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城頭變幻大王旗
第336章 舊時情誼今成仇
所有人都以為，他將吃一個大虧，都以為，此次被楊釗拽去劍南，肯定是吃力不討好，甚至有可能成為楊釗的替罪羊。就是李林甫，面對楊釗的威脅時，也有意將他當成兌子。
旁邊的高力士暗暗一握拳：果然，楊釗就算還不是李林甫對手，可是比前幾個要強得多啊！
「自無不可……不過老臣之女，已經等了兩年，葉暢如今也年長了，他為國去疆場，家中不可無人……聖人當初說要賜婚的，還請聖人下旨。」
「那是自然，劍南節度使應有之職權。」李隆基說到這，頓時明白葉暢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楊釗：「楊卿，此間事務，你須與葉卿方便。」
「怎麼？」
這是微末小事，李隆基自然不會拒絕，笑著道：「葉卿，你可是鑽入錢眼之中了！」
那麼究竟怎麼做才對他最有利？
葉暢有些急了：「此事當慎之，蜀道之難，遠勝他處，而入南詔，更是難上加難。宜緩圖不宜急取……」
「那是自然，臣必不掣肘，葉兄要調何人，臣都全力配合！」
所以，安東商會在成都設櫃坊，這將成為商會的一條新的財路。
「既是朕賜婚，也不能委屈了李卿愛女，雖然時間急了些，但應當還來得及，許用公主之禮出嫁。」李隆基又道。
「臣願為劍道防禦使、營田大使、先鋒，楊侍郎只需在成都坐鎮，南詔之事，臣一力擔之！」葉暢道。
或許……將帝位傳給年輕人更好些？
「我以為，南詔無論剿撫，都不可急圖，不要指望能畢其功於一役，當初諸葛孔明平定南蠻，尚需七擒七縱，如今朝中將帥，無人能及諸葛孔明，軍中士卒，亦未必有蜀軍適應劍南氣候。故此，當在蜀地擇精壯為兵，募集三五萬人，訓練兩年，再談剿撫。」
「臣不像聖人一般富有四海，卻背著一身的債，不想著法子賺錢，京中的貴女們，只怕個個都要到臣家去討債了。」
「十一郎在遼東時銳
既然楊釗暫時還不能取代李林甫，他就必須安撫一下這位老臣。連壽安的幸福他都可以犧牲掉，那麼再給李林甫一些虛榮，又有什麼不行的！
那些礦藏之類的，因為交通緣故，不易於運出來，但有易於運輸的東西。
楊釗最怕的就是李林甫乘他在劍南時折騰他，而且拉葉暢下水，終究還想緩和一些兩人的關係，故此對葉暢幾乎是有求必應。
葉暢懂得他背後的意思。
事實上，這幾年大唐的航海術發展很快，葉暢想方設法，也沒有完全阻止一些秘密的泄露。故此，王元寶手中也造出了幾批大海船，他募集水員，按著葉暢有意泄露出去的消息，開始尋找所謂的傲來國。這其中花費之大，可想而知，但王元寶不愧是在大唐商場中有巨大聲望之人，哪怕他的主業琉璃業已經在競爭中蕭條下來，可是憑藉球市與轉型，再加上不斷拉人入股，他還是支撐下來。
楊釗的提議，想要葉暢相助是在其次，他真正的目的，只怕是拉著葉暢去分擔責任。李林甫既然視葉暢為婿，那麼葉暢到了劍南后，李林甫不但不能在背後使壞，還得全力配合，否則葉暢就是楊釗的替罪羊。
李隆基拿《國富論》開葉暢的玩笑，葉暢也不禁微微笑了一下，唯有旁邊的李林甫，目光森冷，似乎還在不快。
「正是，正是，這幾年裡，為了尋那傲來國，王元寶都幾乎傾家蕩產了，他如今從長安搬至登州，據說每日里就是在海上向東望……也只有葉賢弟你，能從萬頃波濤
他對於邊功，並不是十分熱衷，只要拍足了李隆基馬屁，內又有楊玉環相助，何愁不能陞官？
葉暢知道，自己所獻之計，必然是誰都不歡喜的。
他此時也失了遊玩之心，只是覺得深深的疲倦，老大一個帝國，四面八方，總有處理不完的政事，他現在年近七旬，早就精力不濟。
