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鳳從池上游滄海
第269章 陽虎為寇遇孔丘
葉暢車上還藏著一個貴妃，原是不願意生事，但聽得那叫救命的聲音有些熟悉，凝神微微思索了會兒，臉上不由露出古怪的神情。
「葉司馬，葉司馬，等等我，等我！」想到這裏，他一咬牙，衝著葉暢便追了過去。
「上船。」葉暢道。
「到了遼東，我有一千種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方法。」葉暢撇了一下嘴：「何用這般麻煩！」
葉暢一行不是騎馬就是乘著馬車，速度比起他跑起來可要快得多了，他在身後趕了好一會兒，卻只見葉暢等人越和越遠。恐懼漸漸襲來，想到刺客隨時會再度出現，他的呼聲變成了哭嚎。
「不、不是你？」想到方才人退走時的言語，李霅總算沒有蠢到家，看著葉暢：「方才那些……不是你派的人？」
此時天色蒙蒙亮，路上尚無行人，他們順河而望，想要找到座船。卻發現遠處傳來慘叫之聲，似乎還有呼喝的聲音。
得了葉暢的示意，卞平上前，笑嘻嘻地問道：「郎君既是朝廷命官，身邊豈無隨從，又有誰敢追害郎君？」
這位臨晨上演大逃殺的，正是李適之之子，葉暢的舊敵，積利州新任的錄事參軍，李霅。
「就在前方。」卞平討好似的笑了一下：「竟然勞煩挺郎君，主公也是太過重視那廝了。」
吃了那碗粥之後，梅妃隨手拿起身邊柜子上的書，這是一本印刷得甚為精美的時人詩集，梅妃翻著詩，那名為荷花的使女則在一旁做著女紅。好一會兒之後，梅妃聽得外邊傳來大笑之聲，是幾個男子在說話，隱約其中便有一人是葉暢。
「事情便是如此，葉挺帶人去了，在等他們回來。若是那伙刺客還下手的話，必然能夠揪出這幕後之人！」那是葉暢的聲音。
「救命，救命！」那跑之人叫了起來。
「葉挺，你帶上一隊人去接應卞平，以他為主……記住，讓他見機行事。」見葉挺在岸上，葉暢下令道。
「
「那是，那是……這廝膽小，若我是他，追不上主公，就唯有一途，前去報官。此地離洛陽不遠，他定是回洛陽報官，然後在差役護衛下來察看現場。他畢竟是罪官，有此借口，正好可以遷延停留，不去遼東赴任。」
李霅。
此時月已偏斜，梅妃抬眼看著葉暢，朦朦朧朧中不是很真切。馬車中有燭台，她在燭火照耀下換好衣裳，葉暢讓她吹熄了燭，然後馬車開始向前行走。
「方才我們幾人，他都見到過，挺郎君你帶來的人里，有沒有不曾與這廝照過面的？」
這使女略有些憨，說起話來甚為瑣碎，梅妃聽著她說話，偶爾插上兩句，便將她的底細全部掏了出來。
葉挺等人按照葉暢所指向前而行，並未多久便追上了卞平。
此人雖是粗鄙無文，但性子機敏，而且有向上爬的野心，葉暢也有意培養他，讓他成為自己的一柄匕首。
良久之後，他才起身，到了馬車前一拜：「多謝閣下相救，若非遇到諸位，某必死於非命矣！」
正如葉暢方才所說，李霅在長安時行事高調，或許還得罪了別人，故此有人慾取其性命，這與葉暢無關。但是那想要害李霅之人，卻自稱來自「海東」，所謂海東，此時亦是指遼東那一塊，那麼對方分明是見刺殺未成，便欲嫁禍於葉暢，只不過沒有想到被葉暢本人遇上罷了。
梅妃呆在車中，雖是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車往何方，可她心中卻是異常安詳，只覺得自己懂事以來，從未如此安全過。
逃命者跑到了馬車前，他沒有注意隱在馬車之後的葉暢，只道馬車裡乃是此行的主人。一路跑來，
