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胡漢蒼穹
第265章 汗血寶馬真的很重要嗎
高懷德嘻嘻笑道：「不敢不敢，我娘還在老家呢，我若跟了大爺你，我娘在家裡得吃罪。」
甚至洛陽那邊，也都在無意地「配合」著！
高行周摔了他一巴掌，罵道：「薛復二字是你叫的！雖然各為其主，但那是敢衝擊契丹腹心部，差點抓到契丹皇帝的好漢子！你再狂妄，嘴上也給放尊重點！」
李彝殷拿出千里鏡——唐軍所產的千里鏡，至今仍是奇貨，數量仍然不多，在軍中並未普及，輪台大戰時得是安西舊部的親近將領才能有，如今李彝殷也得張邁賜下一個——李彝殷用千里鏡一看，抬手就揍了那斥候一拳，怒道：「沒眼色的東西！這個小傢伙騎的是『透骨龍』，這豈是個尋常少年！」
其實他的黃驃馬論神駿就未必在汗血馬之下，但這兩年汗血馬名頭實在太盛，而且馬流紅汗的特徵太過傳奇，作為騎將世家不免念念不忘。
另一個驚道：「你胡說什麼！這話讓校尉聽到，腦袋還要不要！」揮手對高懷德道：「快走快走。都說了這裏要打仗，小心哪裡一支冷箭出來，要了你的小命！」
看看他接近中軍大營，兩個斥候警惕地跑了出來，高懷德長得人高馬大，遠看是個大漢，近看一張臉卻嫩得能擰出水來，嘴上還一點絨絨的黃毛呢，兩個斥候走近見是一個漢家少年，喝道：「哪裡來的屁孩子，在這裏遊盪！不知道這邊要打仗么！快回家去！」
……
可平安城內的那個男人，真的曾因此而動搖過么？
另一個道：「屁孩子嘛，都是這樣。」
高懷德心想：「我軍之中一陣死氣沉沉的，怎麼打仗！」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單騎出營，去看天策唐軍行動，他脫下軍袍，只穿放牧人的衣服，收好銀槍，穿著晉北少年在外活動時的土灰衣服，騎了一匹黃驃馬，沿著雲州城外遊盪。
「咱軍營中就有汗血，要不讓他靠近瞅瞅見識見識？」
蕭轄里笑道：「他們人馬不過萬餘人，能退得對面數萬大軍？」
李彝殷道：「這時間趕得可真准了！」
曹延恭聞言大吃一驚，這時有人急急入內稟道：「將軍，彝秀將軍傳話，北面有狼煙傳來，應該是契丹人的烽火！」
因此契丹人算定了：薛復若要走長城外線前往臨潢府，從敕勒川往東北，第一個要經過的就是奄遏下湖——唐軍的前鋒早已經抵達那裡，契丹無法掌控。然後再往東北，就會經過白水湖，白水湖位於雲州正北，出長城后快馬疾奔一日一夜就可以抵達——當然這是單騎無掛礙奔跑的距離，大軍行動不可能這麼快。
「常山人氏……」曹延恭道：「那是常山趙子龍的同鄉啊！」
「不一定是幾萬大軍，也許就是數千輕騎……」
這時不但高行周情知有異，城內蕭轄里也是暗暗納罕，他們契丹皮室敬畏天策，卻看不起晉軍，蕭轄里道：「薛復在搞什麼鬼！」
高行周見兒子無恙歸來，心裏高興，口中大罵道：「你好不曉事，天策百戰雄師，治軍必嚴，你敢去看他們的營寨！小命不要了！」
白水湖、鴛鴦泊都無天險，易攻難守，直接駐兵容易遭受襲擊，所以契丹沒有布置重兵，而是設置了烽火台。唐軍若要從長城外線搶進，這兩個地方几乎是必經之路。
因此白馬銀槍團安然渡河，一路如行於無人之境，不久抵達懷仁縣，懷仁縣也在折德扆手中，聽了命令將城門緊閉不出。
這時折德扆已經進入應州城，高行周的人馬就在應州城外西北八十里處。
……
李彝殷笑道：「現在也不需再瞞了，薛將軍不在軍中，這裏現在是我做主！」
