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城頭變幻大王旗
第331章 陰霾迷影身暗藏
那人又驚又怒：「胡說八道，你才是賊！」
「卞司戎，你怎麼在這裏？」
「你瞧，咱們唐人話語里，鳳凰乃公鳳配雌凰，正是一對兒，鴛鴦乃公鴛配雌鴦，又是一對兒，哦，還有蜘蛛亦是如此。」卞平摁著那廝解釋道，見謝偃一臉都是不解，便又道：「我也不太懂，不過是聽咱們郎君說的，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謝偃將如何去遼東和楊則細細說過一遍之後，便在街上尋找自己的第二個目標，按照葉暢的要求，他要找的都是那種窮困潦倒但身體強健者，畢竟遼東現在需要的是可供剝削的勞動力，而不是在開養濟院。
「卞陪戎竟然認得我！」謝偃一喜：「正是小人。」
謝偃見那廝動彈不得，一邊起身，一邊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笑著道：「郎君為何這般說？」
這邊才拾起，那邊卞平就變了臉色，一腳飛踹過去，口中還大叫：「抓賊！」
卞平稍有些失望，他覺得謝偃今日表現出來的勇氣與反應能力，都足以成為秘諜的中堅，只不過對方卻拒絕了。
「你是隨我去，還是自己回長安。」
小袋子拿了出來，果然如卞平所言，除了香囊，還有不少錢，甚至還有兩枚金餅。
「你……你……」
不是漢人！
便真有人搜那傢伙懷中，那傢伙情知中計，當下急了：「那是你塞給我的……」
這畢竟是長安，不是被葉暢經營得水潑不透的旅順，也不是已經成了遼東外圍的登州。卞平想要調齊人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今日行事，有些風險，不在外頭看著你回來，我有些不放心。」葉暢一邊說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好，看你模樣，定然順利？」
「郎君，這廝有可能是契丹人，方才被制住時，他情急之下，還吐出一句契丹話。」卞平在旁提醒道。
那人不安地扭動了下，眼中閃過懼色。
那人哪知道卞平還沒轉頭就翻臉，結結實實吃了這一腳，在地上滾了幾
「有事……正好缺人手，你跟著我，沒準過會兒要你搭把手。」
「萬歲」可不是隨便能呼的，李隆基大度，聽得別人呼葉暢萬歲，或許會不計較，但是若有人抓住此事進讒言，葉暢這個僭越是脫不了的。使此計者，以葉暢判斷，並不是指望立刻將葉暢扳倒，而是設此伏筆，待以後清算之時再用。
「我喜歡硬骨頭。」葉暢淡淡笑了：「果然沒有抓錯人！」
「只道他的身份就足矣，我現在要忙的事情，卻不是這個。」葉暢笑了起來：「以後兩年，我會很忙啊……」
從來不乏這等熱心之人，當下眾人七手八腳，將那小賊嘴堵起，又捆得結結實實，那廝情知不妙，可是這時再想說什麼已經晚了。得了卞平吩咐的謝偃已經去招了輛油壁車，將這廝直接扔上了車。
「交與我？」卞平有些吃驚，這麼大的事情，完全交給他處置？葉暢初時不是要自己來抓此事么？
那人在地上一滾，然後掏了一柄匕首，但謝偃又是一撲，膝蓋撞在他的襠下，那人嗷的一聲叫，渾身縮在一處，抖個不停，嘴裏的聲音也變了。
被帶進了屋子裡，裡邊果然準備了不少東西，皮鞭、棍棒之類的刑具，還有燒得通紅的炭火、不知用什麼浸泡著的水。
「抓住他！」卞平喝道。
這與交情無關，而是因為葉暢已經站到了這個位置上，處在了這個旋渦之中。
謝偃猱身就撲了上去，他並非密諜，也未受過專門訓練，但凡是遼東出來的，都服過預備役，也就是在團練兵中訓練過三個月，故此他的身手還算敏捷。這一撲上去，那獐頭鼠目之輩頓時膽怯，撒腿就跑。
