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城頭變幻大王旗
第346章 彩雲之南可築城
自從來到成都之後，楊國忠的心情就一直非常不好，他每天都想回到長安，但是他明白，只要李林甫在長安一日，他就別想那麼容易回去。
「此等捷報，我在成都亦可以炮製十份八份出來。」鮮于仲通撇了撇嘴：「蠻人豈是那般易敗，不過是冒功虛言罷了！」
捷報很簡單，無非是何時於何地與蠻人戰，斬首多少俘獲多少，別的事情，一字未提，正是葉暢一貫的風格。鮮于仲通看完之後，冷笑了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可葉暢彷彿看出他想勸諫一般，搶先將自己的方法說了出來。
聽得他請令，葉暢卻只是一笑：「閣羅鳳已破膽矣，如今要做的，不再是正面作戰了。」
數日之後，成都，楊國忠府。
蔡明一聽說要用當地百姓來築城，頓時就急了起來，滇南澤附近，漢人少，蠻人多，便是有些漢人，也屬於蠻化了的漢人。若真強征其服勞役，這些人必然與蠻人勾結，甚至背唐投詔。
「捷報，捷報啊！」崔圓興緻沖衝進來，將手中的一份羽信遞了上來：「葉大使于昆川兩敗詔蠻，斬首三千，生俘五千，逆賊閣羅鳳已自益寧敗退！」
「當真有足夠錢糧來此？」蔡明問道。
崔圓卻沒有給他，而是看著楊釗，得了楊釗允許，才將捷報交到鮮于仲通手中。
他眼中閃閃發光，彷彿猜出了什麼。
王天運心中有自己的算盤，這些時日從葉暢的口氣里，他聽出葉暢並無在劍南久留之意。
「崔司馬，有何事？」
「況且於千里之外築城……勞民傷財，只怕城尚未起，民變已生，楊侍郎，還是做好應變準備吧，若是葉暢一意孤行，我怕蜀地之禍，不限於南詔一地！」
「計是好計，只可惜紙上談兵罷了。」鮮于仲通略有些不屑地道：「且不說昆川，單說太和城，皮羅閣以之為王都，背蒼山而靠洱海，擁龍首、龍尾二雄關，乃南詔腹心之所在，豈易取之！」
他自
「真……真與我？」
「啟稟侍郎，外邊有十六家商家掌柜求見，說是欲助官兵收取雲南之地，應葉大使之請，特意來此效力！」
葉暢再有辦法，除非他願意將安東商會的利潤全部貼出來，否則怎麼可能吸引那些商賈替他奔走？但若是將安東商會的利潤全部貼出來，那些指望著商會分紅的長安權貴，只怕立刻要從他的盟友，轉為他的敵人，甚至會想法子將他對安東商會的控制權奪去！
「準備……」
「正是，若我以遼東分田之策，自蜀地移民實邊，你們以為此城可建否？」
或許那個時候，李林甫就想到了這一點，葉暢勝，則是李林甫女婿立功，葉暢敗，則是他這個舉薦葉暢的人背黑鍋。他舉薦鮮于仲通而鮮于仲通敗績，舉薦葉暢而葉暢又負，若真如此，葉暢固然前途就此黯淡無光，他楊釗的大好前程，豈不也要葬送於此？
王天運訝然，見葉暢又開始吃東西，他不敢說什麼，葉暢吃完之後，才騎著馬，帶著諸將等出了營寨。
哪怕只為著李白留下的這麼多壯美詩篇，葉暢也覺得，帶著他來值得了。
這個時候，能夠說上話的，就唯有鮮于仲通了。
「絕不可能！」鮮于仲通叫道。
「你以為葉暢不是閣羅鳳對手？」
「且慢，侍郎，此事只怕不易。」鮮于仲通此時卻又開口道。
「侍郎為何發怒？」
「只靠著軍中糧餉，哪裡能成事？」葉暢笑了：「智華只管放心，絕不會挪用軍中糧餉。」
「建城可不是朝夕之事……」
「此城之事，便交與太白操持，如何？」
而現在的劍南節度使楊釗，亦不會在劍南呆長久。那麼，劍南到時會空出一大堆位置。
或許是另一世的影響，葉暢一直希望能幫助李白一把，哪怕明知他不是個適合日常庶務之人，葉暢也毫不猶
「那人力？」
「你不看好他此戰？」
「可以開始準備在滇南澤築城之事了，崔司馬，你通軍政兩略，築城當須要什麼，你盡數安排好來！」
楊釗聽到這裏，不覺微微點頭。
