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黃沙百戰穿金甲
第383章 甲光向日金鱗開
葛羅祿人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們背叛了大唐，現在是唐軍第一仇恨對象，因此此戰別的部族國家還有可能與大唐和解，他們則是絕無可能。他背叛的目的，也是希望大唐與大食能夠兩敗俱傷，他們好控制碎葉川之地，重新成為蔥嶺的霸主。
「將軍，其實這也可以看出那個唐國將軍是什麼性格了。」遠恩陰沉地說道。
「讓這些狡猾的牆頭草們去消耗唐人的力量，我們……在決戰之時才會出動！」
原本城頭就放著很多盾，隨著他的命令，城頭的士兵們紛紛提起盾。大唐的軍械制得非常好，這些鐵盾如同他們身上的明光鎧一般，被打磨甚為光潔。
「城頭上的唐軍怎麼辦？」
而且不僅僅城頭，城外的唐軍同樣面向西邊，陽光同樣會影響到他們的視線。戰場上的生死搏殺，這種影響往往是致命的，正象是一場風沙就可以讓一場原本該勢均力敵的大戰變成一邊倒的追殺一樣。
營中諸將面帶驚訝，葉暢卻是一笑：「早就知道他二人有問題，看他們模樣，不但不像是隨從，倒像是主人……」
算無遺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能讓對手大致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便已經是佔了極大的優勢。
遠恩並沒有意識到戰場上這微妙的變化，葛羅祿人的衝鋒讓他很激動，但他並沒有想自己讓葛羅祿騎兵去衝擊敵軍堅陣對不對——他並不擅於指揮作戰，比起這個，他更適合穿梭奔走于各國之間，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去挑動各國之間的爭鬥。
「將軍，我們，我們呢？」在齊亞德身後，急於立功的大食將領擁了上來。
所以他們雖然被歸於遠恩指揮，實際上並未將這位缺少戰爭才能的石國王子放在眼中——石國國王就有正副兩位，一個區區王子算得了什麼。
大唐不是好東西，大食也不是好東西，夾在這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石國，根本不可能長久支持下去。如果石國要被毀滅，那麼就讓世界和石國一起毀滅
當他們回過神來時，唐軍已經動了。
眾將聽他此語，心中都是凜然，葉暢為人寬和，很少有這般下嚴命令的時候，不過一旦下了，誰也不敢輕視。
城外的五千人，如今由他指揮，葉暢很明確地告訴他，他需要戴罪立功。
齊亞德在高處看到這一幕，眉頭微微一皺：「這個唐國的年輕將軍，不好對付。」
他們隨葉暢打過不少仗，知道葉暢有砍使者腦袋的愛好，無論是在東北，還是在雲南，只要來的使者一言不稱葉暢之意，葉暢定然會砍了其頭顱。
這讓葉暢有些驚訝，眼見大戰在即，這石國王子遠恩，竟然還敢派使者來！
這一次，再沒有什麼意外，三名使者瘋狂咒罵、恐嚇，卻仍然難逃一死。當三枚首績在葉暢面前展示過後，葉暢下令將腦袋扔回石國軍中。
「好！」聽得這個消息，即使是葉暢，也忍不住興奮地用拳頭砸在了巴掌之上。
「河中諸國，突擊！」
「啊……你們大唐不是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嗎？」被武士叉住的使者這個時候也慌了：「為何殺我，我是使者，為何殺我！」
而這個時候，齊亞德越過遠恩，直接下令了。
這命令一下，莫說石國使者，就是大唐將領官員也都呆住了，只有善直與王羊兒嘿嘿笑了起來。
「總督，遇害了，野蠻的唐人直接殺了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遠恩垂著頭道。
