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黃沙百戰穿金甲
第382章 宣王棄壘譽奇才
拔汗那無論是真心投靠大食，還是虛情假意，在他看來都是一樣。反正此次將大唐的勢力驅出河中地區之後，石國就要與拔汗那算這一筆總賬。有大食的支持，他必勝無疑。
齊亞德略一沉吟，唐軍的舉動雖然不能說完全出乎預料，卻也讓他有種力氣使出卻打在棉花團上的感覺。唐軍是意識到不對撤離，還是另有所求，也需要即刻弄明白來。
數百名斥侯佔據附近高地，極目四顧，怪石嶙峋，看上去就像是伏有重兵一般。但仔細搜索，卻沒有發覺一兵一卒，甚至連個潛伏的斥侯都沒有發現。他們還在搜尋，有向前去的斥侯就已經狂奔而來：「唐軍退了！」
然後人人面上浮起了喜色：果然將大食人誘入了山區！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象白孝德等原來的安西軍將士，原本對段秀實有些不服氣的，此時也不禁覺得，葉中丞果然有識人之明，這位段秀實被他提拔起來，確實有其道理。
「進發，去唐軍軍營處，你們不要輕易進入軍營，免得有什麼意外。」他又下令道。
齊亞德微微猶豫了一下：「你說的對，不過我們必須謹慎，今天就駐紮在這裏，我們在這裏休整！」
聽得他口氣中隱隱有打退堂鼓之意，遠恩便有些發急：「總督，正是如此，如果不能乘這次唐軍大敗，將他們逐出河中，趕到蔥嶺以東去，他們再回來的時候，數量只會更多，軍隊也會更難對付！」
「先鋒是我的，如何輪得到你！」白孝德叫道。
他雖然急切地要將大唐的勢力徹底趕出河中，但是齊亞德既在，就不是他能夠做主的了。故此他派飛騎向後，通知齊亞德，沒有太久，齊亞德在一群將領的簇擁下，來到了他的部隊中。
此時天色還早，齊亞德命令傳出之後，不少將領都很不解，紛紛來問。齊亞德皺著眉解釋道：「唐國人撤退得雖然有些匆忙，但從他們的軍營布置來看，奪
不僅他如此想，他的部下，乃至整個大食聯軍上下都是這麼想的。大食此次真正的大食兵不過二萬餘人，在怛羅斯城下之戰中折損了數千，但是，葛羅祿人的投靠，大大彌補了大食人的損失。河中諸國、吐火羅派來的僕從軍，還有跟著大軍出征的志願者，讓齊亞德可以指揮的兵力多達十余萬。相反，大唐原本徵發漢胡近十萬出來，怛羅斯城下折損了兩萬有餘，葛羅祿的反叛又帶走了兩萬，如今拔汗那又不穩，就算有後方一點援軍，總兵力也只有六萬。
「那日中丞遣我去埋伏，因為大雨而未成，今日末將再請令，請埋伏于山谷兩側！」李晟反應最快，第一個挺身而出。
從唐軍此前的表現來看，怛羅斯城下雖然他們敗了，卻還有一戰的餘力，而且唐軍的將領明顯表露出不服氣，一副整軍再戰，可現在大軍進發之後，唐軍卻退了？
那將領躬身，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齊亞德這才一抖自己的披風，轉身下了怛羅斯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戰場上把所有事情都料中，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戰爭中總是充滿各種意外，而身為主帥，就是在各種意外中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你仔細想想，為什麼在自己的軍營之中還要挖出這樣的水溝，為什麼要設有專門的軍中醫院區，為什麼所有人的大小便，都必須集中在茅坑之中……」齊亞德一連說了十多個為什麼，然後嘆了口氣：「唐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將軍就能這樣細緻地考慮行軍的細節，而你這個打了幾十年仗的人卻還根本一無所知！」
遠恩帶著石國與葛羅祿人前進，
「是！」段秀實精神一振，葉暢方才沒有點他的名，他原以為自己可能沒有立功的機會了，現在才明白，就像葉暢此前說的那樣，是把他當帥才來看待，而不是突前破陣的將才。
眾人皆無異議，葉暢便道：「既是如此，我們且等一天……寧遠王，你那邊先不要急著派人去見王子，這個時候，便是與大食人比耐心，誰先耐不住性子，誰就失去主動！」
「原因在於我會從戰爭中學習戰爭，而你卻只是憑藉本能去做戰！先知說過，知識如果遠在中國，亦當前往求之，你不重視學習敵人的知識，所以這麼多年都沒有什麼進步。」
「那又怎麼樣，我們還是打敗了唐國的軍隊，他們的那位高山之王，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
「唐軍退了？」聽得這個消息，遠恩愣了。
「我細細問過，齊亞德此人，乃大食軍中宿將，足智多謀，非一般人可比。他即使出兵，也會十分謹慎，必然要遣人手廣為偵察，若有埋伏，必為其所知曉！」葉暢頓了一下：「故此，我有意將戰場放在白石嶺與稅建城之間這段距離中！」
「李嗣業必奮力死戰，以雪前恥！」段秀實道。
齊亞德在城頭看著這一幕，然後回頭望了望。
齊亞德哼了一聲，這個將領是他的親信，所以才敢在此時說話。他將其餘人趕走，就留下此人，責備他道：「當初我們反抗倭馬亞家族的時候，
