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他年孰人為青帝
第405章 將此紛爭聊解悶
「今日報紙上說的，洛陽那些太學生欲挑戰葉暢之事，你們都知曉否？」
這一次再失敗……會是什麼下場？
「既然趕上了，當為葉公搖旗吶喊，世人只知葉公為財神，卻不知他亦是茶神，俗與雅，濁與清，豈是庸人可辨之者！」
看到這個陳小二，陸羽便想到當初的自己，若不是葉暢相助，他哪裡能像現在這樣怡然自得，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開玩笑，讓這廝真的就這樣一路罵下去，傳到葉暢耳中，肯定會以為是他楊釗安排的人手。現在西馬場火災的消息也早就傳到楊釗這裏，原本楊釗就有些擔憂，葉暢會把這筆賬算到他頭上，對他來一場不死不休的政爭，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這種政爭只能兩敗俱傷，讓陳希烈等漁翁得利。
陳小二一邊賣力地吆喝著，一邊東張西望，希望能有人被他的聲音吸引，過來買他的報紙。
「行了行了。」見這瞿曇巽還要罵下去，楊釗咳了一聲，揮手阻止道：「聖人面前，不可如此無禮！」
「真有其事！」陸羽訝然道。
「賣報賣報，今日奇聞，洛陽國子監算學諸生向安西大都護下戰書！」
他也很奇怪，此人在洛陽充任國子監助教，怎麼會挑得太學生鬧出這樣一番事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學術之爭，而是政爭。
「晦氣，今日進城，還被人罵了。」下馬之後，有人便道。
「是不是誑人的，郎君買我一份報便知，若是郎君看了報紙還覺得我誑人，便揍我一頓！」
「某隻是稟承一片忠心。」瞿曇巽卻不買他的賬：「楊公懼他，某卻是不懼他！」
「瞿曇卿倒是信心十足，不過，葉卿雖有些不宜之舉，卻還算不上禍國殃民。這些年國庫充盈，百姓安樂，四夷賓服，葉卿出力甚大。」李隆基緩緩說道。
年輕人二十歲左右的模樣，長得奇醜，說話還有些口吃，聽得這個消息，忍不住搖頭：「誑人的吧，這怎麼可能？」
「咱們也不信任他們，無論他們讓咱們做何
「他們不放心我們兄弟出去，如何能聯絡？」
二人只得又回到自己的屋中，袁瑛憤憤地道：「哥哥，這些傢伙，根本不信任咱們！」
「郎君身上可是有茶葉味兒，小人雖是沒有福氣，去嘗嘗天涯茶客陸郎君所誇耀的天下三十六泉泡三十六茶，卻也聽人說過。郎君身上這樣的茶葉，顯然是清雅好茶之人！」
這下子，瞿曇巽再遲鈍也意識到不對了：天子分明是惱了他！
「閑話休說，刑公何在，召我們來，不知有何事！」
「謝郎君吉言了。」
想到這裏，他不禁顫抖起來，然後孤注一擲，跪倒在地，嚎叫著道：「臣家自曾祖之時來到大唐，世代為天家之臣，如今已逾百年，臣對天子，對大唐，是一片忠心……臣雖是學問淺薄，卻也願在此立誓，若臣領著太學生負于葉暢，那臣便是欺君，若臣勝了，葉暢之偽學，還請聖人斥退！」
「頭版頭條，洛陽國子監算學諸生，向安西大都護下戰書！」陳小二揚了揚手中的報紙，舔著唇，看著站在面前的那個年輕人。
算學的學子，也是書生，文章寫得不差，故此先是一番恭維，將葉暢拔得高高的。過了中段之後，卻是筆鋒一轉，指責葉暢識人不明，被佞人張休等所惑，誤信邪說，偏離算學正道。洛陽學子屢屢致書勸諫，結果葉暢不但不肯改弦更張，反而羞辱這些學子。
他們鬧哄哄的，驚動了住在別院處的袁家兄弟，袁晁與袁瑛出來一看，這些人都是面帶凶色，看起來乃是亡命之徒。
「要動搖葉暢根基，便須從他的學說開始，此人倒可以充當投石問路的石子！」這是楊釗的想法。
將葉暢稱為禍國殃民的賊子……楊釗也很想這樣罵，只不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當然，以後就不一樣了……
