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十七卷 星移斗轉唱盛唐

第484章 牽一髮而動全身

第十七卷 星移斗轉唱盛唐

第484章 牽一髮而動全身

見眾人都冷了下來,李隆基又徐徐道:「朕在想,是封他為代王或者遼王,並以遼東一地為封地,再將雲南為壽安之嫁妝?」
葉暢對於築路工人的重視舉世皆知,甚至有些目光短淺之輩嘲笑他,說他不是在培養築路工,而是在培養秀才。築路工人大多都是些家境貧苦無所依靠的破產農民子弟,葉暢令人教他們讀書識字,還以極為嚴格的紀律要求他們,對於他們身上沾染的一些惡習,都是從根子上進行去除。
葉暢手中,總共只有二百余名不足三百名擲彈兵,他們的手雷數量有限,因此必須集群使用。若真是擲彈兵來了,方才的爆炸聲,應當是連綿成一片,而不只是單純的兩聲!
幾乎就是兩個呼吸之間,田承嗣便被一群唐軍所淹沒了。
聽得高力士都有些語無倫次,陳玄禮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卻是不發一言。
他身體還算好,接二連三的打擊都沒有讓他垮下來,但他自己卻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就算還能再撐幾年,可終究不能很好地履行天子之職了。誰為太子,繼承大唐江山,便是一個大問題。若是葉暢是他的兒子,那自然一切好說,繼承帝位順理成章,可葉暢並非王子,他身邊又沒有一個能夠服眾的兒子,這樣下去,主弱臣強,就算葉暢無心謀逆,也不是君臣長久之計。
名為莫建的一個小兵得意洋洋地舉起一個首績,砍了田承嗣的腦袋之後,他就一直帶在身邊,就連長官讓他獻出來都不幹,只說要獻與葉暢。
「是,郎君,我三年前應募成了築路工人。」
一片呼喊聲里,他的聲音雖然響亮,卻傳不到卓君輔耳中。田承嗣的親兵都已經喪膽,除了十余個忠心不二的尚隨他向前廝殺,其餘都敗退下去。轉眼之間,田承嗣便被一群唐軍所包圍,他又大叫了一句,但換來的仍然不是卓君輔的回應,而是更多的唐軍。
「不愧是葉公!」
韋見素這次反應得很快,他開口道。
見他如此,高力士只能岔開話題:「安賊敗北,想來天下諸鎮不會再繼續觀望,不過,經此一役,京畿殘破,百姓困頓,聖人還須思量,如何幫助百姓渡過難關。」
「這就是田承嗣?」葉暢看了看那血跡斑斑死不瞑目的首績,又看了看那小兵:「我瞅著你有些眼生……你原是築路工人?」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此語傳出去,乃是欲逼葉暢謀反!」高力士大驚失色,跪倒在地道:「葉暢對陛下之忠,天日可見,陛下簡拔之於草莽之間,亦是天恩浩蕩,陛下何出此言!」
「陛下尚有子嗣,只需擇其賢者立之,葉公必傾心輔佐,君不忌臣,臣不背君。」高力士懇切地道:「陛下,國逢此難,正是陛下精進有為之時!」
讓他更煩惱的是繼承人的問題。
眼見己方再無戰意,紛紛掉頭逃跑,而敵軍則是士氣如虹,吶喊著掩殺過來,田承嗣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他家人在安祿山手中,這樣大敗回去也是一條死路,因此他挺刀不退反進,厲聲喝道:「卓君輔,田承嗣在此,可敢與我一戰?」
「高翁起來,起來,朕此語乃是真心話……朕失德,故此諸子不肖,不是李亨這樣不孝不忠之輩,就是永王這樣志大才疏之人。葉暢有功于社稷,如禹治水而有天下,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很清楚,對方定然是虛張聲勢!