這是一個大晴天，此時已經到了太陽漸要向西，陽光自天空之上射過來。
號角聲在大食聯軍的上空吹響，這聲音驚動了城中的人，葉暢走上城牆，望著西邊的敵軍，看到他們正在調動，似乎準備進攻。
隨著他的怒吼，唐軍的戰陣向前推進，狠狠與葛羅祿人撞在一起。
這不是他第一次浮起這個念頭了。
雙方便在城外僵持，河中諸國、吐火羅、大食本陣相續抵達稅建城下，齊亞德召遠恩來問：「我的使者呢？」
齊
他們的攻擊，原本是想著出工不出力的，可是衝到陣前時，城頭反射來的陽光，讓他們眼前突然看不見東西。
葛羅祿諸部酋長見此情形，不等後方下令，直接便引著葛羅祿輕騎向兩邊奔去，想要繞回己軍戰陣。
那個石國使臣也大叫道：「他們是大食的使者，你敢殺大食使者，不怕你們的俘虜也被殺盡么？」
來的使者帶了兩個隨從，見了葉暢也不行禮，很是傲慢地說道：「拔汗那人是我們石國的仇敵，他在大唐皇帝面前進讒言，致使兩國刀兵相見。現在蒙真神恩典，大食上國發來援兵，已經將你們擊敗。念在此前石國與大唐還算交好的份上，只要你們交出拔漢那的竇忠節，退出蔥嶺……」
「將所有的盾都拿上來！」他大聲下令。
騎兵，這支大唐軍隊之中，竟然沒有看到一個騎兵。
「中丞……這不大好吧？」段秀實在旁道。
「是！」遠恩跪了下來，渾身顫抖，看上去敬畏無比。但他垂著頭，遮住自己眼中怨毒的目光。
完全是穿著鎧甲的步兵，數量上大約是四到五千，分成四個陣勢，前排為三，後排為一。因為通往稅建城西側城外地勢並不寬敞，所以這四個軍陣，便已將道路封死。
午時，石國與葛羅祿軍主力抵達，他們沒有急著攻城，遠恩行事還算謹慎，因此先是擇地立營，同時派出使者，來見葉暢。
他心中對此事卻是極為滿意，這樣一來，大唐與大食連最後的妥協的餘地都沒有了，齊亞德與葉暢，除非一方徹底失敗，否則戰爭就要持續下去。
這樣一來，這些唐軍可以得到城牆上的支援，而來犯者卻不能直接威脅到城牆。
故此，他憑直覺覺得，葛羅祿人騎在馬上衝擊全是步兵的唐軍，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讓他來見我。」葉暢下令道。
「陽光……險些將這個忘了！」
又過了一日，大約是確定
此時敵軍已經開始進攻，兩支部隊從左右兩翼突向唐軍列陣在外的部隊，飛矢如蝗，殺聲震天。在雙方漫射之下，一朵朵血浪于兩軍陣中翻起。最初時葛羅祿人的衝鋒甚為順利，唐軍軍陣中的弩手射擊，總有些瞄不準。但在兩軍即將接陣之際，他們突然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瞬間什麼都看不清楚。
葉暢看了看四周，諸將大多有些不以為然，他笑道：「你們覺得不對？此等小人之國，畏威而不懷德，他們的打算很簡單，就是覺得，大鬧一番，大唐為了天朝上國的顏面，為了盛世和諧，定然會加倍賞賜以安撫之。諸位今後少不得要獨當一面，今日我在此給諸位定下一規矩，凡遇此等賊子，先殺再說！」
「殺啊，殺啊！」
李嗣業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厲喝。
「沖！殺！」
「將陽光反射到敵陣前鋒！」葉暢叫道。
受到陽光刺激的葛羅祿人和戰馬，紛紛大叫，或人立而起，或停步不前，這種情形下，著鎧甲的步兵沖入了輕騎當中，等待他們的就是被紛紛分割、吞沒。
「是，我這就去組織進攻！」遠恩想到這個可乘之機，精神頓時一振，然後便轉身而去。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若你客客氣氣地來，那自然是不斬來使，但若你試圖跑來羞辱大唐，迎接你的便只有刀槍！」葉暢噗的一聲笑：「全砍了，腦袋扔回去！」
「會做什麼？」