刑縡出來將這些人招呼進屋，十餘人擠進去，屋裡頓時滿滿當當的。袁家兄
如他所料，今天報紙上的奇聞也太過悚人，立刻就有好些人圍了上來：「賣報的小廝，你方才吆喝的是啥？」
他受人指使，只道葉暢已失聖眷，故此跳將出來，要樹起倒葉的大旗。他算是狡猾的，知道若自己只是上書彈劾，肯定不會被重視，畢竟一個區區助教，朝中誰會在乎？因此，他先以學術之爭挑起紛爭，果然得了李隆基召見，這讓他認為自己的政治投機得逞，下定決心要乘勝追擊。
「這倒是有些象市賽了……也好，也好，終究是雅斗。」陸羽看得心裏歡喜，心中自言自語道。
楊釗確實準備對付葉暢，而且還準備了更為隱蔽的手段，但這個瞿曇巽卻不是他的人。
確實是一份戰書，只不過，這份戰書的內容，卻是算學。
故此，遼東在這並不長的時間里，漢人人口由最初的十五萬，暴增至天寶八載的三十萬，再到如今的五十余萬。加上臣服於漢人的室韋、高麗、新羅、女直、契丹、奚等等諸族，人口總數已經有九十萬。
「我揍你做什麼！」那人失笑道。
如今的《明報》並不是一天一期，而是五天一期，因此洛陽太學生挑戰葉暢的事情，五天前就傳到了長安，而且很快就被李隆基知曉。刑縡自有自己的情報來源，知道李隆基對這場比試很感興趣，據說為止改變主意，提前從溫泉宮回長安。
那群人也聽到罵聲，有人回頭望了望，卻沒有停下找麻煩。他們一路過去，到了金城坊，直接進了刑縡之宅。
「葉卿計算之術，朝中重臣里可是數一數二，就是楊卿，也未必能及。」看著面前的這些興奮得臉都紅了的太學生，李隆基笑著道：「諸位與他相爭……可有信心？」
「哦？」李隆基眉頭輕輕一舒，那邊楊釗也眼前一亮。
「可惜，咱們沒有人可用……對了，那個歙州人方清，你與他不是有聯絡么，看看能不能將此
「故此，最多三五日，聖人就會回來，洛陽的那些太學生，如今也已經動身趕往長安，沒準此時已經到了驪山了。」
陸羽正想著，突然間身邊人群亂了亂，他抬頭一看，卻見十余騎鮮衣怒馬，從面前昂揚而過。
「刑大哥，為何如此？」
叵說這個數字還不直觀，那麼有各直觀的，就是鋼鐵產量。遼東一地的鋼鐵產量，是除遼東之外大唐鋼鐵產量的十倍！
這個時候，有許多人被吸引，都紛紛圍上來買報紙。那年輕人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三文錢，交到了陳小二的手中：「給我一份吧！」
陳小二交出報紙，笑嘻嘻地道：「郎君看了，必不後悔，這期報上，還有當今名茶品評呢。」
「這是什麼事情，誰會在意這個？」有人訝然道。
刑縡所料的沒錯，在瞿曇巽的率領下，洛陽算學的太學生們已經到了驪山。說起來有諷刺性，他們前往長安挑戰葉暢，所乘的便是葉暢一手測定的兩都轍軌列車。到了驪山之後，有人將消息傳到了李隆基處，李隆基對他們甚感興趣，特意召見他們。
此時正值雪后，雖然鏟過雪了，但是路旁總有些臟雪，這些人馬蹄將雪濺起來之後，周圍人紛紛避讓。這十余騎不以為意，徑直衝過去，彷彿有什麼急事一般。
蜉蚍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你們啊，整日里就只知道鬥雞走狗，也不管些正事，這報紙還是要看看的。」刑縡將那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繼續道：「此事已經驚動朝廷，據說，天子聽聞這個消息，也極是感興趣。」
葉暢自十一年前出現在長安起，便快速挑動著大唐的變化，而當他在七年前開始經營遼東之後，又創造了一個詞：遼東速度。
這些太學生們自然輪不上發話，邊上的瞿曇巽施然上前行禮：「如今聖天子在，朝中又有群賢雅集，臣等雖只是葦蔑之材，卻也不懼禍國殃民的賊子！」