高懷德翹了翹嘴角，兩個斥候看他那模樣，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同時搖頭而笑。
高懷德不敢接近，原路浪蕩而回。
高懷德氣呼呼道：「在
……
他這一部當初沒參加過關中會戰，對天策唐軍如何強大聽了聽得多了，卻畢竟沒在戰場上真正見識過，高懷德便不大相信，又翹了翹嘴角。
高行周眼見雁門關沒有反應，他卻沒有辦法，三路大軍之中，他政治背景最弱，就算明知道別人都在推他進火坑也只得繼續進兵，不久到達桑乾河旁，就要渡河。
「也許從一開始，那個男人就只是簡單地想著怎麼北上去跟楊易回去，幾萬人過不去就幾千人過去，最主要的就是他自己要去！」
只因石敬瑭死死按住了前線戰將，高行周無法，只好進兵，真的以兵馬逼近天策營寨。
當全天下的人都聚焦于燕雲，甚至張邁還派出范質，對燕雲之事也提出外交交涉，於是大家都不知不覺中被輿論所引導，都越來越覺得燕雲很重要了，將大多數的心思于精力都放在了這上面，甚至就連趙普，當初薛復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他：「燕雲我肯定不會進入的，晉北如今只是疥蘚之疾，得失非關輕重，潢水那邊才是生死必爭的關鍵！」
天策軍對雲州城本來已經隱隱形成包圍之勢，雲州的西北、正西、西南、正南的所有據點都已被封鎖，眼看高行周到，天策軍也不正面阻攔，竟撤出了正南據點。
契丹佔據了雲州城及其東北諸縣，來自敕勒川的天策唐軍駐紮在雲州之西，隱隱有圍城之意，各地義軍佔據其它州縣，折德扆控制了雲州，白承福等控制了朔州，各派勢力犬牙交錯，偏偏高行周從蔚州進入晉北，一路不攻城，不掠地，只要無人阻攔他就不開殺戒，各地義軍既不接濟，也不騷擾，就任他無驚無變地走到雲州城下，如此軍事形態當真古今罕有。
高行周的副將對他說道：「應州城內是折德扆的人馬，他是天策的人，若對我軍半渡擊之，我們損失只怕不小。聽說折德扆兵馬不多，應州又是新得，防備不嚴，不如先打應州城，然後渡河。」
高行周接到雲州城的知會，便即起兵，同時知會東路、西路大軍，杜重威聽說高行周肯進兵，先鬆了一口氣。雁門關中，石重貴收到消息，召集諸將商議，安重榮、葯元福卻都不贊成出兵。
……
就在剛才，蕭轄里也耶律屋質同時接到了急報！
不料這幾個月，晉北鬧得風起雲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邊的事態吸引住了，結果白水湖毫無示警，鴛鴦泊卻忽然傳來了烽火！
懷仁只是小小縣城，高行周也不進入懷仁，當晚在城外安營紮寨，第二日折而向北，不多久便接近雲州城。
……
其實白馬銀槍團的精銳不過數錢，剩下六七千人都是輔戰人員。
耶律屋質卻忽然想起了薛復那個人，在他的印象中，那個男人並不像一個狡詐的人，從他清澈的眼神之中，耶律屋質可以肯定那個男人的心思是很純直的。
當然秦州那邊，張邁好像也在配合著。
「汗血騎兵團還在這裏呢！」蕭轄里說。
北方有狼煙傳來！
趙普道：「我看高行周部行軍遲緩，半點沒有白馬銀槍團傳聞中那等如風如火的雄姿，這必是士氣低迷使然。如此士氣去斗汗血騎兵團，不是送死就是自取其辱！我們兵少，不必現在就去打他，儘管讓他過去，觀察形勢，一旦有變，我們就斷他們的後路，讓汗血騎兵團關門打狗就可。」
高懷德本來還在晃蕩，忽然一哆嗦，沒來由心頭一警，就像野獸聞到危險的味道一樣，環頭一張望，見唐軍寨門正在打開，心道：「不是好事！」他也不著急，也不驚慌，只是掉轉馬頭，噠噠噠噠晃蕩走了。