說話的是韋見素,他這個臨時的宰相,當得還算有滋味,自然想要長久當下去。但如今這情形,葉暢肯定是入相的,至於是獨相,還是與他二相,則尚待商榷。如今看李隆基歡喜,他便提出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如何封賞葉暢,還不如說是探李隆基口風,到時如何安排自己。
眾人面面相覷,若真是將葉暢視為杜伏威,應當將之拘入京中,不使之回到舊地。但從李隆基的口吻來看,他不僅不欲將葉暢留在京中,還有心放手讓葉暢去施為。
大唐不是沒有異姓封王者,但大多都是郡王,異姓封為親王者,少之又少,眾人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大唐初建時曾封杜伏威為吳王,只不過其晚景凄涼,「誤服」藥石而死,還在死後被栽上了謀反的罪名。
「我莫建取了田承嗣首績!」一個唐軍舉著田承嗣的腦袋大叫道。
「在夜校里學了,我如今能認得一千二百余字!算學能做到兩位數乘法!」
說完之後,他揮袖示意眾人退下,待眾人都離開之後,他看了看在自己左右的高力士與陳玄禮,苦笑道:「若是上古之時,朕理當禪讓了。」
這些道理,田承嗣都懂,但是他懂,他手下的軍士卻不懂!
唐軍的呼聲頓時變了,不再是說擲彈兵來援,而是田承嗣已死。聽得這呼聲,叛軍最後一些敢戰之輩也喪了膽。
這種情形之下,聽得兩聲手雷的爆炸和敵軍的歡呼,田承嗣部下無一例外,都生出畏懼之心。而葉暢軍則士氣大振,此消彼長之下,戰局頓時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現在他對葉暢的忠誠並無多少懷疑,卻不能不考慮將來的情形。
「字可認得了?」葉暢見他得意洋洋的模樣,又問道。
「我欲封葉暢為親王。」李隆基緩緩道:「位在諸王之上。」
卓君輔本來坐在塊石頭上,聽得這聲音頓時起身行禮:「郎君,你怎麼來了!」
原本李隆基是準備去蜀地的,但在裴冕之亂后,李隆基便不再信任那些前來迎駕的邊將,包括哥舒翰來請罪,也被他將人留下卻將兵打發給了葉暢。如何避入蜀中,他還在與眾人商議,卻不曾想商議尚未出結果,葉暢就已經打退了安祿山。
旁邊的同伴都是用羡慕的眼光看著他,有人心裏還暗暗嘀咕,這廝就是運氣好,手腳快,當初那麼多人一起殺死的田承嗣,他眼尖先搶了首績,竟然撈得這般好命!
見他又變得傷感,高力士心中閃過一絲不祥之感,他看了一眼陳玄禮,發現這廝又開始裝啞巴,心裏微微有些惱怒,當下道:「聖人,何不請玉真長公主與壽安公主來陪聖人說話?」
「好,好,田承嗣的首績是不小的功勛,再多讀些書,然後去考旅順書院將略科。」葉暢拍了拍那莫建的肩膀:「到時我去旅順書院將略科授課,在那兒等著你!」
「而且擲彈兵在這種混戰中根本沒有什麼用處,他不敢亂扔手雷,否則敵我難分,他們就是出現了,也正是消滅他們的最好機會!」
他的部下中,不少都參与過除夕夜的政變,甚至吃過手雷的苦頭。那些沒有在戰場上親身體驗過火藥武器厲害的,也從同伴那裡聽到了許多誇大其詞的傳聞。安祿山與田承嗣等雖通兵法,卻沒有將敵我優劣分析做到每個小兵頭上去的想法——倒是葉暢在旅順書院的將略班中有這個要求,讓最普通的士兵也知道敵我的特點。
陳玄禮心裏冷笑了一聲,李隆基口中說理所當然,心裏卻一定不是這樣想的,否則他就應當公開下詔,而不是只對著他們兩個親信嘮叨。
「聽得你大勝之後窮追不捨,便來接應你,不曾想你打出這麼一個漂亮勝仗!」葉暢也是按捺不住喜色:「聽說斬殺了田承嗣?」
他不知中了多少刀槍,身體從馬上跌落,還沒有落地就被人摁住割下了腦袋。
田承嗣心中暗恨,他就是晚喊了一句!
