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第三卷 緩稱王

第255章 名將殞落

第三卷 緩稱王

第255章 名將殞落

簡單的休息過一會,吃了點乾糧飲水之後,張須陀再次跨上戰馬,準備繼續去收攏失散的隋軍和搜尋蘇威的下落。
張須陀帶著千餘人,躍馬提槍,左沖右殺,且戰且退。足足堅持了近半個時辰之後,才率部往西撤退。
火光之中,高句麗大帥乙支文德、百濟統帥扶余璋、室韋統帥鐵答安、靺鞨統帥黃格紛紛縱馬上前,遼軍士兵忙讓開一條通道。
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
不遠處數點星星火光出現,一陣陣混亂的腳步聲傳來,還伴雜著戰馬鐵蹄的聲音,聯軍搜捕的追兵來了。
戰馬死,長槍折,張須陀抽出橫刀再戰,在他的四周已經堆起了一圈圈的聯軍士兵屍體。遼人士兵瘋狂過後,也開始對這個戰神一樣的男子懼怕起來,不少人已經被死亡的恐懼戰勝了黃金的誘惑。
虎死威猶在,雖然自刎身亡,可是被長槍撐住的屍體卻屹立不倒。
「大帥,此處山高林密,沒有密圍的弟兄們估計大都已經進了山林了。剩下被圍的弟兄,激戰一天,現在就是想去救,也晚了。大帥,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有您在,我們山東子弟就能有機會找遼人報今日之仇!」那幾員將領這個時候已經實在不願意看著張須陀再帶人去衝殺了,八百騎兵能戰的已經沒有了幾個。這個時候出去,就是送死。
張須陀苦笑一聲,「這麼多年來,弟兄們跟我轉戰來北,縱橫中原。如今,還有太多的兄弟們生死未卜。你們聽那黑夜中的每一場慘叫,那都是一個老兄弟在死去。這樣的時刻,我怎麼能一人獨自逃跑苟活於世?從來只有戰死的張須陀,不會有臨陣而逃的張須陀。」
「呀!」劇烈的疼痛中,鮮血噴濺,張須陀撥出了長槍。喘息了幾口氣之後,張須陀抓著那支沾滿了自己溫熱鮮血的長槍,不屑地笑道:「只有戰死的張須陀,永遠不會有投降的張須陀!」說完,手一揚,那支血紅的長槍突然飛出,射向了對面的乙支文德。
遼軍知道了眼前這人就是拿到頭顱就有一千斤黃金,拿到一樣四肢都能有一百斤黃金的張須陀后,徹底沸騰了。他們揮舞著刀槍,不要命的擁擠而上。
張須陀帶著的那支百來騎的隊伍,黑暗之中不斷往來衝殺,救出了一隊又一隊的將士,可是始終不見蘇威他們的身影。救出來的士兵大多都是身負重傷,人越救越多,可張須陀身邊的兵馬卻越來越少。
乙支文德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這位隋軍名將,英雄惺英雄。名將對敵人名將,則更是會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乙支號稱高句麗軍神,而眼前的這位卻同樣是號稱大隋當今第一名將。
張須陀抬起手中長劍,向著乙支文德一指。張須陀的動作嚇了遼軍一跳,以為張須陀又要甩手飛劍,數十個親兵忙舉盾護在乙支文德等人的身前,擋的風雨不透。
看著遼軍如此戒備,張須陀又是大笑數聲。失去了長劍的支撐,他再也站立不住,一形一晃跪倒在地,他從地上拾起一張長槍,掙扎著站起,一槍斜斜扎進雪土之中,最後用槍柄支撐在了腰上。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乙支文德慌忙側身躲過。火辣辣的感覺自臉上升起,乙支文德伸手一摸,他的臉已經被射過的長槍擦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這樣深的血痕,以後就是好了,也將留下一條深深的疤痕。
身後的八名將士也感受到了主帥的情緒,全都忍不住的落淚。這就是英雄末路吧,如張大帥英雄一世,卻不料會有今天。
「我怎麼能置和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們于不顧?是我張須陀將他們帶來遼東的,將來我就要把他們帶回山東。」張須陀的臉已經凍的通紅,連那濃密的大鬍子上的雪都結成了冰。他滿臉堅毅,目光中卻帶著一種決絕。
最後的八名將士苦苦的哀勸,現在他們已經只剩下了九人,如果再不撤,那必身死無疑。他們不怕死,可是卻不願意這樣無謂的去死。
風正嘯,雪飛舞!
