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十七卷 星移斗轉唱盛唐

第497章 錦衣貂帽入長安

第十七卷 星移斗轉唱盛唐

第497章 錦衣貂帽入長安

「這安賊竟然還沒死啊,還能說話!」
自有軍士將安祿山的嘴給堵上,王維聽得他這樣叫,身體微微顫了一下,悄然看向葉暢。
那些陷於長安的百官,凡與葉暢有仇有怨的,即使沒有真心從賊,也必然有附逆之劣跡。凡與葉暢親近交好的,即使曾經為李亨、安祿山所驅使,也必然是虛與委蛇身在曹營心在漢!
聽得這些兵士們的聲音,安祿山原本以為他們接下來就要四處搜刮,難得進入皇宮一趟,若不搶個盆滿缽滿,豈不是白來一趟。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些士兵都安靜下來,雖然在他們的小聲談論中,對這皇宮裡壯美的建築、華麗的裝飾也都帶著羡慕之色,但並無一人去搶掠。
也不知等了多久,安祿山聽得有一群人的腳步聲傳來,他知道,定然是葉暢到了。
王縉這個時候心頭一熱,面上卻苦笑道:「也不算什麼功勞,只求陛下與葉公不要追究我們從賊之過。」
「葉公?」王縉見葉暢若有所思,低聲問了一聲。
王縉正琢磨著要不要接下這個活兒,葉暢又開口了:「怎麼,王公有什麼難處?」
「刺你一劍者,卻不是我。」葉暢道:「以你驕狂暴虐,稍稍得意便不知收斂,即使這世上從來沒有我,你也必死於自己的驕狂暴虐!」
李亨與安祿山發動政變,李隆基倉皇出逃,因此失陷於長安城中的有品秩的官員就數以千計,貴戚數量更是不知多少,這些人可都非同一般,進行分別,在能討好其中一部分人的同時,也必然會得罪其中一部分人。
王維從葉暢臉上,看到的並不是憤怒、忌憚、擔憂,而是淡淡的笑。
這一次,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非常陌生。
葉暢笑了一下,王縉果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敗得如此迅速,最重要的原因在於軍無戰心,而軍無戰心的最重要原因,又在於退往范陽的道路被截斷。所以,當初潼關兵敗的消息被傳播之後,他才會下定決心放棄長安,只不過葉暢行動甚為迅速,讓他無法從容退走,只能最後安排一個乘亂斷尾求生之局。可惜的是,就連這一斷尾求生,也仍然在葉暢的速攻之下成了笑話。
喜是因為他終於被葉暢接納,此前因為球市而產生的芥蒂,雖然不算全消,至少葉暢是不準備找他算舊賬了。
程元振?
安祿山自己不學無術,什麼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都是高尚、嚴庄當初勸他起事時的說辭,他倒是記得清楚,現在拿來對葉暢說。但是話雖是他拾人牙慧,卻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從李淵起,李唐家的皇帝,對待功臣就不能說「寬厚」。
不論葉暢是為何顯得如此自信,都不是王維所知道的。出了大明宮,葉暢轉過臉,看著亦步亦趨的王縉:「王公等人功績,我已知矣,必不敢隱瞞,定會稟報陛下。」
「還有氣么?」果然,他聽到了葉暢的聲音。
「此賊也有今日,當真是蒼天有眼,葉公真不愧是國之干城,安賊猖獗,卻依然被葉公一鼓定之!」王縉在旁說道。
兩人正說間,看到一小隊人馬護送著葉暢過來。
葉暢笑吟吟搖了搖頭,讓欲要發怒的卓舜輔與安元光稍安勿躁。王縉這廝舌爛蓮花,想要憑著這兩片嘴唇,將今日之功佔去大頭,引得卓、安等武將不滿,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此人被軍士隔開,離葉暢較遠,又怎麼也無法說服軍士讓他過來,故此大喊大叫,以吸引葉暢的注意力。見葉暢望過來,他立刻拜下:「葉公,是奴婢,奴婢程元振,奉旨來見葉公!」
王縉心頓時一跳,立刻暗罵自己何其蠢也。
