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頻年兵火動邊書
第273章 營田副使勸農司
「安東號」是葉暢的船塢造的第二代海船，與前兩艘相比，不僅載量更大，速度上也有一些提升，葉暢記得起的、這個時代能夠實現的造海船技藝，幾乎全部都用到了這艘船上。故此，從東牟到旅順，五百里的航程，只是兩天時間便到了。
說到這，葉安見王昌齡有些緊張，便笑道：「王公勿憂，十萬火急的三面紅旗，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便是紅旗，也沒有見過——只有賊人攻到旅順這邊來，才會出三面紅旗。賊虜現在尚在建安城，建安城的高句麗人正擋著他們，咱們這邊，也就是戰備罷了。」
「積利州營田副使。」葉暢道：「此為朝廷所授官職，不過我們自己在這有一衙門，名為勸農司，正需一司事。」
對王昌齡來說，這些事情，可比他在江寧丞位置上受夾生氣要有趣得多，他少年時在家漁耕，對於這些原本就不陌生，此時知道它們將是自己今後的工作，更是生出幾分親切感來。
「哦……只是人心不足，我看過葉司馬的邊策，他就說了，四夷嫉我華夏之富庶，會起掠奪殺人之心，這些異族在此，若也起這等心思為亂當如何是好？」
「正是，我這邊行事，頗與中原不同，人員不備，故此有不周之處。」葉暢笑道。
葉安說起這個時是殺氣騰騰，同時又帶著一種傲氣，王昌齡是在邊塞打過轉的，為這氣勢所染，手拍船舷，大聲道：「當如是耳，漢兒當如是耳！」
「怎麼不是，今年三月的時候，十一郎去了長安，這些遺孽當中膽子大的便要起來鬧事，串連了數處……卻不知十一郎離開時早有交待，只等著他們。當日好一頓殺，砍了百十顆腦袋，又令一千餘人服勞刑，倒是多了些只用管飯的囚貨！」
「怎麼了？」
「這個過會兒十一郎自會告訴王公。」葉安笑道：「請王公隨我來。」
見葉暢匆匆而去，王昌齡還是沒有忍住，向岑參問道：「這是？」
用王昌齡為勸農
「我來遼東已一年有餘，遼東氣候，種一季水稻並無問題。」葉暢笑道：「只是水稻所需要水、地，何種水稻適宜遼東，這些都需要摸索，故此勸農司在秋冬之季，都要把來年試種水稻之事準備好。至於棉花，我與岑兄身上之衣，盡為棉布所織，今年棉花，亦將收取，我吩咐人帶王公看過棉花採摘、脫籽、紡紗織布的全過程，王公便知，此物遠勝於麻了。」
「那麼……我想知道，葉司馬與李相公關係究竟如何。」王昌齡盯著葉暢道。
他有些猶豫，落入葉暢眼中，葉暢笑道：「王公有什麼話只管說，在這裏，言事無忌。」
「葉司馬行事，總是別出心裁……」王昌齡隨口說了一句，也不知是贊還是諷。
葉安答得很粗略，事關軍略，哪怕葉暢很尊敬王昌齡，但在未得授權之前，葉安不敢將之告知。
「這便是葉司馬之衙署？」王昌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裏如何審案？」
「還有王公薪俸，薪俸有兩份，一份是按照朝廷體制發放的，另一份則由遼東總管府支應。」葉暢笑道：「王公乃君子，羞提阿堵物，可是我卻不能讓王公只幹活不吃飯……朝廷體制這一塊我動不得，但遼東總管府這一塊，比照我領取吧。」
「後邊這艘船，跟關我們的船想要去尋傲來國的。」葉安忍俊不禁：「玻璃的厚利，誘來不少人物啊。」
王昌齡自不會為勸農司乃管庶務而非清要之職難過，他更關心的是勸農司具體要做什麼事情。聽得他發問之後，葉暢便解釋道：「積利州農事，盡歸勸農司所管。永業田之分配、糧種之培育推廣、糧食之收購囤儲、農具之改良
