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他年孰人為青帝
第406章 萬事俱備起東風
只不過……李隆基與楊釗，只怕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情，也是葉暢自己樂得相見的吧。
袁晁覺得不對勁，這刑縡的計劃，不免有些兒戲。不過仔細一想，他當然不會把全部計劃說出來，那些疑點，應當都是他隱瞞的東西。
一念及此，中使垂著眼，不與葉暢目光相對，臉上卻帶著笑：「這個……非是小人能知，小人只是傳旨。」
沒過一會兒，刑縡又請他二人來，滿臉堆著笑道：「二位袁兄，事情安排妥當了，十二月十二日，請二位袁兄相助！」
正說到這裏，外邊傳來腳步聲，一個人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神情有些慌張：「刑五哥，不好了，那個土包子跟丟了！」
「陳玄禮，龍武大將軍，那是誰？」袁瑛一臉茫然。
「這是聖人的旨意，還是旁人進言的結果？」
當下他點了點頭：「刑兄既然如此說，我們就放心了……還望刑兄說到做到！」
與此前所要對付的人不同，葉安很清楚，這次要對付的，將是太子李亨、戶部尚書楊釗、御史大夫王鉷……幾乎是半朝權貴。
刑縡眼中凶芒頓時一閃，不過事情安排到現在，臨時去找人替換這兩個鄉下土包子，卻未必來得及。想到事成之後的榮華富貴，刑縡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既是如此，某就實話實說，我們要對付的，是龍武大將軍陳玄禮！」
袁瑛有些愕然，卻看到兄長做了個手勢，他頓時明白，敷衍了幾句之後，便聽得外邊有輕微的聲音。
這人正是刑縡派去隨袁瑛一起的傢伙，不過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來。聽得這話，刑縡臉色大變，霍然站起：「你這廝怎麼搞的，怎麼會讓那土包子走脫！」
「行，先謝過了。」葉暢向身邊的葉安使了個眼色。
「我這次回去，只怕那伙賊子會看得更緊些，想要再出來傳遞消息不易……方兄可以派人到金城坊，方兄可識字？」
這一點王焊倒是猜對了，西馬場的火，確實被人隱瞞下來，報到李隆基那兒，是
「這一天很好，大吉啊。」王焊道。
所以袁晁對這個人都覺得很陌生。
「我們兄弟知道方兄乃是英雄好漢，走投無路之際，只能向方兄求助，也不需方兄做其餘事情，只要到時準備三匹馬接應一下即可。我們當然不會讓方兄白忙這一場，方兄請看。」
「放心，放心！」方清滿口答應下來。
他也不怕泄露秘密，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方清聞言不由變了顏色，看著袁瑛，神情有些不豫。
「事情要做得縝密，那兩個鄉下佬，當好生用上。」王焊道：「他們現在如何？」
捏著手中硬邦邦的寶石，方清笑了起來：「袁郎兄弟也知道方某為人仗義，方某如何會坐視不理！我此次來，帶了些兄弟，大不了就與那伙賊子做過一場！不過袁大郎安危要緊……這樣吧，我會備好人手馬匹，到時候你聯絡我就是！」
「袁大還在，那就是沒有大問題，讓人看緊了他，若有什麼異動，幹掉他。」回過神來的刑縡吩咐道。
龍武大將軍自然是個重要的官職，而且非天子親信武將不能當之。只不過這個陳玄禮一直比較低調，甚至可以說默默無聞，雖然數十年前李隆基發動政變奪取帝位時，他與王毛仲、高力士等就是李隆基的左膀右臂，但同高調並殞命的王毛仲相比，他就老實得有些過份了。
原來刑縡根本不相信他方才的解釋，派了人偷聽他們兄弟對話。好在袁晁足夠謹慎，這才沒有被聽了去。
