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黃沙百戰穿金甲
第374章 千萬軍中千萬膽
王羊兒頓時眼睛瞪得溜圓：「如何不敢？」
「你怎麼也這般，中丞乃朝廷重臣，若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可就都完了！」李晟拉住他埋怨道。
「莫非我們還勸得住他？反正也是一死，陪他去死便是！」王羊兒倒是看得開。
彷彿知道他們所想，葉暢又肅然道：「軍紀不嚴，首錯在於主將，安西風氣不正，畢思琛等原為罪魁，其餘人等，或形勢所迫不得不隨波逐流，或權勢所逼不得不同流合污。既非罪魁，便既往不咎，只是吞沒公田，當一律繳還！」
而且這廝也太年輕了吧，看上去才二十齣頭的模樣，他真的就是那個葉暢，在遼東與雲南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大唐新一代軍神？
打著這樣主意，他們當中便有將官行禮，陪著笑道：「還請葉中丞讓天威軍的弟兄們讓開些道路。」
畢思琛是大貪，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乃是小貪，多少也有私占田莊之舉。葉暢抓出畢思琛來，對他們的震動非常大，兔死狐悲，難免會有抵觸之心。更有人擔憂，葉暢若是乘勝追擊，再將他們也掀出來的話，他們的下場，不會比畢思琛好到哪兒去。
這一激將法，頓時激出一人，他排眾而出：「衛某可為首領，中丞欲治罪，自衛某始！」
那邊李晟看著葉暢，低聲對王羊兒道：「這廝當真奸詐……難道王公真不是他所害？」
「大夥都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既然能有安東商會，為何不能有安西商會？我在遼東辦了安東商會，在劍南辦了雲南商會，來到安西，自然也要辦安西商會。到時軍中將士，願意加入者，我來者不拒，仿安東商會章程，邀諸位入股其間，這可是長安城中權貴才能有的待遇，只因我敬將士為國護邊辛苦，不欲將士家中貧困而欲向諸位放開，你們願入還是不願入？」
這些人雖然被畢思琛帶來，為其部下，但畢思琛為人姦猾自私，豈有什麼真正忠
葉暢將朝廷搬出來，但語氣卻很輕鬆，並沒有多少挾皇命以自重的含義在其中。他越是和顏悅色，諸軍心裏就越發打鼓：敢這麼做，必定是有所倚仗的，這位葉中丞的倚仗究竟是什麼？
王忠嗣當初麾下勇士如雲，李晟能從這些人中脫穎而出，得到王忠嗣的賞識，既是實力，亦是運氣。但王忠嗣之後，安思順取而代之，李晟跟隨哥舒翰轉到了隴右，雖然不能說冷落，卻總是不如當初陞官來得快。
「某乃葉暢是也，朝廷敕命為安西大都護、后軍總管，乃汝等之主官。某來軍中，汝等還不列陣而迎，卻這般圍堵，是何道理！」
「這小賊好生陰險，他不讓自己說話，便是怕自己胡亂攀咬……安西軍中這般欺凌軍士百姓霸佔私產者，不在少數，他若是追究，便是與整個安西軍為敵，可若只是清算自己一人，那麼既威懾了全軍，又不致於引發嘩變……糟糕，我為何未能早想到這一點！」
「汝等前去，十之八九要為彼輩所擒，唯有我去，方能自安。」葉暢一笑：「你在此坐鎮，不得我令，勿要輕舉妄動，看住畢思琛即可。羊兒，善直師，可敢與我前往？」
站在他身後的衛伯玉一激靈，手緊握刀柄，應了一聲。