「讓他們遇著葉中丞就好！」有人破口大罵：「生在長安作威福，出門便遇葉市虎！」
這樣的人，可以說他所謀甚大，可以說他暗懷叛逆，卻不能說他禍國殃民，至少現在為止，葉暢還沒有真正禍國殃民過。
想到這裏，楊釗的嘴角噙起的冷笑變成微笑，還向朝他看過來的瞿曇巽微微點頭，表示對他的認可與讚許。
那人便是陸羽，天涯茶客，乃是他的自稱。在數年之前，他才在長安香雪海中當小廝，因為苦研茶道，這兩年得了葉暢資助，開始周遊天下，尋找好茶好水。他一邊讀書一邊品茶，混出個「天涯茶客」的稱呼，年前返回到長安，便應杜甫之約，給《民報》寫品評泉茶和遊覽天下的文章，也就是所謂名茶品評。
李隆基臉不禁抽了一下，旁邊的楊釗則是冷笑。
那人哈哈大笑：「你這小廝，好生去做，前途無量！」
他對葉暢倒是有十足的信心，覺得葉暢絕對不會輸與那些尋章摘句的腐儒豎子。不過他心思恬淡單純，終究沒有想到，一群書生，而且還是遠離長安這個政治中心的太學生，竟然敢捲入這樣的爭鬥，就連陸羽都看出來，這種明面上的學術之爭，背後隱藏的還是政治鬥爭。
「市虎」乃葉暢的又一個綽號，是說他剛烈兇猛，對惡人宛若猛虎。
故此，這些學子以自己所學，向葉暢發出挑戰書，雙方各出十題，比賽解題，誰解得多誰勝，若所解數量相同，則以誰用時少為勝。
「那個大食人，要想辦法弄出來。」
「咦？」那年輕人倒不急著看報了：「當今名茶品評……你如何知曉我對這感興趣？」
這兄弟二人秘議，那邊刑縡笑著對新來的同夥道：「你們這幾日還可以出去快活，但不要再離開長安，到哪兒去，也留個地址，我隨時會再請你們來議事。」
「簡單，你一人去，我留在這裏，他們見我在此，不會疑心其餘。」
「朕有些乏了，這位瞿曇助教，先退下吧。」李隆基淡淡地道。
而這九
上一回他投機，才十七歲之時，便乘著僧一行死去的機會，大肆攻訐一行，試圖維護自己家族在大唐的特殊地位，那次失敗，讓他被趕到洛陽，成為一介區區的國子監助教，半點地位都沒有。
這些鋼鐵，變成了鐵釘、鐵鍬、鐵鋤、鐵鍋，變成了盔甲、箭鏃、刀劍、槍槊，變成了菜刀、剪刀……變成了從大唐本土到日本、新羅、安南等等諸地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常見用品。
結果到此時，他才意識到，即使葉暢聖眷不如以前，卻也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能夠挑戰的。
瞿曇卿霍然道：「此等情境，皆是天子洪福，臣僚儘力，將士效命，與葉某何干！臣聞葉某憑藉他之歪理邪說，于遼東收刮民脂民膏，故此富甲天下……此輩之金銀，盡皆陛下之私藏，此輩之行徑，乃陛下內庫之碩鼠也。陛下寬厚仁和，自古少有，只因其僥倖一勝，縱容至今。而其人怙惡不悛，不思報恩，一昧貪枉。此輩最會矯飾欺瞞，故此他才能……」
「不是罵，是咒，咒我們遇著葉中丞呢。」另一人哈哈大笑。
「既是如此，就讓這廝與葉暢鬥上一場，無論勝負，皆可解悶。」這是李隆基的想法。
「今日有一件事情，洛陽的那群腐儒，向葉十一宣戰，昨夜我們得到消息，故此召你們來。」
打開疊在一起的報紙，他便看到頭版頭條的標題：「戰書——洛陽算學學子致安西大都護葉公。」
短短六七年時間，遼東模樣大變，已經從大唐的雞肋，變成大唐一等一富庶之地。楊釗看到過一份秘密報告，遼東旅順城中百姓收入，平均起來約是長安百姓收入的三倍，洛陽百姓收入的兩倍半。而遼東鄉野間百姓收入，更是相當於關中鄉野百姓收入的五倍以上！
這個念頭在他心中閃過，再看周圍那些李隆基近臣的臉色，似乎都在譏笑他了。他心中翻滾著千百種念頭，所有念頭，都只有一個結果：這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