他們卻不知道，被認為是分不清東南西北走散了的袁瑛，此時已經到了東市。
葉安眉頭一動，心中有些不安。
既然王鉷得到了旨意，王焊自然也接到了消息。聽得這個，他大喜過望，立刻又興緻沖沖地到了刑縡
「今日兄長留在這邊，弟弟出去玩了，我派了人跟著……」
「莫提了，我們兄弟遇著大麻煩，險些便見不到方兄了。」袁瑛嘆著氣道。
「不必，若真從太子做起，事情反而難成，只憑我們一方之力，能奈太子何？」葉暢笑道：「我是想將所有的怪都拉到一起炸掉啊。」
「十二月十一日，天子便歸京，次日便看葉暢與洛陽算學之斗。」王焊略微有些得意：「看來，西馬場的事情，有人瞞著天子！」
同時對付這麼多人……可以嗎？
袁瑛大喜，他們在長安無依無靠，只有這個方清，來時遇見過，當時他覺得此人甚對自己的脾氣，因此留下了聯繫方法。此人膽大包天，也是個沒遮攔的傢伙，或許自己來向他求助，能得到他的回應。
莫說他一臉茫然，就是身為小吏熟悉朝廷架構的袁晁，也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袁晁這次沒有什麼再問的了，不過袁瑛又開口：「此事為何是十二月十二日做？」
中使不知道葉暢心裏在想什麼，不過換位思考，聖人頒布這個旨意，分明是有些信不過葉暢的本領，想來葉暢不會開心。
確認身邊再沒有刑縡的人跟著，袁瑛喘了口氣，喃喃罵了一聲，然後尋了家店鋪打聽。他那帶著東南口音的官話，讓對方有些愛理不理，不過連問了兩家，終於知道如何走。
「十二月十二日……我在外頭聽說，十二月十二日有件什麼事情……對了，葉暢要與洛陽的太學生比算學！」袁瑛面色大變，吃驚地道：「你們真要對付葉暢？」
「呃？」這句話，葉安根本不懂。
「大約也是不看好我們了。」
「你只管放心，我們有多大胆子，敢對付葉暢，不過是對付一老頭兒。」刑縡嘿嘿笑了兩聲：「事情成了，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兄弟。」
東市是長安兩大市之一，客棧之類的自然不會少，沒多久，他到了一家名為「康和居」的客棧
「對付葉暢這等凶人的話，還請刑兄另請高明！」袁晁又道：「大不了刑兄送我們去見官，我們保證不會說出刑兄要對付某人之事！」
「尚未回來。」
「某雖不識，某身邊有識字之人！」
李隆基這道旨意，並不只是下給葉暢，身為京兆尹的王鉷也接到旨意，讓他準備好當日比試之事。
就算有人鬧，也不會影響李隆基看熱鬧的心情，畢竟西馬場的火，明顯是衝著葉暢去的。
「你們都見過了，我結交的兄弟當中，便有龍武萬勝軍軍士，之所以對付陳玄禮原因有二。」刑縡肅然道：「其一，他薄待士卒，辱我兄弟，此仇不報，我枉為人子。其二，他當龍武大將軍時間太久了，擋著一些大人物的路了！」
卞平正在打探刑縡一伙人的動靜，暫時尚未曾回來。葉暢笑了一下，輕輕用手敲了敲書案：「既是如此，這件事情，便由你親自去做。」
騎馬從驪山溫泉宮到長安，只需要一個時辰功夫。每次李隆基巡幸溫泉宮，之所以會耗時甚多，主要是隨從太多道路擁塞，往往是先頭已經到了驪山，而後尾卻還沒有出春明門。
他們的交情，可還沒到能幫這種忙的地步！
「那好，便做了！」刑縡以右拳擊左掌，目露凶芒：「富貴險中求，不敢冒險，哪來的公侯萬代，莫非也去學葉暢黃沙冰雪中求功勛么？求來求去，還不是天子猜忌、同僚妒忌！」
這倒是有可能，這位陳玄禮當龍武大將軍時間久了，底下自然會有人眼巴巴望著他屁股下的位置，他若死了，位置豈不就讓出來了？
葉暢嘴角噙起了冷笑。
「刑兄，到如今你們還不說，要對付的是誰？」袁晁沉聲道：「我們兄弟雖是鄉下來的，卻也不是傻子，若是事情不說清楚，我們兄弟可不敢奉陪！」