楊釗也飛快看完那捷報，聽得鮮于仲通這般說，他有些不快地道。
「你且看看，真是亂來，跑到滇南澤去建城……他還嫌是非不多麼？」
「錢糧很快就到了。」
來人乃是蜀郡大都督府左司馬崔圓，他原是李林甫手下蕭炅之黨羽，但是見楊釗有取代李林甫之勢后，便轉投楊釗門下，甚得楊釗信用。此次楊釗來蜀，帶的從員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
他為劍南節度，雖然此前有約，但這大功他如何會不分潤！或許只憑著這份捷報，李隆基大悅，直接升葉暢為劍南節度使，他就可以乘機從蜀地脫身！
「自然是不看好，聽聞他在遼東做了不少事情，可此地不是遼東！遼東不過是稍寒，冬日來得早些罷了，而雲南卻是瘴癘毒蟲之地，我當初之敗，有近半軍士傷亡便是因為瘴癘毒。遼東雖有些山，卻不如雲南山高路險，遼東我大唐軍士可以展開作戰，雲南卻地無寸平路無尺直，兵力再多也沒有用處。蠻人生長於斯，翻山越嶺有如猿猱……」
「此等事情，葉暢不會冒功虛言。」
「那隻靠著這些軍士負石建城？」
「我知道，如今我手中有兵三萬，隨後還有大軍來援，一人一石，這城也初具規模。至於增擴之事，交由後人去辦就是。」
這個時候，他猛然想起當初李林甫對他拉葉暢下水毫不阻攔，甚至隱隱推一把的情形。
「當真是胡鬧！」
聽他這樣說，楊釗不滿地道：「鮮于公，你當真如此以為？」
「錢糧呢，若有足夠錢糧，我便築此城了！」李白深吸了口氣
「什麼？」楊釗與鮮于仲通齊齊失聲。
周圍的僕役們都大氣不敢喘，呈上公文的小吏更是縮頭縮腦，生怕被楊釗牽怒了。
一番話說得，讓鮮于仲通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紫，崔園看了想笑，終究沒有笑出來。
「公為何做此言？」
每隔幾日，他就有一封信送往長安，這些信都不經過兵部，而是通過楊家姐妹的渠道，直接送到了李隆基案前。
給錢給糧，並不能徹底解決所有問題，但可以讓問題不那麼尖銳激化，可這也產生了新問題：錢糧何來。
而楊玉環與楊家姐妹，也利用一切機會，在想法子將他召回長安。
他說到「商賈」，葉暢便知道，李白是真正懂他的計劃了。
「滇南澤東……那就是昆川，洱海西則是……就是太和城啊。此兩處地點，確實乃是雲南最適宜農耕居住之處，若真能得此二城，再能安撫山蠻，則雲南永為大唐州郡矣。」看完之後，鮮于仲通淡淡笑著道。
鮮于仲通與楊釗的關係非同一般，此時雖然因為鮮于仲通吃了敗仗連累了楊釗，但念在舊日之恩份上，楊釗仍然留他在府中，算是戴罪立功。
楊釗接過戰報也開始看，那邊崔圓有些好奇：「鮮于公莫非知道什麼？」
「好，好，既然南詔退出滇南澤，那麼至少在滇南澤築城之事，可以著手了……哈哈，葉暢果然不愧是葉暢，我將他拉來，當真是對了！」楊釗又看了一遍那封捷報，然後大笑起來。
「也不是，軍士最大的作用，還是作戰，我會將軍士分為三部，一部繼續西進，一部幫助築城，還一部輪休，每兩個月輪換一回。」葉暢道。
鮮于仲通將那公文拿起來，公文乃是葉暢遣人發來，內容就是詢問當地土人，得知滇南澤沃野數百里，宜在澤東築一城，以為大唐控制雲南之基石。
李白對自己的處境很明白，他這個年紀，就算是仕途自此一帆風順，也
「大使所言極是。」
「你只管放心吧，若說別的事情還有可能有問題，事涉錢糧，葉十一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旁邊的李白笑道。
就在方才，鮮于仲通還在說葉暢必敗，但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崔圓便呈來葉暢的捷報，這急轉的情形，彷彿是專門為了打鮮于仲通的臉而來一般。