「勸農司？」
「契丹人打過來了，已至建安城！」
「葉禦侮說的傻魚？」
「要打仗了！」岑參答道。
他還待再問，恰恰此時，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王昌齡向那邊望去，只見一個渾身鐵甲的漢子雄赳赳而來：「司馬，全軍已準備完畢，請下令！」
不過張鎬並非葉暢心目中最理解的法官人選，現在因為手中人手不足，一時充當罷了。
葉暢向王昌齡告了聲罪，然後回頭對岑參道：「岑兄，你就先接待一下王公，我先失陪。」
王昌齡一邊遜謝，一邊打量著葉暢。與上次在洛陽見面相比，葉暢最大的變化就是留起了淡淡的鬍鬚，除此之外，倒是精幹一如過往。在他身上，沒有因為身份地位變化帶來的傲氣。
「快，穩。」
王昌齡也沒有細問，又問另一個問題：「方才所說的乙級戒備，又是怎麼回事？」
「正是，那船想要追著我們的船發現哪兒是傲來國，豈不是烏龜追戰馬？」
葉暢有些驚訝：「我與李相公關係……王公既問起，那我也如實回答。我原是賀公薦與李適之，李適之不用，反由其子辱我。后我奉聖命于隴右軍前效力，皇甫惟明於軍中欲害我不成，反致監軍使邊令誠死，李林甫得知此事，便欲用我反制皇甫惟明，而我亦不得不尋求自保，此乃我與李林甫關係之初。」
「契丹人？」旁邊的王昌齡卻驚了一下：「他們怎麼來了？」
上了二樓，便聽得腳步聲，然後葉暢就出現在王昌齡面前。
「你瞧那面旗幟沒有？」葉安指著飄在上空的一面橙色的旗幟。
船進入旅順口的時候，恰好看到兩艘海船一前一後出海，前一艘的樣式與「安東」號相類，另一艘則是普通的大唐制海船。
旅順港還只是初建，比起東牟港好不到哪兒去，但是辟出來的空地，可以看出葉暢對以後規劃的野心。隨著船靠岸，葉安突然「咦」了一聲，神情有些嚴
那旗在風中招展，如桔子一般，旗幟上綉著一個乙字，看到這，王昌齡恍然大悟：「那必然還有甲級、丙級了？」
「王公問葉司馬與李林甫關係，卻是何意？」岑參見氣氛有些緊張，便問道。
「原來是為了玻璃，那是自然，我遠在江寧，也聽聞有江寧商人去長安求購，願以千金換一套玻璃器皿的！」
說完這些之後，葉暢補充道：「如今秋收已結束，勸農司要做的事情，除去方才所說之外，還有二事。一是乘此時節興修水利，築壩蓄水開挖溝渠以備水旱；二是為來年耕種做規劃準備……特別是推廣棉花與培育水稻。」
葉安嘿嘿笑了一下，身為葉暢手下心腹，他是少數知道玻璃真相的人之一。不過他不會與王昌齡提這事，只是指著那前後兩艘船：「這一路來，王公可是乘過我們的船了，知道我們船與那種舊船的最大區別吧？」
「正是，主管農政，農為國本，無農不穩，勸農撫民，盡在此司。」
「審案之處，正在隔壁，不過一般案子，不必我審，自有張兄代勞。」
「水稻？棉花？」王昌齡大奇。
王昌齡有些苦澀地道：「不敢，不敢，得君誠意，某願效力……只是不知君欲老夫為何事？」
「後來李邕貪我家當，欲奪我船，故此我又借李林甫之後除之，而李林甫亦借我之手，除心腹之患。」葉暢又道：「如今我來遼東，朝中無人，謗詬日進，不得不結好李林甫，以求奧援。我只想著海外求仙，只是不忍遼東沃土，盡為膻腥所染，故此收復積利州之地，行我當日與諸公談話時所提邊策。」
「老夫與故相張九齡善，張九齡為李林甫詬陷去職，老夫頗有不平之語，故此被貶出長安，流落嶺南。」王昌齡沉聲道：「此乃舊事，你二人可能並不知曉。」
王昌齡聽得這裏默然無語：傳言誤人，此又其一也。
話雖如此，葉安登上陸地之後，還是拉住一人問道：「
