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頻年兵火動邊書
第287章 契丹小娘顏色殊
張鎬一笑，沒有回應，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
「願效此勞！」王昌齡道。
「不過王公所說也是道理，總得試上一試。」葉暢又笑道：「就請王公將我遼東之事，以書信告之，探探其意願，如何？」
此女身高六尺，端的高大，最重要的是，她腰圍只怕也有五尺，長得膀闊腰圓，葉暢身邊能與她相提並論者，唯有釋善直一人。
樊重武縮著脖子，倒退著走了幾步想跑，葉暢又把他喊住：「你這廝又要做什麼？」
衛士沖了進去，但轉眼就一臉古怪地退了出來，然後，葉暢便看到讓樊重武念念不忘的迪烈女兒阿伊麗了。
積利州才八萬人口，每年官府花費就達十九萬之巨，從岑參的口氣來看，這些錢並不是用在官吏薪俸上，故此王昌齡甚為好奇：究竟是哪兒用掉了這麼多錢。
「那是契丹人，餓死一個今後就少一個禍害。」樊重武嘟囔道。
「回去睡覺去。」樊重武垂頭喪氣地道。
「書院醫館？」
「別，別，她只是脾氣大些，不是真要為惡……」樊重武臉色大變，慌忙喊道。
便是南霽雲，都沒有此女雄壯！
「原來是他，王公與他有交情？」葉暢聞言一揚眉，這人的名聲，確實是聽過。這人在唐時便以理財治民著稱，而且他恐怕是出仕為官最年幼之人，才九歲（一說七歲），便當了秘書省正字，此事迹，被列入《三字經》中！
「凡屬唐人，可於積利、建安二州，擇無主荒地，繳十文錢之後任佔二十畝。每四名置永業田者，出一青壯承擔徭役，並繳賦稅五年之後，便可以此田為永業。」
他是個實誠人，心中怎麼想便怎麼說，沒有因為葉暢年紀比他要小上三十歲而感到羞愧。葉暢卻被贊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人口滋生簡單，但養活他們卻是不易。故農事為本，我在遼東，無非就是六個字，勤練兵，廣積糧，勤練兵我與南二
「敢問是誰？」
「這是為往聖繼絕學。」岑參笑道：「當初葉十一說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句時，某頓時拜服，乃立志為其佐輔，當助葉司馬一臂之力。惜哉我無所長，能做者不過萬一！」
他身份不高，故此沒有資格參与方才的會議，但是因為心裏想著那迪烈的女兒，終究還是壯著膽子來求見。
然後葉暢便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女子聲音吼了起來，只不過滿嘴都是契丹語，葉暢卻是聽不懂。樊重武在旁眉開眼笑，葉暢訝然道：「你聽得懂？」
「那你還瞧上了契丹人家的小娘呢！」葉暢瞪著他道：「這些都是我們積利州的財產，餓死一個，便是損失……你這廝管著契丹營，便是這般做的？」
岑參一邊說一邊搖頭，十九萬貫算得了什麼，按照葉暢原先的計劃，只怕九十萬貫都打不住！
「賞我成不？」
他終究是性子野，雖然學了軍紀，卻還不懂什麼規矩，和葉暢也這般說話。旁邊的南霽雲一巴掌便拍過去，抽得他險些趴在地上，他一邊呼疼，一邊緊張地看著葉暢。
「壞了，壞了，果然眼睛都看直了，大胸脯大屁股，正好生養，聽聞天子寵愛的楊貴妃楊娘娘，便是這種模樣……葉司馬定然也被迷住了！」
「我在來此之前，可不怎麼想，只是見著了才想。」被訓者正是樊重武，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王昌齡說完這個，便又上去抓住岑參：「岑公，你說每年花費十九萬貫之事，願聞其詳。」