這個收益讓眾人都是吸著冷氣，一年三百萬貫，幾乎抵得上大唐一年國庫收入的十分之一了！
現在就連王羊兒，也因為在雲南的戰功，而升為葉暢手下的節度府別將，為左右親隨了。
到了軍前，葉暢面對著這千余將士，神情不變，責備他們道。
「王公說不是，那應當就不是，要不然王公也不會讓我在他手下效力，他也不會讓我陞官……哦，蔡先生也在他手下，這次沒有來安西，留在了雲南，如今也主政一方了呢！」
頓時眾人為畢
到了軍營里，自己兄弟人數多了，想來葉暢不會冒著引發嘩變的危險，再來與眾人算賬。
「啊！」不等葉暢說完，站在他面前的諸軍士就騷動起來。
「汝等之中，誰人為首，上前說話。」葉暢入營之後，這些軍士跟著進來，葉暢見營前有一處土台，大約是檢閱之時主官所站的點將台，便站了上去，轉身道。
安西軍更是莫名其妙：這廝是瘋了還是傻了，都這般情形，還要他們列隊相迎？
軍中頓時又是騷動了一下，葉暢將大權交與衛伯玉，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逼衛伯玉不得不與他合作，將畢思琛的根子都挖出來。那些想要謀取賞賜的軍士，可都眼巴巴地盯著，他要是循情維護畢思琛，少不得有人要告到葉暢這邊來。
「此輩亦大唐邊疆勇士，定然不敢嘩變。」葉暢平靜地道：「待我前去說明，他們自會解甲散去。」
這些軍士微微有些騷動，葉暢卻只是瞄了一眼，然後笑道：「我一人，再帶兩個隨從罷了，擒三人哪裡需要這麼許多勇士！朝廷敕命我為安西大都護、后軍總管，汝等還不列陣迎我，莫非要等我發怒不成？」
底層軍士一個個群情振奮，可是那些中高層軍官，神情則是肅然，相互之間，遞著眼神。
「多謝葉中丞，卑職衛伯玉，如今在軍中為別將。」
「我于軍中之事，不甚熟悉，今遣你點齊一百人馬，前去察抄畢思琛宅邸，並收容其私占之屯庄，所得物資，一應造冊，除去歸還其所奪之物外，其餘盡皆分與軍中將士……」
大唐經營安西時間不短了，甚至從漢時起，駐安西的漢人就開始屯田耕種，象龜茲這樣的重鎮，更是有不少田莊。安
沒有人敢站出來，葉暢又笑了：「我不過三人，便是有意不利於汝等，又能何為，莫非安西軍中勇猛而有威望之輩，盡為高仙芝帶走了么？」
他們頓時抓著刀槍，擁了出來，數量足有千余，比起葉暢手中的兵力就又要多出一倍來。李晟見此情形，頓時緊張起來，下令諸軍士張弩結陣，卻被葉暢一擺手止住。
安東商會的主要收入，還是來自於葉暢興辦的產業，鋼鐵、紡織、玻璃，是安東三大支柱產業，再加上曬鹽、製造、造船、水泥等規模較小的工業，因為大量的勞動力湧入，還有日本銀山、流求金山的發現，收入越加越來越快完全不成問題。
善直則沒有多說什麼，合什當先，葉暢隨後，王羊兒被拉住耽擱了會兒，掙脫李晟也跟了上去。
衛伯玉心裏一喜，被葉暢記住，豈不意味著會被提拔？
他這個時候，倒沒有想到葉暢記住這個名字要事後報復。葉暢又道：「既是勇士，且立於我身側，為我護衛。」
葉暢向李晟一示意，李晟當即下令，天威軍讓出一條道來，那些安西軍狼狽退出包圍圈，而畢思琛早被縛住，嘴巴也堵住，不讓他發號施令。
越是驚疑，眾人越不敢輕舉妄動，竟然真依葉暢所言，列好隊，左右一分，就將葉暢迎進軍營之中。
雖然不敢動手，可是眾人也不欲就此束手就擒，畢思琛就是一個先例，方才畢思琛不是放鬆了警惕，怎麼會這麼輕易被擒住。
三人脫隊而出，迎著那些衝出軍營的安西