人皆有私心,此次李、安之亂,他如果不藉機清洗一番,那就是奇蠢無比的傻瓜了。
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但耳朵還很靈敏,聽得周圍的聲音,當一小隊唐軍搜索到這裏時,他雖是一聲不吭,卻也知道,自己完了。
那笑容彷彿說他智珠在握,根本不擔憂可能發生的君臣猜忌。
「葉暢,只恨當初你尚微時,我百般顧忌,不曾及早除去你,至有今日。」安祿山道:「事已至此,何必多言,給我一個痛快吧。」
見他這等模樣,葉暢哈哈一笑,安慰了幾句,正準備把他打發走,就在這時,卻見一個兵士飛奔而來:「發現安祿山了!」
安祿山仍然在大明宮中,他的生命力也確實頑強,腹部中劍,竟然沒有死去。
他聽得有人在吩咐,然後有冰冷的鐵器指著他的脖子,他苦笑了一下:「我已動彈不得,不必如此了。」
此語一出,輪到安祿山啞口無語了。
「我讓栗援居中聯絡。」葉暢道:「你有什麼困難,雖需找他就是……」
當然,這種話不必解釋與他聽,葉暢道:「世間即使沒有我,安祿山,你也成不了事。」
大怖,則是因為這看起來風光無限的職務,其實是一個燙手的栗子。
想到李亨,葉暢倒有些奇怪,安祿山受禪之後,封李亨為唐公,不過大夥都覺得,這位唐公活不了多久,卻不曾想,他如今竟然還在。
王縉看了看自己與兄長身上的衣裳,又看了看兩人頭臉上的傷痕,露出了滿意的笑。
安祿山身體一動,又驚又怒:「果然是你們,果然是你們!」
但葉暢心中也承認,王縉說的有幾分道理。今日入城的順利,甚至還勝過了他的意料。王縉等人與安祿山的中下層將領相聯絡,倒是頗有作用,別的不說,他們原本是被嚴庄拘禁在十王宅拷掠勒索,但城牆一塌,與他們有聯絡的武將立刻將他們全部放了出來。
葉暢眉頭猛然一揚:「好,帶路!」
聽他這樣說自己等,王縉雖是麵皮厚,也禁不住大怒。不過當著葉暢的面,他也不好多說別的,只是笑著道:「安賊有所不知,我等乃奉葉公之命,在城中欲為內應,汝潼關大敗的消息,便是我等傳遍長安。可笑,你以為我等對你虛與委蛇,豈是真心向你?你這等殘暴不仁不忠不義的蠻胡,憑什麼能讓士人歸心?」
葉暢也吃了一驚,看安祿山這模樣,分明是奄奄一息,但意識卻很清楚。他愣了一下,然後笑道:「安大夫,今日不意又相見了。」
原本葉暢是要打發他走的,但是得知安祿山被擒之後,一時忘了處置他,讓他也跟了過來。安祿山聽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微揚起頭:「此必我入京后投靠我的書生,奴顏婢膝,我卻連名字都記不得,只怕未讓嚴庄將此輩拷死。不過也好,葉暢,此輩日後必為你心腹之患!」
「若無你,誰能阻我?李隆基年老昏聵,楊國忠自大無能,李林甫一死,誰能阻我?」
王維有些不解,抱怨道:「此時為何不洗漱一番,就這樣增見葉暢,豈不為其小視?」
「葉暢,你亦是當世英雄,見我如此,難道就不兔死狐悲么?」安祿山大叫道:「你若不給我一個痛快,必有一日,你與我一般下場!」
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眼見著葉暢在朝廷中的影響將無人能及,成為朝中第一大勢力,他既然想成為這一勢力中的一員,自然就得為這一勢力出死力,否則葉暢憑什麼用他?
「這個大胖子……還穿著龍袍,必然是安賊了,不曾想我竟然立下這般大功,賀老九,你速速去稟報,其餘人與我守住這裏,莫讓別人靠近!」
「兄長這就不明白了,就是這樣去見,葉暢才會知道這幾日我們吃了什麼樣的苦頭。」
王維心裏微微跳了一下:葉暢為什麼這麼自信,難道說,他從天子那裡得到了什麼許諾?
葉暢只是覺得他聲音有些熟悉,此刻想明白過來,這不就是李亨的那個親信太監么。李亨的左膀右臂,一個是被壽安刺死的李靜忠,另一個就是這程元振。他所謂的奉旨來見,想必就是奉了李亨的旨意。
這或許並不是他們的性格使然,而是他們的地位決定的,身為天子,如何能不猜忌多疑,如何能不刻薄寡恩?