乙支文德這個時候已經怒極反笑,「我敬重你也是一條漢子,所以想讓你體面一點。如果你再不識時務,可不要怪本帥不客氣。」
遼軍很快發現了這九個隋軍,特別是看到當先一人身上的鎧甲后,眾人都知道他們碰上一個隋軍將領了,遼兵發出一陣興奮的吼聲,舉著火把將他們團團圍住。
「本帥先行一步,今日爾等不用多久,必然趕來相見。黃泉地府之中,本帥再起兵馬,到時再一決高下。」說完這幾句話后,張須陀雙手執橫刀,舉劍向脖頸一刎,血花飛濺,頭顱低垂。
他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些子弟兵,這些驍勇的山東勇士跟著他,征伐中原。他們打了無數次的勝仗,剿滅了一個又一個的叛軍。可到頭來,這些跟著他的勇士們得到了什麼?他們的家園山東早已經赤地千里,他們的家人大多都已經死在了叛軍的刀兵之下。
「張須陀,本帥再給你一次機會,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間!」乙支冷笑著道。
乙支文德大怒,「張須陀!你不過是一敗軍之將,本帥願意給你一個機會饒你不死,你當感謝本帥。沒想到你居然以怨報恩,你當真本帥不敢殺你?」
他們跟著自己勝仗打的越多,可是卻連自己的家園親人都保不住。如今更是千里奔波到了異國他鄉,連死都不能死在中原的土地上,只能做一個孤魂野鬼。
看著頭盔也掉了,一條腿也被一支長槍貫穿了,正用手中橫刀柱地支撐著的張須陀。乙支文德朗聲道:「今日一戰,張大將軍果然不愧是一代名將,盡顯英雄本色。有道是識時務者為英雄,將軍如此英雄一世,我不忍殺之。不如將軍棄刀投降吧,只要你投降,本帥保證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不該有的侮辱。」雖然這樣的名將,必須毀掉。但是如果張須陀真的投降,他也想以此為籌碼,迫遼東城中的守軍投降。
張須陀筋疲力盡,一條腿也已經斷了,整個身體就靠著一把橫刀支撐。因失色過多而臉色蒼白的張須陀大笑數聲,伸出一隻手抓住洞穿自己大腿的長槍用儘力氣一撥。
一千多人奪路狂奔,等暫時甩脫了遼人的追擊時,一千多人只剩下了不到八百人。一路西撤時,他收攏了數百個失散的敗兵,可是沒有一個知道宰相蘇威的下落,生死不明。
四面包圍之中,張須陀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好像冷到了骨髓之中。他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原因,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失血而死。
「大隋張須陀在此,遼狗前來送死吧!」張須陀用儘力氣大吼一聲,躍馬橫槍,縱入敵中,在他的身後還緊緊跟著八騎。刀槍交加、血花飛濺、戰馬嘶鳴。
看到那支長槍並沒有刺到乙支文德,張須陀卻好似並不在意,只是輕輕笑道:「富貴有命,生死在天。我張須陀何懼一死?不過你說識時務者為英雄,我倒是想勸你一勸。高句麗已經到了絕路,你們現在再怎麼掙扎也不過是螳臂當車、垂死掙扎。如果你真的識時務的話,那麼就應當在這個時候投降大隋,而不是一味的負隅頑抗。一味的頑抗,結果不過是國滅家亡身死。」
想著這些,兩行眼淚突然從眼眶中滑落,不禁流下了兩行熱淚,恍惚間,他突然一陣暈炫,差點從馬上栽落下來。
張須陀轉頭看了看身後橫七豎八躺在雪地之中的子弟兵,不容置疑的道:「你們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說完一縱馬,賓士而出。那將領咬了咬牙,召集了上百個還能動的騎兵也跟著殺了出去。