那人雖然流露出懼意，卻還未屈服，勉強維持著鎮定：「要殺就殺，休想我吐出一個字來！」
看熱鬧的都鬨笑了，有好事
但眼前的這些東西，分明顯露出葉暢性子里殘暴的一面。一個此前還算寬仁的人，變得這般殘暴，想來是受到不小的刺激了。
被稱為司戎的，乃是卞平，他長相普通，但謝偃卻知道，他的身份非同一般，乃是遼東的秘諜，直接掌控在葉暢手中。
卞平罵了一聲，然後又給了這人一腳：「這世上還有比咱們唐人話語更意味深長的么，雜胡，還說什麼蕃話！」
契丹人的話，那葉暢就隱約有一個猜測了。
他聽聞葉暢還算寬仁，只要被他抓住的敵人，大多數情形下都能得到較好的待遇，一般都是送去服勞役。上次遼東大戰中，葉暢捕獲的各族底層兵士，不少人甚至視這勞役為好日子，至少吃飽睡好不必擔憂牲畜被冰雪凍死或者什麼的。
也不知卞平是何時傳出的消息，沒一會兒，便從路旁的林子里出來一輛板車，兩個壯漢過來，將那廝扔上了板車。卞平回頭看著謝偃，笑著道：「你叫謝偃，隸屬於人事署，對不對？」
「方才在人群中帶頭喊葉某萬歲的便是你吧？」葉暢森然道：「倒是要謝謝你，葉某準備了些不成敬意的小禮物，還請你笑納……」
「拉進去吧，我們一起審審，看看究竟是誰，又是暗中想要害我！」
兩人在車上，因為有御者的緣故，所以不能談機密之事，卞平笑道：「方才你膽子倒是大，就這般撲了上去！」
對此，謝偃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但找著找著，他看到前方一個的身影時，不禁一愣。
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卞平與謝偃便將那人帶上車，竟然沒有一人懷疑。
「果然是我丟的，哈哈，多謝，多謝！」那人哈哈笑著將錢袋拾起，揣入懷中。
「很好，就這樣吧。」葉暢向卞平示意道：「按我方才說的處置，這廝你來審訊。」
方才在春明門城頭時，底下百姓里傳出「萬歲」的呼聲時，葉暢便覺得不對勁。
那人一愣，頓時明白，自己方才一句話便泄露了身份！
「那就此告辭吧。」他擺了擺手，上了那架馬車，很快就消失在林中。
周圍便有人喝問，卞平笑道：「此人為賊，他偷了我的東西，不信大夥搜他懷中，有一錢袋兒，裏面還有我家娘子給我做的香囊，上面綉著一個平字，乃是區區在下的名！」
這消息確實是九真一假，劉駱谷知道之後，只怕會信了六成。那契丹人大恐，若劉駱谷信了，他留在范陽的家人便只有死路一條，因此他咒道：「卑鄙！」
那人也看到他，向他使了個眼色，他便跟了上去。
葉暢擔心的是，這個人會是誰。
如果是抓錯的普通人，第一件事情，應該是求饒，而不是拿什麼大唐王法來恫嚇。
二人從那猥瑣漢子身邊經過之時，卞平與他撞了一下，那人慌忙回顧，見卞平堆著笑說對不起，當下緩過神，板著臉呵斥了一聲：「不長眼睛啊？」
地上那人被解了堵嘴的布，才能說話，他就迫不及待地道：「葉暢，你敢當街捕人，莫非以為大唐的王法治不了你么？」
「那是自然，咱們從那地方來的，郎君早就說過，若沒有些血勇，如何保得住咱們的家？」
在小院門前迎著他的，正是葉暢。
「原來是安胖子派來人的，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解釋了。」葉暢想了想：「劉駱谷看來沒有多少長進啊，不過劉駱谷這廝自己只怕還不敢如此，安胖子給他下了命令，亦或是別人和安胖子做了什麼交易？」
卞平與謝偃緊追不捨，很快追出了巷子，那人邊跑邊叫救命，謝偃眼見他要跑脫，奮不顧身向前一撲，