「畢思琛經營日久，難免會有隱藏的田莊宅院財物，若有誰能舉告者，亦可從中受賞。」葉暢又徐徐說道：「此事我交與衛伯玉處置，如何賞賜，亦由衛伯玉決斷，最後只需將結果報與我。」
他二人正說話間，那邊葉暢又道：「咱們都是大唐邊軍，天威軍在隴右與犬戎廝殺，你們在安西與突馳施等諸胡作戰，都是為大唐殺敵。我不忍大唐勇士與大唐勇士刀兵相見，況且，我為安西大都護、后軍總管，汝等皆我之部屬親信，還不引我去軍中，更待何時？」
不僅是這些安西軍莫名其妙，跟著葉暢來的天威軍亦是莫名其妙，李晟的眼睛瞪得老大，若不是葉暢方才有吩咐，他幾乎忍不住要指揮軍士衝進去搶人了。
葉暢看著這人，不由得愣了愣，因為這人也極是年輕，看不出是軍中宿將的模樣。聽他自稱姓衛，葉暢笑道：「先漢之時，威名揚于漠北者，有衛青、霍去病，去病雖勇，不恤士卒，遠遠不及衛青。君姓衛，勿讓前輩專美於前。」
只不過葉暢卻不給他這機會，于台上揚聲道：「我在安西已七日，每日里都在軍民之中打探，得知安西軍中大將畢思琛，貪暴不仁，橫行非法，多有欺凌部眾、私奪屯田之舉。我為安西大都護、后軍總管，奉天子之命，便宜行事，許以專諸之權。此獠壞我軍紀，中飽私囊，我欲抄其家資以還諸將士，誰有為畢思琛欺凌擄掠者，皆可報之——衛伯玉！」
畢思琛「唔唔」地想要說什麼，葉暢就是不理睬，他原是想要檢發幾人立功，好轉移葉暢目標，讓自己脫身，但葉暢這般神情，讓他的心越來越涼了。
軍中早得了快馬報回來的消息，正在集結，準備出來奪人。見時見葉暢不但沒有擒人離開，反倒來到軍營之前
越是想得明白，畢思琛便越覺得恐怖，但他卻無計可施，只能見著自己部下，引葉暢奔向軍營。
聽得既往不咎，眾人先是放下心來，但又聽得吞沒公田當一律繳還，他們心裏又有所不甘。可是一時之間，他們不知當如何向葉暢進言，然而就在這時，葉暢卻拋出了一個讓他們吃驚的消息。
他這樣說，讓畢思琛的部下面面相覷。
「衛伯玉……」葉暢盯著這個少年將官一眼，點了點頭，眼中露出欣賞之色：「好，好，我到龜茲已有七日，這七日里倒聽過三次你的名字，都是說你勇武過人，立志報國，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葉中丞說這個……是什麼意思？」有人在下邊顫聲問道。
李晟抿了一下嘴，多少有些羡慕。
「葉中丞想要做什麼？」他又問道。
「什麼？」李晟險些氣樂了，如果靠嘴巴有用，還要他帶天威軍來做什麼！想到葉暢身份干係重大，李晟拉住他的胳膊：「中丞不可以身試險，便是要遣人前去招降，也當令部下去！」
這是以衛青比喻眼前這位年輕的低級將領，若換了不讀書的，未必知道葉暢話語中的勉勵之意，但這人少時曾兼學文武，後來仗劍安西從軍立功，聽得葉暢如此說，心裏頓生好感。
「我預計，安東商會今年收益，可以超過五百萬貫！」葉暢又道。
「不知道……」
衛伯玉當真握刀站到了葉暢身邊來，不過他的目光盯著善直與王羊兒，只要二人稍有異動，他就拔刀挾持葉暢。
「我，葉暢也，不知諸位可知安東商會，我一手所建，去年，也就是天寶九載，安東商會經營遼東，僅送繳長安之利，便有一百二十八萬貫之多，加上留在遼東本身的利潤，安東商會去年收益過三百萬貫！」
「擒了他，將他抓住！」有人在人群之後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