「你！」齊亞德實在拿這個蠢貨沒有辦法，只能將他趕走。
這是一倍的兵力差距，而雙方核心戰力，大食也略佔上風。
葉暢看著眾人爭先，只差一個不在場的衛伯玉。他心裏有幾分擔憂，衛伯玉帶著一千餘人，走小道去過怛羅斯沙漠，此時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他當初也有吩咐，要衛伯玉尋機而動，如果沒有機會，就不要勉強。衛伯玉這人甚是精明，想來不會做以卵擊石的蠢事。
「定不讓葉中丞失望，要殺出天威軍的威風，免得這些胡虜只知道有安西軍！」李晟昂然答道。
他指了指沙盤上一點，然後劃了個圈。
數十名將領圍在他身邊，其中包括不少河中諸國的國王、王子，在齊亞德的目光下，他們紛紛低頭行禮。
「莫非大食人看破了我們的計謀？」拔汗那王竇忠節這個時候象是熱鍋上的螞蟻：「或者，我們就在白石嶺與大食人交手，我願意帶領拔那汗人為先鋒！」
「依屬下愚見，此時大食人並未識破我們計策，若有識破，只怕竇薛綜王子那兒會有不測……我料想，大食必然會派人悄悄來見寧遠王，到時便可知大食虛實了。」
「此地……」
段秀實也猜不出大食人停止行進的原因，不過大食人駐紮在他們廢棄的營壘中，倒不出段秀實意料：「中丞所設之營，地勢較高，又有水源，一邊依山，易守難攻，而且還有現成的溝渠石壘，若我是大食將軍，只要確認這軍營並無問題，也會入駐其間。」
善直、王羊兒這樣跟隨葉暢時間久了的，並不是太意外，所以他們喜則喜，沒有別的情緒。段秀實、白孝德等新追隨的，則在喜之餘還有些欽佩。
這兩點都是事實，想來大唐軍中，難免還有與大食勾聯的傢伙，應證之下，齊亞德
「不埋伏？」眾人訝然。
得知大食人在次日就要進攻的消息，葉暢左右都寂然無聲了會兒。
「我看也沒有什麼啊……」一個大食將領道。
「既是如此，大夥都去整軍備戰！」葉暢打發走從人，只留下段秀實：「成公，計功授賞之事，你就多費心些，將士陣前拼了性命，他們的功賞不可疏忽。」
「那麼大食人是否真識破了我們的計策？」葉暢又問道。
「此戰唐軍必敗，雙方實力相差近一倍，唐軍還能拿什麼交戰，靠著那位宰相女婿的嘴巴么？」他心中暗想。
「得令！」善直與王羊兒沉聲說道。
葉暢轉向段秀實：「成公，你說大食人為何還沒到紮營的時候便停了下來，而且正好停在我們廢棄的軍營？」
「你們也覺得如此？」葉暢又問眾人道。
「該換我才是！」王羊兒道。
竇忠節心中嘀咕了一句，但還是應承下來。
從怛羅斯出征，到了白石嶺前，遠恩並未急於進入山谷，而是暫駐兵馬，然後派出斥侯沿途細細搜索。他熟悉這一帶的地理，知道這兒地勢險要，乃是最有可能埋伏之所。
葉暢轉向躍躍欲試的李晟：「此事雖然我軍佔優，但若大食本部受損不大，亦將會是一場苦戰，李晟，我欲以你為短匕，何處關鍵之時便用上你，可否？」
葉暢並沒有想到，自己撤離時沒有完全拆掉的軍營，竟然泄露了自己指揮作戰的能力。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雖然在這幾年的征戰之中培養出了指揮作戰的技能，卻也沒有想到這麼細緻。
因此，大食人停在白石嶺原本的軍營之中沒有動彈，讓他也覺得意外。
「善直師、羊兒，你二人為左右翼，待戰事起時，分道截殺，務必使敵首尾不能相顧，可否？」
「你確認唐軍退了？」齊亞德問道。
將衛伯玉的事情暫時放下，葉暢道：「此次不在道路兩側埋伏！」
「我確實沒有看出什麼！」
遠恩當先而行，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群山，臉上浮起了一絲獰笑。
無論是大食軍，還是大食軍，都開始準備起次日的行動。第二天一早，晨曦才冒出來，大食人就開始向著西方跪拜祈禱，然後進食，在大陽爬上東邊群山山尖時，大食人開始行動了。打頭陣的石國與葛羅祿聯軍最先出發，他們紛紛從怛羅斯城下開出，渡過怛羅斯河，向著東面的白石嶺進軍。
不埋伏如何能打敗敵人，若真正進行正面較量，大食軍的戰鬥力不遜於唐軍，而兵力又遠多於唐軍，戰爭的局勢對大唐相當不利！
「我又派人去偵察過，確認唐軍放棄了白石嶺，他們走得很匆忙，連營地都沒有徹底拆掉。」遠恩道。
臉色蒼白的拔汗那國王子竇薛綜也在其中，只不過他站在最邊遠的地方，身邊只帶著五個護衛，看上去甚是落魄。齊亞德眉頭皺了一下，對著身邊的一個將領道：「讓人盯著這傢伙，如果拔汗那人有什麼問題，就把他殺了！」
那塊地方，實在算不得好戰場，眾人都有些猶豫，葉暢卻是胸有成竹，他指著沙盤中的一個地方：「自從我與寧遠王定下此策之後，便抽調人手，在這裏做了些事情，此戰關鍵，就在這裏！」
那人嘟囔了一聲，顯然還不服氣。
眾人先是驚愕，然後神情各變，竇忠節最初時沒有看明白過來，拉著段秀實問，段秀實喉結動了動，壓低聲音道：「你不知我大唐兵法，自然不明白這其中奧秘……現在還不能說，明日便可見分曉！」
葉暢對於人心把握得實在太准了，齊亞德從最初的謹慎，到後來決斷，根本原因，就在於兩點，一是工匠，二是唐軍的內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