李林甫也知道李隆基的打算，但他心中卻是冷笑，只要將楊釗趕出長安，還不知多少人會眼巴巴盯著楊釗的位置，那個時候，楊釗要應付的就不是他李林甫，而李隆基盯著他有什麼用，太多的想要取代楊釗的人，會將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李隆基思忖起來，現在雖然陷入沉默，但大家的態度幾乎都表明了。葉暢是進退維谷，他自己不願意去，卻又不好反對；楊釗就是要不顧一切拉他下水，哪怕將兩人之間七八年的交情全扔進去也在所不惜；李林甫則是拼著將葉暢拋出去，也要解決掉楊釗，完成這一次兌子。
直到葉暢又加印了一批，這才算是讓市場穩定下來。這本書，兩年時間里共賣出了八萬余冊，對於人口只是八千萬的大唐來說，等於是每千人手中便有一本。
李隆基聽得楊釗這建議，也有些意外，他看了葉暢一眼，又看了看李林甫，李林甫面色陰沉，似乎想要反對，而葉暢表情驚愕，卻是沒有任何準備。
若無最後一句話，便還有商量的餘地，但最後一句「你還需要什麼」說出，言下之意就是葉暢非去不可了。
這個要求，也就意味著若是他在前線立了功，楊釗分不到什麼功勞，他若是吃了敗仗，楊釗也不會承擔什麼責任。李隆基心裏還有些猶豫，對葉暢的能力，他相當信任，覺得葉暢若能成功，楊釗得大功勞，正好可以回長安為相。可是楊釗自己聽了卻是歡欣鼓舞，不待李隆基說話，便開口道：「正當如此，臣不知
葉暢在反應過來之後，深深看了楊釗一眼，楊釗卻沒有看他。
「卿之《國富論》朕已經拜讀過了，當真是妙文。」李隆基失聲一笑，打斷了葉暢的話語。
「誰讓你不安分，年年借債！」李隆基也忍不住吐了一句槽：「若是你能穩當些，不那麼急著花錢，憑你賺錢的本領，就是朕都未必有你過得舒坦！」
「李卿，你覺得這樣可否？」李隆基又問道。
這個念頭只是在他腦中一閃，然後便被他堅決堅定地拋在了腦後。
若是換了以往，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但是葉暢活財神的名聲傳遍天下，故此才有這等效果。當然，書雖到手，究竟能從其中看出幾分道理來，則是各人的修行了。
葉暢接下來的話被堵在喉里，嘴巴張得老大，滿臉都是愕然。
思忖良久之後，李隆基道：「既是如此，便以楊釗為劍南節度使，以葉暢為嶺南經略使、姚州都督、劍南道防禦使、營田使——十一郎，還記得數年前你的經營邊疆之策么，我許你在南詔放手行之，你還需要什麼？」
「臣是否可以調動劍南各州官吏？」
「遼東職司，自然不動，你去劍南，不會太長時間。」李隆基聽得葉暢很痛快地接下了這個燙手的山芋，自然不吝嗇：「還有何事要求，你只管說。」
成都亦是此時天下有數的大城，葉暢很早就想將自己的貿易路線延伸至此。控製成都，一來可以有新的商品市場，二來可以控制茶馬古道，三則是西南乃是天府之國，雖然此時大唐高層還看不大上它，覺得是蠻荒瘴癘之地，葉暢卻知道這裏擁有什麼。
但葉暢卻只能這麼說，比起在場的這三位，他終究還是有些下限的，不忍心數以萬計的大唐將士，數以千萬計的大唐財富，因為這三位相互之間的鉤心鬥角，而成為雲南山林之中的白骨與血土。
「呃，還有最後一點……安東商
而且葉暢如今已經隱約有當世第一理財能手之名，故此他著書立說，不少人都想從中看到他賺錢本領背後的道理。故此《國富論》刊發之後，莫說洛陽，整個中原為之紙貴，原本葉暢只定價為五十文錢的書冊，竟然被抬到了每本五百文的價格，便是如此，還是有價無市。
「若是王元寶賺了錢，不過是鑄成金球藏在自家地窖之中，可若是臣賺了錢，卻是讓錢流轉起來……」