整個過程中，梅妃仍然睡得香甜。
「你……你……」
那人是見著火把之光向這邊跑來的，越跑越近，見這邊是五六騎護著一輛馬車，當下又大叫道：「我乃朝廷命官，身後乃強人，救我重重有謝……」
「以此人為餌，誘出刺客。」卞平簡潔地道。
這些衛士都是對他甚為忠心的，知道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
李霅嘴巴張開，蠕動了幾下，卻不知說什麼好。看到他滿眼都是疑惑，葉暢便知道，這個蠢貨只怕也不知道是誰要殺他。
待她醒來時，發覺自己身體略微有些搖擺，似乎正在船上。她爬起身來，卻看到一個使女模樣的人在那邊打著盹兒，聽得聲音，那使女醒了過來：「娘子你醒來了？」
這位使女只是一個普通婢女，昨日才被買來，然後便帶上船。葉暢挑這樣一個人來服侍她，也算是用心了。
離去之前，有人還遙遙冷笑了聲：「算是你運氣，不過你走不脫的，到了海東，更有你好看！」
等在洛水邊上的衛士們對葉暢抱著一個人來並沒有覺得驚奇。
葉暢在馬上，這人在地上，他抬起頭，張大嘴巴，失魂落魄地看著葉暢。
葉暢總共就帶了幾個人的護衛，派去四人之後，便只剩餘他、馬夫還有另一名護衛。不過此時已經離他的目的地不遠，沒多久，便看到他們的大船停在岸邊上。
「原本以為那伙人會救這廝，卻不曾想竟然拋下這廝不管！這樣也好，免得我們還需另尋機會，早些了卻了他，解了主上心頭之患。」擒住他的人笑著道。
「看來想要你死的人不少啊。」葉暢慢慢笑了起來：「不過，假冒我之名行事，就有些過了。」
這廝出身雖是卑微，但在揣摩人心上倒是一把好手，聽得他這般說，葉挺心中更加佩服葉
「不曾想竟然會在途中發現這等事情……當真是巧了，李霅當時看著十一郎你的神情，定然是十分精彩！」這個聲音梅妃覺得有些熟悉，想了想，應當是跟在葉暢身邊的那個岑參。
「卞平啊，郎君將事情託付與你，專心辦好事情便是最大的奉承了，說這種話沒有什麼用處！」葉挺有些受不了他三句話不離拍葉暢馬屁上，故此嘆了口氣道。
「然後呢？」
「洛水之中，娘子你餓了吧，廚房裡準備了細米粥，端來時你睡著，故此放在了食盒裡。」
「路上有人，將這廝帶到林子里，做掉之後就地埋了！」
「這是哪兒？」她問道。
「那廝何在？」葉挺問道。
「我遠赴上任，身邊只有兩個長隨，盡為賊人所害矣！」那逃命之人此時放鬆下來，不禁淚流滿面：「害我者，修武葉暢這狗賊也！」
葉暢心中一動，這可不是正常的聲音，此為洛陽郊外，雖是荒僻，卻不是完全沒有人，怎麼會傳來這種聲音？
早有一艘船停泊在岸邊，偽作漁船之態，他們上船之後，船向洛水之中行去，不一會兒，便到了洛水南岸。
「那我們當如何？」
聽得這可怕的話語，李霅頓時想要大叫救命，但才一張口，被有一塊布塞了過來，將他的嘴牢牢堵住。
不知不覺中，她擁著衾毯，竟然睡著了。
想到自己可以以遭遇刺殺為借口不去遼東，李霅心裏方才的恐懼就變成歡喜，他甚至有些埋怨自己，為何沒有早想到這一手。若是早就想到，自己做出不定期一幕，至少不至於象如今這般擔憂受怕。
「卞平，你覺得當如何處置此事？」葉暢向卞平問道。
「去看看！」他命令道。
「不是
「有。」葉挺帶的人中，多是居住在長安城外的那個小莊子里，並未與李霅照過面。
身後追擊之人見到這邊人影，頓時停住腳步，略猶豫了會兒，然後轉身離去。
此語一出，他便覺得不對勁，再看眼前這些人時，發覺他們一個個橫眉冷目，似乎要發怒的樣子。