並非諸將胡思亂想,而是李隆基突然要封葉暢為親王,讓眾人不得不如此想。要知道,此前李隆基對葉暢還是諸多猜忌。
聽得這二人,李隆基頓時歡喜:「快快,讓他們進來!」
田承嗣只覺得胸口發悶,氣血翻騰,又不知被哪兒伸來的一根馬槊捅了下,雖然因為有甲胄護著,並未穿透,卻也禁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
等卓君輔興盡收兵之時,已經到了下午時分。唐軍一邊埋鍋造飯,一邊相互吹噓著自己的戰果,而卓君輔也連叫痛快,召來親衛以湯代酒相互慶賀。正熱烈之際,聽得有人道:「鼎臣,今日你辛苦了啊!」
「正是,對了,那個莫建,把你的寶貝拿出來給郎君看!」
「那是自然……撥亂反正之功……」李隆基喃喃說了聲:「諸位可以開始籌劃歸京事宜了。」
無人約束的敗退,就是一場屠戮。
「田承嗣已死,田承嗣已死!」
而且戰到此時,天邊已經隱隱出現了一道白光,道路人影影約可見。卓君輔不是一個見好就收的人,他見己方大勝之勢已成,轉頭便派了人去向葉暢報喜,自己驅兵繼續追趕。
在某種程度上說,那些嘲笑葉暢之人說的是,葉暢對這些築路工人的期望,原本就不遜於後世對秀才的期望。他們是葉暢培養的種子,有朝一日他們將會撒出去,在華夏疆域的各個地方結出碩果。
眾人的談笑頓時中止,一片愕然之色。
這場追殺,從黎明追殺到了中午,足足追出二十余里,不僅僅是田承嗣部潰敗,田承嗣之後安祿山派出的兩支接應人馬,也為敗軍所裹,一起敗了下去。
他的傷心是難免的,長安城中傳來的消息,安祿山對宗室大加屠戮,可以說十不存一,他本有數十子女,除了乘亂逃出城的少數之外,幾乎都為安祿山所斬殺。剩餘數人,也是與李亨關係極佳,反倒與他這個父親比較冷淡。雖然說天家無情,他對子女更是沒有太多的情誼,但這種下場,還是讓他心寒。
得了葉暢的認可,莫建總算願意交出首績了,見他喜滋滋地拎著腦袋去交,葉暢不禁笑了起來。
「此事自有宰相處置,朕但垂拱而治。」李隆基苦笑起來:「以前朕可以治國時,卻信任李隆基與楊國忠,如今朕已衰朽,神不守舍無心治國,卻有這麼一堆事情……」
這消息傳來之後,雍縣一片歡騰,李隆基的御駕如今就在此地。
聽得眾人都這樣誇耀葉暢,李隆基雖然笑,神情卻有些落寞。
關於擲彈兵的研究,安祿山部已經做得非常透徹,在劉駱谷的努力之下,他們對擲彈兵的數量、裝備,都有所了解。
「這些年朕太過依賴李林甫、楊國忠,已經不再能精進有為了。」李隆基嘆了口氣道:「自古名臣,唯諸葛亮可與葉暢並論,朕若有所不測,必亦留遺囑,若子孫可輔,則葉暢輔之,若子孫不肖,則葉暢取而代之!」
消息很快就傳來,得知田承嗣敗亡,戰線已經被葉暢撕開,安祿山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他只留一部守衛武功縣殿後,主力調頭,向著長安返回。他的部隊還沒有回到長安,葉暢大軍便將他留下的殿後部隊也消滅掉了。
故此,陳玄禮此刻唯一所求,就是李隆基不要追究他的舊過。
「現在可以將你的寶貝交出來了吧?」莫建身邊的軍官笑著道。
「此事當由陛下聖斷,葉公功大,凌煙閣上當有其像!」
莫建聞言大喜,挺起胸道:「郎君放心,我一定考上!」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玄禮也只能出言勸了幾句。他與高力士初時都覺得,這是李隆基又在虛偽了,但勸了好一會,發覺李隆基雖略帶悲戚之色,卻神情認真,看起來方才那番話,竟然是出自真心!
「看來陛下用不著去蜀地,只要在雍縣暫時駐蹕,再等個幾天,便可以回長安了!」
李隆基點了點頭,便要召這二女來,就在這時,外頭卻傳來喜滋滋的稟報之聲:「駙馬獨孤明、楊說求見陛下!」
「陛下,若是葉公收復長安,當受何賞?」他正思忖著,卻聽得有人在說話。
自從馬嵬之變后,李隆基雖然還算信任他,但陳玄禮自己覺得不自在。他確實是藉助馬嵬之變,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死鬼楊國忠身上,可是那些算計,終究是對李隆基造成了驚嚇。哪怕當時李隆基沒有意識到,嘩變的禁軍背後乃是他主使,現在只怕也早就明白過來。
「田承嗣已死,安祿山這一仗就打不下去了。」回過頭,葉暢對卓君輔道:「若安祿山聰明,此時就該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