但是葉暢仍然不理睬他,安祿山聽得眾人腳步聲離開,他勉強坐起,又大叫:「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他們李唐都是沒有良心的賤種,葉暢,你會死得比我還慘,比我還慘!」
因此,他根本不必考慮討好誰得罪誰的問題,他要考慮的只應有一個:討好葉暢。
「都別動他,等上面的指示!」
此時長安城中仍然還有零散的戰鬥,個別地方還有火光,葉暢身邊的護衛都是高度警惕的,故此王縉才一嚎,便立刻有人將他擋住。
「是!」王縉恭應道。
自有武士將程元振拖走,栗援來請葉暢休息,他已經安排好了葉暢的宿處,就在大明宮南的一處宅院,原屬某位貴戚,如今自然沒了主人。但葉暢還沒有入其門,便又聽得有人叫他:「葉公,葉公!」
葉暢這廝,治軍還真嚴啊……
這個程元振的出現,倒是及時,有助於他揣摩葉暢的真實心意。葉暢擺了擺手:「不必理睬,如今我諸務繁忙,哪有空去理會這樣一個逆閹,王縉,交與你處置了。」
「丟人之丑,何必外露?」
安祿山哆嗦了一下,抬起臉看著葉暢,雖然他視力喪失,卻也知道,葉暢就在那個位置:「何不給我一個痛快?」
「什麼?」王維沒有反應過來。
「哭。」王縉道。
王縉先是大喜,然後大怖。
「功就是功,豈可不記?不過如今還有一件事情需要王公來操持,我對長安陷敵之後城中情形並不是十分了解,特別是百官表現,更是未能盡知。如今滯留在長安的官員,數量足有數千,他們是真心從賊,還是迫不得已,亦或曾如同王公這樣有功于朝廷,都需要加以分別。」葉暢看著王縉,似笑非笑地道:「此事就交與王公兄弟,如何?」
這聲音很有些熟悉,葉暢揚了揚眉,敢直呼他名字者,現在倒不多了。他轉目相向,發覺是在離大明宮較遠處,一個白凈的太監模樣之人在大喊大叫。
「將安祿山抬到偏房,讓軍醫給他包紮,滿肚子肥油倒也有些好處,不僅這一劍沒有穿入腹腔,流血都流得不多。」葉暢對身邊人吩咐道。
「如今該怎麼做?」王維向王縉問道。
「原本我們是想立下一番功勞,在朝廷光復之後可以自救,結果安逆棋高一招,竟然預先將咱們捉了起來。如今咱們並未立下多大的功勞,也只有拿苦勞說事了。」王縉苦笑著道。
「不僅如此,你部下諸將,如今紛紛反戈,亦與我等有關。這些時日,我等明裡暗裡與他們聯絡,早得了他們的支持,你難道沒有覺察到,今日城牆一塌,你的兵卒便象無頭的蒼蠅了么?」
不過王縉拜倒之後,葉暢認出他,從馬上下來道:「這不是王公么,為何如此?」
「安祿山,如何處置你,唯天子可以定奪,你這幾天就好生養著吧。」葉暢見王縉功也表完了,便對安祿山道。
特別是那些忠於李亨的,往往與李隆基有舊誼,這些人算不算從逆?
「終於將葉公盼回來了,下官這是喜極而泣!若非葉公,下官等皆已斃命于安逆之毒刑中矣!」
葉暢如今功業之高,聲名之重,自李唐建國以來,絕無第二人可想。功高震主,以葉暢的聰明,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話未說完,突然聽得有人大叫道:「葉暢,我要見葉暢,我要見葉暢!」
葉暢聽他提起舊事,不禁搖了搖頭。
當年他微末之時,就因為不小心得知了安祿山殺進京告狀的胡人而被其部下追殺,甚至讓原本的葉暢魂飛魄散,他這個新的葉暢自另一世穿空而來。在某種程度上說,安祿山其實已經將那個當初的他除去了。
王縉也不解釋,瞅著葉暢已經到了面前,當即大叫一聲,嚎啕大哭,從人群中走出去,拜倒在街側。
「尚有。」安祿山自己回答道。
拿定主意之後,王縉挺胸昂然道:「並無太大難處,唯一可慮者,便是愚兄弟駑鈍,辦事不合葉公之意,故此,還請葉公安排一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