葉挺應了一聲便遵令行事，葉暢到了梅妃車前喚了一聲，發覺這一路上各種事情，這位前寵妃竟然仍然睡得極香。他不禁搖了搖頭，此事交與別人不好，他便上車，以塊布遮著梅妃頭臉，又將她抱上船去。
「是！」
馬車在大約臨晨時分過了洛陽城，抵達洛水邊上。葉暢的計劃，就是在這裏登上大船，然後放舟順流，在武陟與修武來的嫂嫂諸人會合，再東去大海。他原本的計劃還是要回修武一趟的，只不過如今戰事已起，還是先去遼東要緊。
但走著走著，他便聽得身後有馬蹄聲，他回頭望了望，是六個身著勁裝的漢子。他心中擔憂，故此遠遠避開道路，但那伙人卻獰笑著向他撲來。
「不管是不是葉暢所為，我遇刺總是真的，在刺客未緝拿歸案之前，我不宜再去遼東，要在此……對，正該如此，哈哈，如此說來，還得感激那伙刺客……」
「借刺客之手除去此人，再將刺客繩……繩……」
「你這廝慣會花腔的……主公令我來時說了，讓我聽令於你，要你見機行事，若是有什麼變動，你有什麼招數只管使吧。」
南岸這邊有馬車等著，葉暢推醒梅妃，低聲道：「車中自有衣裳，你且換好來，我們為你護衛。」
「繩之以法，你要好生學一學，莫連個成語都說不出來。」葉暢一笑：「既是如此，我留三個人與你，你們見機行事！」
「那是自然，誰在這天尚未全亮之際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會多管閑事！」
竟然是一個大熟人！
李霅不由自主地讓開了道路，看著葉
他深一腳淺一腳向著洛陽方向前行，此時路上隱約已經有行人，李霅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下，在他看來，那些刺客總不會如此大的膽子，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再來行刺。
他只能恐慌地看著這行人離開官道，上了朝南的小路，漸漸向遠處的小山行去。雖然官道上這時已經有了行人，但是小道上卻仍然空空落落的，遠處啟明星尚在，而東方天際也只是泛起魚肚白。這可能是他的最後一個早晨，李霅心中滿是凄涼，他開始恨起這個世界來，恨葉暢，恨自己的父親，還恨那些坐視他父子遭難而不聞不問的人。
卞平從中點出三個人來，小聲嘀咕了幾句，那幾人嘿嘿笑著向他挑了挑大拇指，葉挺也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背：「你這廝就是陰損！」
李霅沒有追上葉暢一行，獨自呆在道路上，心中滿是恐懼。他不敢繼續向前，因為再向前就回到他被追殺的老路，極有可能再遇上刺客。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轉身向著洛陽城方向行去。
「咳。」葉暢輕咳了一聲，催馬從馬車之後出來，來到這人面前。
隨行者中，分出一騎迅速向前，不一會兒，便看到那邊有一人在拚命往這邊跑。在那人身後數十步外，有七八人正在追。
認出葉暢之後，李霅雙腿一軟，然後便跌坐了下去。
岑參、張鎬並不知道葉暢乘夜去上陽宮外之事，他們留在了洛陽，早上乘船東下，來此與葉暢會合。對於葉暢去做什麼，他們很有默契地不問。
「啊？」李霅見對方驅馬趕過來，分明是衝著自己來的，情急之下調頭就跑。但他雙腳哪裡跑得過馬兒，轉眼便被追上，一人伸手將他拎起，徑直橫放在馬背之上。
葉暢沒有理睬他，哼了一聲：「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