那麼自己就要讓所有人都驚一回！
「調集兵馬之事，李卿讓兵部多費心思。此事既已議定，那麼……你們先退下吧。」李隆基又道。
葉暢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眼中閃閃發光。
現在對於王元寶和他身後的人來說，因為此前的投入，所以就必須繼續投入下去。故此，據說王元寶還找來了精於航海的大食、波斯水工，于去年冬開始新的歷程。
至於李林甫在朝中使壞，讓楊釗不能成功——天下畢竟是他李隆基的，有些事情他可以馬虎，有些事情他卻是絕不馬虎。
「是。」葉暢沒有拒絕。
「臣……」
李林甫果然感激涕零，下拜道謝。但兩人心裏，幾乎同時冷笑了一聲。
「呃……」
楊釗這般說了，李隆基也只能允之，李林甫在旁眯眼想了想，也沒有什麼反對的言語。葉暢見狀，進一步又提道：「聖人多調兵馬，臣不知將從何處調，另外，遼東之職司……」
這兩年間，葉暢所著《國富論》一書，刊行天下，影響之大，其開頭便盛讚司馬遷《貨殖列傳》乃傳《尚書》之真旨，因為《尚書·洪範》中直接說「八政，一曰貨，二曰殖」，又嘲笑了一下寫《漢書》的班固，說他是腐儒食古而不化，不通貨殖，故此不能養家人，致使其弟班超須為刀筆吏謀生。當然這樣開頭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爭議，正如
「既是如此，葉卿，朕准你四十日之婚期，四十日之後再動身吧。」李隆基眯眼思忖了會兒，慢慢開口。
葉暢也不曾想到，事情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旁邊的李林甫神情更為陰沉，但仍然沒有表示反對。
李隆基的心突的一跳，李林甫這個時候又提出葉暢的婚事，看起來像是無關，實際上時機拿捏得極准。他原本對葉暢的婚事另有打算，但現在看來……
被人利用，葉暢並不生氣，但是被人折騰，他如何能沒有怒氣！故此，他在做出決定之後，便毫不猶豫提出了自己的條件，那就是讓不懂軍事沒有軍略的楊釗老實呆在成都，不要去干涉他在前線的作戰！
不過楊釗做此提議，也就意味著他將葉暢徹底推到了李林甫一邊。
李隆基明顯流露出傾向於剿滅南詔的意圖，而且下定決心，要讓楊釗去，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有意扶植楊釗取代李林甫，楊釗也確實比起前幾個人選做得漂亮，只是論及功績、資歷，楊釗終究是缺了些。現在舉全國之力，助他在劍南立下功勛，那麼再回朝中時，取代李林甫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他知道這樣做可能有些對不住壽安，但是一來他與李騰空同樣也是有感情，二來如今的局勢，也容不得他再往下拖了。
李隆基不喜，如今的他好大喜功，已經習慣了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南詔既叛，無論剿撫，他都希望能儘快出結果。李林甫不喜，這方法確實是上佳妙策，但是李林甫更希望看到的是楊釗在劍南慘敗，最好連性命都丟在南詔。楊釗更是不喜，他希望的是葉暢向李林甫開口替他求情，讓他留在長安。
他話尚未說完，那邊楊釗突然開口道：「聖人任臣為劍南節度，臣身荷聖恩，不得不拼力擔之……但是臣力有限，需得助力，請以葉暢為營田大使，隨臣入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