「滇南澤，蠻荒之地，百姓遷居於此，必不心甘情願。而且葉暢方才說了，一應物資，自有商賈為他籌備……商賈皆逐利之徒，怎麼會冒著奇險，去雲南幫他籌備此事？」
「侍郎，我不說倒無所謂，只不過，你要早些做好準備，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你收拾殘局了！」鮮于仲通又道。
「侍郎！侍郎！」楊釗話音未落，外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聲，緊接著，一人快步走了進來。
旁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李白性子最跳脫，頓時想到一件事情，嚇了一大跳：「你欲在此建城？」
他在劍南為任數年，又曾對南詔動兵，這些地方，不用看圖也知道在哪兒。
「自然由當地百姓來承擔……智華，莫急著勸諫，你放心，我不是強征他們服役，而是憑藉自願，凡是來此者，皆可得錢糧。」
「別說了。」
在葉暢的這份計劃中，將在雲南筑兩座大城，一在滇南澤東，一在洱海之西，兩城互為犄角，遷內地漢人入住，再以親近順從大唐的熟蠻為助，于各處種植甘蔗，熬取蔗糖。
鮮于仲通話音甫落，外邊又傳來這般聲音，鮮于仲通嘴巴張得老大，而楊釗、崔圓，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他。
旁邊的蔡明忍不住插口道：「大使，這……軍中糧餉，不可挪用啊！」
李白不傻，葉暢對他實際能力的不信任，他心中很清楚。此刻聽得葉暢這般說，禁不住有些口吃，指著自己的鼻尖道：「真是我
「很快就到了？」眾人面面相覷。
「太白兄，建一座城，那可是青史留名的功績，這等功績，在你手邊，你是要還是不要？」
楊釗被李林甫趕出長安的事情，對於楊家姐妹的打擊甚大，那些原本對她們退避三舍的權貴們，如今也有膽量與她們較一較力了。
這滇南澤，便是滇池，水草豐美，周圍是難得的小盆地，故此在這裏建立一座漢人的城市，絕對可以做到。
「我督六萬精兵，尚且為南詔奸計所害，吃了一場敗仗，葉暢只領兵三萬，能有何為？」
「我已知知道你是怎麼做的了。」李白盯著葉暢：「十一郎，你對人心把握之強，當真是……當真是舉世無雙。特別是對商賈之心……實在是佩服，佩服！」
這個位置，大約就是另一世中昆明所在之處。只不過昆明之前身，乃是南詔所建拓東城，是在南詔對這一塊的統治穩定下來之後的事情。此次葉暢既然來了，要徹底解決掉西南邊陲問題，就提前將昆明建城之事提上日程。
鮮于仲通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他將蠻軍的優勢、唐軍的劣勢都分析得極為到位。心情煩躁的楊釗越聽越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而這種感覺讓他更為煩躁：若是葉暢不能勝，豈不意味著他這個劍南節度使還要繼續當下去？
鮮于仲通面色紫紅，不等他再說什麼，楊釗又道：「我與葉暢交往多年，他雖有臆想天開之舉，但凡涉及數字，則力求詳實。若是別人捷報，絕不會將斬獲數字精確到個！他說勝，那必然是勝了……好，好，勝了就好！」
「不可能啊，沒道理啊……竟然大勝？」鮮于仲通喃喃說了一句，然後向崔圓伸手：「拿來與我。」
「正是，請蔡智華助你！」葉暢道。
「看來太白對我倒是有信心。」
他們並未行多遠，葉暢經馬鞭指著西南方向道：「你們觀此地，沃野千里，在種耕作開墾，十萬人之糧亦無憂矣。」
心情煩躁的楊釗將手中的公文一扔，怒罵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