這個數字讓王昌齡一驚：怎麼積利州發薪俸完全是按錢折算，而不是糧與布帛？
審判權一直是地方官手中的一項重要權力，而審判權與行政權集中在地方官手中，必然導致地方官無人可制。故此，葉暢在積利州略有變動，審判權目前由張鎬行使，但是終審權卻在他自己手中。
「原來如此！」葉暢與岑參對望了一眼，終於明白為何王昌齡為何會猶豫了，他與李林甫原來還有這等過節！
穿過通往港口的水泥路，葉安將王昌齡引到了一幢屋子前。這是幢兩層樓的建築，類似於一座四合院，既是如今旅順的政治中心，也是葉暢的居所。
「張鎬？」
如今在天下人眼中，葉暢是不折不扣的李林甫一黨，王昌齡若不是在江寧實在呆得憋屈，絕對不會來為葉暢效力。
王昌齡不知道比照葉暢領取是個什麼數字，岑參見他有些莫名其妙，便伸出三根手指：「月入三百貫，三年便有萬貫家財了！」
「王公，我說實話，無論王公來與不來，短時間內，我都必須與李林甫保持合作關係，有時必須為其所用。」葉暢向王昌齡行禮：「還請王公見諒。」
王昌齡看了看四周，這衙署不大，擺設很簡單，幾張書桌椅子罷了。但是四周極為亮堂，牆上刷的石灰甚為均勻，而地面的水泥也顯得極乾淨。
「哈哈，那傻魚當真是不知死活！」見到這一幕，正在給王昌齡介紹旅順情形的葉安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昌齡微微笑了笑，卻沒有附和。
葉安一聽，不驚反喜：「終於來了，早就說他們要來，都等了大半年，現在才到！」
「也不知契丹有多少人。」
旁邊的岑參也與王昌齡見過禮，葉暢把著王昌齡手臂，將他請進了自己的衙署：「簡陋之處，還請王公莫怪。」
「方才聽說王公來了，正待出來相迎！」葉暢笑道：「王公莫要怪罪我怠慢了啊！」
中間在王昌齡所不知名的
他雖然決心來助葉暢，實現自己平生抱負，但是還有一件事情困擾著他，便是葉暢與李林甫的關係。雖然岑參去信中再三說明，葉暢並非真正的李林甫黨，只是李林甫故意利用他罷了，但王昌齡還想從葉暢口中，得到他的親口證實。
「碼頭上的情形有些不對勁，似乎出什麼事了。」葉安說道，然後又笑了：「不過王公不必擔憂，我們如今兵精糧足，沒有什麼可以攔住我們的了！」
「這可我與張兄都要高了……」岑參半真半假地羡慕道：「王公，當置酒宴請我等以為賀！」
「十一郎也是這樣說的，蠻夷尚不如漢人之中的小人，小人畏威而不懷德，蠻夷則是先畏威而後懷德，欲令其從，先令其服！」
「安祿山擋不住他們，他們自然就衝到遼東來了！」葉安提到安祿山時甚是鄙夷：「不過年初之時就聽說他們擊敗了平盧軍，一部兩萬餘人進入了新城州，當時便開始戒備，結果他們在蓋牟州打著轉兒，一直沒有南下。」
他一連說了一堆事務，王昌齡原有些嚴肅的面容卻漸漸帶了笑：葉暢說得越細緻，證明他對這些事務也就越關注，甚至很有可能在自己來之前，這些事情是葉暢本人在管轄。
「對，若是藍色旗幟，表示平安無事；若是黃色旗幟，便是丙級，各級官吏便需在自己職位上，不得遊逛休沐；若是桔色旗幟，便是乙級，所有人員都取消休沐回職待命；若是紅色旗幟，則是緊急戒備，實行街禁，暫停一切娛樂。若是三面紅色旗幟，乃是十萬火急，全體平民都需至各自所謂折衝府報到，領取武器、任務了。」
「這往北的，就是都里了，如今都已經破敗，沒有多少人住了。」葉安指著北面又道：「只有些高句麗人、扶餘人和新羅人還住在此處，他們頑固不肯歸化，便只能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