那人發覺自己到了長安城外，已經驚得幾欲昏厥，待看到卞平微笑著拍他的臉，更是魂飛魄散。他身份隱秘，背後隱著巨大的秘密，自己一死無所謂，可是給身後之人若是惹來了大麻煩，那可就慘了。
聽得那人這般說，搜他之人笑了起來：「你塞有金餅的錢袋與我吧。」
謝偃跟在他身後，心突突跳了起來。
他這般模樣，倒讓人刮目相看。葉暢冷笑了聲，示意屬下就要行刑。
謝偃剛想答，猛然驚覺。
京城中的勢力，誰都有可能。李林甫若是出於將葉暢與他徹底捆綁的打算做出這種事來，葉暢不會覺得奇怪；楊釗若是想藉此機會，在今後的銀行與大唐財政系統中獲取更多的話語權，也能做出這樣的選擇；那隱藏在暗中自以為是條毒蛇的太子，更有理由做這等事情；其餘象是盧杞、高力士……都有各自的理由。
他二人加快了腳步，這個時候，謝偃已經注意到卞平的目標了。
他知道卞平的身份非同一般，做的有些是比較隱秘的事情。此時突然要他相助，那事情肯定較緊急，一時間調不齊人手來。
雖然這個尚無其名的秘諜機構的收入肯定會很高，比起如今謝偃所隸的人事署要高得多，可是謝偃再三考慮，還是搖了搖頭。
一個相貌有些猥瑣的漢子，拐進這小巷之後，還東張西望看了兩眼，只是卞平與謝偃的外貌都甚為尋常，屬於那種扔入人群中立刻消失不見的，故此那人並沒有起疑心。
那契丹人眼睛一突，終於開口道：「他絕不會相信！」
一聽得他口中的腔調，謝偃頓時聽出，這是契丹語！
他口中稱安祿山為安胖子，甚是不屑，那契丹人盯著葉暢，面上再無表情。他已經發覺，自己似乎連一個眼神都能被葉暢看出些什麼來。
馬車穿過林子，到了林中的一處小院，才停下來，卞平就從車上跳下：「郎君，你怎麼出來了！」
在人群中七
「看來安胖子手中倒是有些勇士，莫非是曳落河？不像，不像，若是曳落河哪能這麼輕易被抓起來。無所謂了，你這般硬氣，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家人在安胖子手中。」葉暢豎起一根指頭，似笑非笑：「既是如此，卞平，想法子給劉駱谷那邊傳出消息，就說這廝已經賣了安胖子。」
那人順卞平所指望去，只見地上有一小錢袋兒，裏面明顯是一小串錢，還有點餅狀物。雖然那袋兒不是他的，可是眼見可能裝著的是錢，他貪念一起，便變了臉色。
「嗯，這廝倒是警覺，好險給他走脫了。」
跟著卞平去，也就是要更多地接觸到遼東秘諜的核心機密，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加入秘諜機構。
「契丹人？」葉暢愣了一下。
「這些東西，乃是我和吉溫等學來的，想必你也應該知道吉鉗之名吧？」葉暢又道。
「會的，只要傳出九真一假的消息，他就會相信，你熬過了刑也不曾招，但是我許諾從所俘的契丹貴女中選數人許配於你，而且再威脅你如不招，便將你閹了……你吃不住這個威脅，只能招供。口供里說，安胖子與某位大人物相勾結，意欲不利於我與李相公。」葉暢嘿嘿地道：「我不將消息直接傳到劉駱谷那邊，而是稟與李相公，李相公身邊，安胖子肯定安插有人手的，你說他們會不會相信這條消息？」
看到這些東西，那人心裏便又是一跳。
那被按住的傢伙此時又大叫起來：「殺人啊，殺人啊，快報官！」
馬車按著他們的要求，自南面的啟夏門出了長安，讓那車夫有些驚訝的是，城門處的士兵，在看過卞平手中的一樣東西之後，竟然沒有做任何阻攔或檢查。出城不遠，卞平與謝偃將那人抬下車，給了車夫重賞，打發他回長安城中，車夫雖是滿心不解，卻也知道事情詭譎，非自己能管，故此啞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