實在沒有……那個時候渤海國也應該在他治下了吧。
「司馬……」那安市城兵一哆嗦，在他眼裡樊重武便已經是大人物了，那麼指揮樊重武的積利州司馬葉暢，又是何等了不起的大人物！
王昌齡見了提醒
葉暢聞弦歌而知雅意：「莫非王公有人薦我？」
「頗有往來，曾有詩歌唱和。」王昌齡道：「他曾與我有言，天下各處皆有理財之機，『如見錢流地上』。我素知劉士公言下無虛，既出此語，必有其能！」
他也是起身，向葉暢行禮，然後略帶慚意地道：「我此前以為，葉司馬軍略、賺錢，皆是人傑，民政一項，乃司馬所短，於今來看，卻是我井底之蛙，不知司馬胸中丘壑啊。」
樊重武亦喜亦憂，只能帶路，葉暢見王昌齡又跟了過來，便招呼道：「王公可是還有別的事情，咱們邊走邊聊，去看看這廝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美人！」
到這裏，眾人意見算是統一了，張鎬猶有些不舍，與王昌齡出門時把臂道：「這安市城亦有過萬百姓，可惜了……」
「當然是去看那小娘，看看究竟是怎麼樣的美人，能讓你迷成這模樣！」
樊重武頓時大喜，然後又面現憂色：「司馬，我帶路可以……不過你自己，可不能瞧上了和我搶！」
王昌齡已過半百之年，對於美人什麼的興趣不是很大，他道：「葉司馬，遼東經營不易，司馬幕下，張公可為謀主，岑公可主文書，某無所長，唯能為司馬勸農，還缺一經濟能手，能為司馬理財啊。」
「瞧你那模樣，不過就是一個小娘，便成這德性！」對樊重武這廝，葉暢還是寄予一定期望的，他勇武只能算一般，不過是個願意動腦子的，就是有時一根筋，象現在便是。這種人，要順毛捋著，用得好了，有奇效。想到這，他哼了聲：「帶路！」
「葉司馬好大氣魄！這是……這是……」
「曹州劉士安。」
「正是，正有一人……」王昌齡略一思忖，然後緩緩道：「此人聲名遠揚，葉司馬也必聞之。」
因為此前有內容接近的法令在積利州推行，故此張鎬、岑參並不覺得奇怪，倒是鉗
樊重武心中嘀咕，唉聲嘆氣起來，葉暢拉著王昌齡轉身就走：「樊重武，只要你能降伏這女郎，這婚事我便准了。但若你被這女郎降伏了，我可就要連你的腦袋一起砍掉！」
樊重武嘿嘿一笑：「常言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爛腌菜……她越是如此對我，便越是對我歡喜。」
樊重武在前面頓時樂了，方才葉暢呵斥他，他覺得自己這次要丟大臉出大丑，不僅美人沒有弄到手，在葉暢心中的形象也被破壞了。現在一聽葉暢誇他「智勇雙全」，那簡直比灌了蜜汁入口還要甜，頓時心花怒放，咳了兩下，將胸挺了起來，擺出一副威猛模樣。
這是大唐版的解奴宣言與宅地法，整個東北廣闊之地，如今才三百萬人口，而名義上大唐屬地的遼東，則只有一百五十萬人口。用地廣人稀來說此時的遼東，是名副其實的，故此，葉暢根本不擔心會沒有足夠的土地來分給百姓。
見王昌齡欲離去寫信，葉暢失笑道：「王公當真雷厲風行，不過此事不急在一時，先與我一起去見見將我部下智勇雙全之士都迷倒的美人。」
他幾乎是橫著走在前，領著葉暢等便向城西南行去。沒有多久，便看到一處用木柵欄圍起的空地，周圍有數百名安市城兵守著，見到樊重武行來，便有人上前狂拍馬屁：「樊將軍又來瞧美人了？小人早就說了，樊將軍只要一聲令下，小人便將美人給您送到府上去……」
「帶路，莫讓我說第三遍！」
「興建港口，鋪橋修路，建了四所書院、四座醫館……」
「我也不懂契丹語，但聽得她說話，心裏便說不出的暢快。」
「劉士安？」葉暢琢磨了一會兒，並不記得這個人物，臉上便有疑惑。
這個時候，王昌齡才