與方清約定好之後，袁瑛不敢多作耽擱，當下又回到金城坊，果然受到盤問，好在被他應付過
不過轍軌改變了這種情形，憑藉轍軌勝過泥路的運送能力，也憑藉更合理的調度，現在李隆基巡幸溫泉宮，幾乎就是一個時辰到，和以往單人騎馬沒有什麼區別。
「我也不打誑語，我和我的兄弟，都得在長安城討生活，若是我們動的手，遲早要走漏風聲，大伙兒就都沒了活路。但兩位袁兄則不然，你們帶著那大食人回到台州，莫非還敢再來長安？」
「十二月十二日時，天子儀駕回長安，陳玄禮必然會跟來。待葉暢與那些太學生之爭結束，天子回宮，我們想法子把陳玄禮留下，你們動了手，立刻離開長安。」刑縡笑道：「我們會儘可能將事情栽到葉暢頭上去，到時候，你們又出了口惡氣，還幫了我一個大忙——我絕不會忘記二位恩情。」
反正他們兄弟也不是真心要幫刑縡，對方有隱瞞，他們也有隱瞞。
「為何尋我兄弟來做此事？」袁晁又道。
「這個陳玄禮……他怎麼了？」袁晁猶豫著問道。
「想來是走散了，鄉下來的土包子，到了長安這繁華地界，分不清東南西北也是正常。」王焊也放下心來。
李隆基或許是將這次相爭，當成一個解悶的事情，而楊釗則是在順水推舟，無論爭執的結果，誰勝誰負，對他都有利而無害。
葉安送那中使出去，不一會兒，又重新進來：「天子起初倒是有幾分興趣，後來聽得那瞿曇巽說的話不像樣子，便斥退他。但是楊釗後來推波助瀾，令天子再度動心，乃下此詔。」
有人急沖衝到了院子里，衝著廂房喊了一聲，聽得廂房裡袁晁回應，這下眾人稍稍放心。
「放心放心，我可對神佛發誓，絕對做到。」刑縡一邊說，一邊奸笑起來。
「十一郎，是否小心一些？」猶豫了好一會兒，他建議道：「太子那邊，地位尷尬，先從他開始？」
比試的地點，就挑在春
這些中使，多由內監充任，他們跟在皇帝身邊，對於朝廷中的風向甚為敏感。以往葉暢有所探問，多不諱言，就算離開時葉安代表葉暢送上賄賂，也不敢收取太多。但此次不然，這個中使拿走兩百貫，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天子何日歸京？」
他倒是運氣，今日方清沒有出去，呆在客棧中休息，見他來訪，也是驚喜：「昨日正去尋袁兄，卻聽聞你們兄弟幾日都沒有回來，沒想到袁兄今天便來找我了！」
「如今這中使的胃口倒是越來越大了，方才那中使拿了兩張一百貫的飛錢。」葉安又道。
「十二月十二日舉事？」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刑縡聽得這個消息，面色也是一變。
袁瑛一邊說一邊將一顆寶石放在了方清面前，這是哈立德交給他們的保命寶石，袁家兄弟是外行，不知道值多少錢，方清同樣也不知道，只是一看寶石成色，便知道是好東西，立刻緊緊攥在手中。
袁晁聽得第一點時不以為然，刑縡怎麼會為了兄弟受點辱便要殺當朝的一位大將，但聽得第二點，他心中便是一動。
「卞平回來沒有？」沉吟了一會兒之後，葉暢又問道。
「事成之後，這般寶石，還有相謝。」
「渾水摸魚，亂中脫身。」葉暢道。
「那好，刑宅外有棵樹，那樹這麼高的地方有個樹洞，到時我將安排留在樹洞之中，方兄遣人來取，一切就有勞方兄了。還有那個大食人，若是咱們能劫走他，那可是一座活金山，也要煩請方兄多留意。」
將手中的聖旨放在香案之上，葉暢看著來傳旨的中使，臉色淡漠地問道。
「嗯？」
王焊亦是陰著臉，他們的密謀可是殺頭抄家的勾當，袁家兄弟雖然知道的不多，可是泄露出去也會讓他們有危險！他沉聲道：「先莫急，去看看，那個袁大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