他雖不再說話，心中打著自己的算盤，齊亞德眯著眼向東南方向望去，大唐的軍隊在稅建城下列陣而迎，從陣型來看，與上回在怛羅斯城外的唐軍沒有什麼區別，但是齊亞德還是感到了一
「夠了，你可不是一個好的說客。」齊亞德猛然拔出彎刀，架在遠恩的脖子上：「休想指使我，遠恩，不要忘了，作為真神的信徒，我，才是你的主人，而不是相反！」
雖然陽光未必會決定整個戰局，但是正對陽光，肯定會給唐軍製造更大的損失。葉暢沒有方法把太陽給遮住，但是，他卻有辦法讓雙方基本回到同一條起跑線上。
「野蠻，粗暴，狂妄，還有年輕人的衝動……所以您看，他把軍隊放在了稅建城之外，所以他才敢在慘敗之後還妄圖阻攔您！將軍，我知道，您還沒有做好與大唐全面開戰的準備，但是，如果不能給這個狂妄的年輕人沉重的教訓，只是打哭了他，您說，他這種性格的年輕人會做什麼？」
「砍了。」葉暢聽到這裏，便一揮手道。
「陽光真刺眼。」李晟抓著弓，嘟囔了一句。
「他果然遣人來打聽了，問為何撤軍，我說大唐已經知道他們來此，因為兵力不足，故此故稅建城守城而戰。他並未疑心，與我相約，若是大唐閉城堅守，要我乘夜開門，若是大唐在城下野戰，那麼我就在後邊襲擊大唐。夜間以火，白日以煙為號！」
那兩個大食人，確實是他派出的使者，他對於葉暢這個人相當好奇，所以故意派人冒充石國使者的隨從，想要直接觀察葉暢一番。
「還是按捺不住了。」段秀實在他身邊低聲道。
一個大食使者掙開武士束縛，挺身向前：「我們奉了偉大的征服者、真神的利劍、中國的總督齊亞德之命……」
聽得遠恩毒蛇吐信一般在耳邊饒舌不止，齊亞德心裏有些厭惡，不過這個時候，他還是定神看著遠恩。
「且慢，且慢！」就在那三使者要被推出去斬了，忽然其中一人大叫起來。
「不用翻譯他的話語，讓我想想，這些不知寬厚為何物的雜碎們，嘴裏說的無非就是他們的瘋言亂語。」不等這使者說完，葉暢便擺了擺手，他聽不懂大食話，那大食人說的是
「你抓緊時間，陽光會幫你們對付他們！」
「啊……」齊亞德估計了一下時間，然後又對著遠恩道：「起來，讓你的兵，還有葛羅祿人，準備進攻，我會讓河中諸國支援你們。」
大食與河中諸國之間，並非沒有矛盾，因為河中諸國如今還沒有真正接受大食的宗教，故此大食在這一片地區徵收重稅，橫徵暴斂，索求無度。此時大唐也不曾將東方當成自己的主要目標，他們最重要的精力，還用在與拜占庭帝國的纏鬥之上。齊亞德打心眼裡瞧不起河中的這些人，無論他們是站在大唐的一邊，還是站在黑衣大食這邊。
這人頭被扔了出去之後，遠恩大怒，先遣葛羅祿人來攻，葛羅祿人也不傻，他們在被唐軍的弓弩射了一番之後，便退回去，只留下二十余具屍體。
「哦？」
遠恩低應了一聲，齊亞德將聲音放緩：「放心，並不要你們直接攻破城，你們只要將城外的唐軍清除掉就可以。他們最多只有五千人，將他們趕進城，然後明天再攻城！」
「這些不信真神的野蠻人！」聽得這個消息，齊亞德果然大怒：「我會將他們的頭顱也取下來，讓血來洗盡他們的罪！」
「當然是哭著去求家裡的大人給他出氣！」遠恩大聲道：「他的岳父是大唐的宰相，想想看，他的岳父會組織一支更龐大的軍隊，在大食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
齊亞德這句話最初時遠恩是不解的，但過了會兒，他恍然大悟。
這句傳入葉暢的耳中，他眯著眼睛，向著天空中的驕陽望去，發覺陽光正照在唐軍的面前，心突然一沉。
城牆上的唐軍能夠攻擊到他們的，無非就是弓箭，而背對著太陽，刺眼的陽光可以讓唐軍睜不開眼，對於弓箭來說，連眼睛都睜不開，哪裡還談得上準確性！
段秀實的分析果然不差，在沉默了一天之後，竇忠節一臉敬佩地又跑來見葉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