「是。」那軍官可不敢在葉暢面前大聲說話，點頭哈腰，然後小跑著離開。樊重武帶著葉暢穿過幾座帳幕，到了中間最大的一處，然後咳了一聲：「阿依麗，我來了！」
「嗡！」
葉暢示意衛士不必太緊張，笑著道：「這便是你瞧中的女郎歡迎你的手段？」
再看了看樊重武的身板，與那位阿伊麗比一比，葉暢忽然笑了起來。
這廝的心靈大概有些問題吧，葉暢心中暗想，莫非是積利州男女比例失調得太過了，致使這種到了年紀的變得有些不正常？
字就是識字，射則是騎射戰陣，數即數學，理卻是「道理」，包括春夏秋冬這樣的自然之理，也包括人生道理。這些都只是啟蒙學科，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但在這盛唐之時，書院之風尚未盛行，除了官學之外，少有學校，故此積利州在行此事，讓王昌齡愣住了。
「雖是如此，你歸化司的事情可就多了。」葉暢哈哈一笑：「終有一日，這遼東沒有什麼漢人、高句麗人、室韋人之分，只有一族，就是唐人。」
「王公啊，我也聽過劉晏大名，只不過如今劉晏可是洛陽尉，而且考績甚優，怕是不願意來這遼東之地！」
「哇嚕咕嘰唄吶……」
葉暢的眼睛都看直了，王昌齡同樣發獃，這位真是女郎么？
一隻馬扎從帳中扔了出來，險些砸中了葉暢，葉暢身邊自然有衛士，頓時拔刀要往帳里沖，結果又是「嘩」一聲，一盆不知什麼水澆了出來，將一個衛士淋得滿頭都是。
「那難說。」葉暢又哼了一聲道：「便是我自己不要，迪烈的女兒……我也可以用來賞人！」
「必盡全力，以附驥尾！」
「沒出息！」葉暢又罵了一聲。
見葉暢笑了起來，王昌齡又道：「願以我之微末職司，擔保其人確有才！」
「噓，不許胡說！」
「去哪？」
「對，書院乃教習之所，便是凡九歲之上、十二歲之下孩童，無論漢胡，皆須就近入書院授課，設字、射、數、理四科……」
葉暢只作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眾人入了那柵欄中，便看到幾個契丹孩童滿眼恐懼與仇恨地躲到一邊，葉暢見他們一個個那模樣，眉頭一皺：「怎麼，沒給他們吃的，怎麼將孩童餓成這模樣了？」
葉暢對這賤人有些無語了，向身邊衛士一使眼色：「帶出來，莫傷著了。」
樊重武乾笑了兩聲，向著那安市城軍官使了個眼色：「去弄些粥來，莫真餓死了。」
王昌齡聽得這鈧鏘有力的一句后，剎那間也是呆住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心中暗道：「我只以為自己已經是看透了葉十一郎，卻不曾想，每每以為見至頂峰之時，便又見另一奇峰更高……葉十一如山如淵，非常人能揣測，其人必勝班超之流……我亦當如岑公，傾心助其一臂之力。這民政之事，理財為其樞要……岑公與我，皆無理財之能，張公則善於軍略奇謀……理財，對了，倒是有一人！」
王昌齡笑道：「張公何必心急，葉司馬練出強兵之後，欲取這安市城，有何難哉？莫說安市城，便是北邊的蓋牟州、南蘇州，到時去取也不過是探囊取物！我觀葉司馬，有遠志且有深謀，班超經營西域，不過二代而終，葉司馬經營遼東，乃為我漢人千年基業而謀之也！」
他是想到就做的人，故此鬆開岑參，又去找葉暢，結果便看到葉暢正在呵斥一個軍士：「你這廝倒是好大的膽子，整日里腦子裡想的就是小娘？」
王昌齡一聽便默然了，他只顧著薦人，卻忘了劉晏早有才名，如今年紀也不算大，又在洛陽尉這個可謂重要的職司上，豈象他一般，只是一個區區江寧尉，又已年老，再無機會，便要蹉跎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