大船，有朝一日能乘船去尋真正的蓬萊方丈。當地高句麗酋首卻是無禮貪婪，意欲奪臣財物，臣想起各位貴人女眷的吩咐，便以此金銀為資，招募遼東的漢人勇士、收買蠻夷中不得志者，結果羅九河獻卑沙城、鉗牟丁獻青泥浦。此二地獻城，余者力小勢單，自然平定了。」
「正是！」
「陛下洪福，大唐天威，再加上如娘娘般巾幗不讓鬚眉，故為聖人收回一州之地。」葉暢道：「臣已然收復積利州十七城，當如何處治，還請聖人委派官吏。」
他一掀開布，楊玉環驚「啊」了一聲，邊上的宮娥使女們也一個個驚呼出來，就是李隆基，也在那一瞬眼前一亮。
「一點海外的小玩意兒，給將軍賞人用。」葉暢將小錦盒塞在高力士袖中，高力士什麼沒見過，原本是不想要的，但聽說是海外的新奇玩意，給他賞人用，便改了主意，收了下來。
「當初班超投筆從戎時
「你說，你說，朕倒要看看你要什麼！」李隆基道。
他此次沒有乘機發作，將張垍和李霅都拉下來，一來是沒有十足把握，二來也不願意太如李林甫意。將這二人乃至李適之都弄得下獄，對他並沒有太多好處，他不想讓自己成為李林甫手中的刀。至於李霅，自然是要收拾的，想來經過今天的事情，張垍和和李適之都會出手，替他教訓這個蠢貨吧。
張垍和李霅對望了一眼，葉暢當年的邊策，他們可都是知道的，大夥只當這是少年人少見識的臆想，卻不曾想，他竟然有這種行動力，將之由臆想變成了真實！
葉暢沒有想要什麼，他想要的東西，都是自己去爭取的。
「謝謝高將軍。」
葉暢在遼東吹海風，他原是一個娃娃臉，經過這大半年的海風，也已經變得粗糙起來，楊玉環說他憔悴，倒是一點都沒有說錯。李隆基看了他一眼，想到去年時葉暢的模樣，心裏也有些同情：這一年來，想必葉暢也吃了不少苦頭。
「那三郎你就跟這鏡中人過吧！」楊玉環拂袖佯怒，卻被李隆基一把抓著，兩人一起站在了鏡子前面。
賞花其實只是一項，當時李隆基正帶著楊玉環一起賭博，楊玉環在這個上面缺少天賦，連輸幾回便說輸光了不玩，旁邊記賬的楊釗乘機說何愁輸盡，葉暢自海外回，給娘娘帶著禮物，只是不知何時能送入宮中。當時李隆基勝得最多，心情大好，便召葉暢入宮。
箱子打開之後，便露出裡面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葉暢掀開外包的一角，讓高力士看了看，高力士看到后吸了口寒氣：「這麼大……一整個兒？」
「這……這不可能！」李霅也知道其事，吸著冷氣，嘴巴張得老大，配上那一對黑眼圈，那神情倒有些象另一世的某種國寶。
「好好，看禮物！」李隆基笑了起來。
「臣這禮物，不知娘娘是
「托將軍吉言……此物易碎，我這還用布包著，請將軍令兩人幫抬一下吧？」
高力士看著葉暢，挑起大拇指道：「葉參軍好用心，娘娘必然歡喜！」
「我是假將軍，你是真將軍，陛下聽說你在海外立了功勞，很是歡喜……你這是什麼？」
「這麼快……」
聽到葉暢近乎賴皮的回答，李隆基哈哈大笑起來：「好你個葉十一，滿嘴荒唐言語……刺史你是做不得的，二十歲的刺史……非是親王宗室無人可為也。」
「好好，朕雖然不恕你，但玉環卻替你求情，朕耳根子軟，只能允了。」李隆基無奈地說道。
楊釗忍不住又向葉暢暗暗挑了一下大拇指，自己結識的這位兄弟，馬屁功夫還在自己之上啊。
另一世中請領導題詞原本就是拍馬屁的一種婉轉做法，葉暢信手拈來用得不著痕迹，拍得李隆基眉開眼笑，不待楊玉環相請，便點頭道：「允了，允了，來人，拿筆墨案幾來！」
眾人初時沒有體會到他言語中的真意，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掩嘴輕笑。
老太監一見著葉暢便笑眯眯地打招呼，葉暢可不敢在他面前擺譜——就連李林甫都不敢在他面前擺譜，忙上前行禮：「如何敢勞動高將軍！」
東西並不重，兩個衛士抬著入了興慶宮，葉暢跟在旁邊，高力士陪著他。見葉暢神情似乎有些緊張，高力士低聲道：「這幾日娘娘心情甚好，故此聖人心情也好，你想要什麼，都想好來。」
「對，興慶宮，聖人與娘娘正在那邊賞花，我說你欲面聖，呈上在海外所尋著的寶物，聖人便召你去！」
「臣在遼東建船塢，原是不想驚擾當地土人，故此擇荒地建營，臣建營時想著要去訪尋仙島，希望旅途順利，便給營地取了個名字叫旅順。」葉暢笑道：「臣只求陛下御筆，書旅順二字，臣將之立於營地之外，好教中外漢胡都知道，此地地名乃聖人御賜。」
李隆基眼中
葉暢下令將禮物裝好，然後乘馬車向興慶宮去。好在長安城中路面弄得很好，馬車在其上也跑得起來，因此雖然是橫穿長安，卻也沒有花太多時間。楊釗進去回稟，他在外頭等著，沒有多久，便看到高力士小跑著過來。
周圍除了方才的驚呼聲，也沒有別的聲音。葉暢咳了一聲：「此物也是獻與聖人的，不過娘娘怕是要怪罪臣了，因為獻上此物，聖人可就有兩位楊娘娘了。」
「呵呵，葉參軍，許久不曾見了。」
「是，將軍說的是。」
「亂說，三郎哪兒老了，你瞧你精神，比起楊釗都要好！便是葉十一這樣的少年郎，與三郎相比都顯憔悴！」
「若是沒有別的事情相詢，張侍郎，葉某可就暫退了。」見那二人還在發獃，葉暢微笑告辭。
「你收復的疆土，你不為刺史？」
「這個……臣有罪，還請陛下恕罪，臣才敢說。」
「以玉環之意呢？」李隆基見她高興，自己心裏也是高興，加上只是寫兩個字，也確實太小家子氣了，故此他問道。
「你倒是個麵皮厚的……聽楊釗說，你在遼東竟然還收回了一州之地？」
張垍頓時想起，舊年因為和親未成之事，似乎京中貴女都湊錢說是要買壯士安邊疆……當時他是當成笑談的，但如今聽葉暢所言，他竟然把此事辦成了？
在車后擺著一口長條型的箱子，若不是扁扁平平，幾乎要被人誤以為是口棺材。高力士一看這外型就不喜：「這箱子不能入內，有忌諱。」
「只要這個？」旁邊的楊玉環卻是不依了，她看著李隆基：「葉十一郎心裏念著三郎與臣妾，三郎可不能太小氣，傷了他赤子之心！」
興慶宮花萼相輝樓外，李隆基與楊玉環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見葉暢進來，李隆基第一句話便道：「葉十一，你做得好大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