往東面遼河的一路上,到處都有一個個的小包圍圈,那裡都是隋軍騎兵。不少的騎兵早已經沒有了馬,他們三三兩兩的背靠背聚在一起誓死戰鬥。
黑夜之中,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遼軍已經失去了隋軍大部的消息,他們千人為隊,不斷地在茫茫幾十里地的範圍內搜尋隋軍。只要一發現隋軍,立馬群起圍攻,斬盡殺絕。
黑夜之中的風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整個戰場之上,廝殺聲已經沒有了。只有偶爾一兩聲的慘叫,那是被搜捕到的隋軍臨死前的慘叫。
八個跟隨張須陀的將士一個個的倒下,最後一聲戰馬嘶鳴,張須陀的馬也倒地。張須陀從雪地中翻滾而起,持槍繼續步戰,連續刺死了數十個遼兵后,他的長槍也被一柄狼牙大棒砸斷。
「是啊,大帥,不能讓子弟們白白犧牲。」
張須陀騎在戰馬之上,仰首望天,在他的身後,只剩下了八騎。一萬八千人過河,現在卻只剩下了八騎。看著當初縱橫山東河南,威震天下的山東八風營,如今卻只有八個鎧甲破碎,滿身是血的八個老部下。
一陣陣的腳步聲響起,大隊的遼人兵馬到來,張弓的士兵紛紛收起了手中的弓箭。
張須陀平靜的翻身上馬,手持鐵槍靜靜的肅立林中。
今日的戰鬥,讓乙支文德不得不對這位隋將心生佩服,自己二十萬軍,而且還設下了十面埋伏,最後苦戰一天。折損兵將不算奴隸民夫足有三萬人,而對方不對是區區兩萬人。
茫茫雪地中,發出幽幽的光芒。張須陀取下頭盔,收攏理正了頭髮,再端正戴好頭盔。他神色平靜,慢慢的整理著自己的裝束。最後,他捧起跟隨他征戰一生的大鐵槍,在地上抓起一把雪,輕輕地擦拭著沾滿鮮血的鐵槍,一遍又一遍,直到再沒有一點血污。
哪怕是死,他也絕不願意死在敵人的刀兵之下。這一刀下去,沒有痛苦、沒有不舍,有的只是平靜和解脫。他將趕去和弟兄們相見,十萬旌旗斬閻羅。
有了張須陀的掩護,程咬金帶著一千多傷兵很快的擺脫了遼人的追兵。一路衝到了一處密林邊緣,他讓騎兵們全部下馬,將戰馬趕往西面。一千多騎兵跳入刺骨冰冷的溪水之中,一路涉水往北走了數里地后,才上了北岸潛入了茫茫密林之中。
無數的火把之中,遼人聯軍將士遠遠的將張須陀圍了起來。已經有士兵開始張弓搭箭,雖然如此一來,無法搶到頭顱,但是這射殺也一樣會少不了一份功勞吧。
密林之中,北風呼號、雪花飛舞,潔白的雪花不斷飄落在他的身體之上。一代名將,身殞異國!
不少的隋軍士兵一倒下休息,已經再也站不起來,只能躺在那裡。幾個將領上前一把拉住張須陀的馬韁,眼中流淚的道:「大帥,不能再出去了。將士們戰鬥了一天,人困馬乏。再出去,就是死路一條。大帥,我們往林中撤吧,等緩過今天,我們匯合了陳大帥的兵馬再去找遼狗報仇。」
「大帥,我們撤吧,只要您還在,八風營就還在。山東豪傑無數,只要回到山東,大帥一聲召喚,立馬就會有無數的子弟兵來投。到時大帥再領兵來戰,為我山東子弟報此大仇。」
黃格指著張須陀道:「大帥,何必再和他廢話,張須陀不過如此,完全就是浪得虛名。如果他真是一個名將,那他就當知道最起碼的取捨進退。一個只能勝不能敗之人,有何資格稱名將?哪怕是我黑水靺鞨最蠢的獵人,也知道遇強不敵則退的道理。一味的死拼,不過是一亡命匹夫而已。大帥,我願親自砍下他的頭顱獻給國王陛下。」
想當初他不過是以十余萬人,同樣用伏擊對隋軍,可是殲滅了號稱精銳的九軍三十萬人。他相信,如果張須陀的兵馬再多個一倍,今天的勝負還將難料。
乙支文德有些鄙視地看了黃格一眼,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這種人永遠也上不得檯面,只不過是一貪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