自敕勒川往東北，走長城外線的話，一路
這邊高行周被迫準備進兵，那邊耶律屋質和蕭轄里也做好了兩手準備：只要唐晉戰火一起，他們就要相擊而動。
高懷德聽到滿門抄斬四字這才縮了腦袋，卻是十分的憋屈，說道：「咱們這位陛下，做皇帝做得窩囊，連帶著我們也跟著受窩囊氣。」
高懷德道：「可汗血寶馬不是聽說病了嗎？」
耶律屋質道：「那是他們的事情了，與我們無關！」
結果隨著事態的發展，連趙普這個自己人也懷疑薛復改變了方略。
不但契丹人這邊，曹元忠也察覺形勢不對，他對曹延恭道：「薛復兵馬不進反退，這不對路！你出城一趟，到我們軍中走一遭，看看薛復是什麼打算！」
高行周罵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想害死全家嗎！臨出發前，陛下將我們掌軍諸將特地叫去，三令五申，不許我們與契丹人有衝突，今天若去衝擊雲州，消息傳到洛陽，我們高家就是滿門抄斬！」
……
應州城內，諸將聽說白馬銀槍團要渡河，都請令要去半渡而擊進行奇襲。
高懷德一徑溜回軍中，高行周聽說兒子一個人出營去看唐軍虛實，嚇得不輕，只怕兒子出了意外，卻就見高懷德回來了。
高懷德看得眼睛發紅，道：「這……這不會就是汗血寶馬吧？」
高行周連與汗血騎兵團爭戰都不大願意，這時哪裡肯去打折德扆？說道：「折德扆手下都是府、麟與河東人馬，如果與他爭戰，先就跟整個河東父老結仇了。安重榮自己不想做這個醜人，我們何必替他出頭？分批渡河吧，前軍渡河，后軍防備。」
蕭轄里怒道：「他們怎麼過去的？飛過去的？而且他的大軍都在這裏，鴛鴦泊那邊會是什麼人！這烽火莫非有誤！」
天策尚武，自楊定國、楊易以下，無論文武官員，無不以不能仗劍騎馬為恥，沙州曹氏也是武將出身，到了曹元忠這一代本來已經慢慢在文人化，天策進入之後，又刺激得曹家子弟也轉崇武風起來，因此曹延恭雖是文職，同樣能仗劍策馬、上陣殺敵的，這時出使身邊沒有護衛，只是出城時有耶律屋質派的一個契丹人半護送半監視，到了晉軍這裏，又多了同樣「護送」他的高懷德。
曹延恭道：「病的那批在敕勒川養著呢，這一批是沒事的。咦，我跟你啰嗦什麼！」
進了四重門，到了一處大帳前，曹延恭對高懷德道：「不要亂跑，在這候著。」就入了大帳，入帳后一抬頭，要行禮時不見薛復，只有李彝殷，他不由得一怔，道：「薛將軍呢？」
按照契丹軍方原先的打算，只要白水湖烽火點燃，蕭轄里馬上從雲州出兵，襲唐軍側翼，同時耶律朔古兵出幽州，在鴛鴦泊嚴陣以待，時間上完全是來得及的。
蕭轄里笑道：「這雲州本來我還真捨不得，但退回幽州看他們漢人自相殘殺，也是一樂。」
安重榮也道：「陛下向契丹稱臣，此漢家奇恥大辱！如今契丹要利用我們去打他們鬥不過的天策，我們何必為他人出力賣命？難道我等真的是契丹人的奴才不成？」
高懷德道：「這位叔，這裏真有汗血寶馬不，我放了一輩子馬，從來沒見過汗血寶馬呢。你好心讓我看看嘛。它們流的汗，是不是真是紅色的？」
耶律屋質道：「是我讓他們來接手雲州城的。」
而高行周也知道杜重威石重貴等人的意思，那就是等著看他去打天策，若他有功，杜重威石重貴自然會跳出來接收好處，若是事情不順，最後承擔罵名的也只會是他，高行周自己是忍辱不發
那是來自鴛鴦泊的狼煙！
耶律屋質算計著日子，道：「只要再拖得幾日，薛復再想不顧一切趕去臨潢府也來不及了！那時候我們就將雲州這塊肉甩給石敬瑭，讓天策與石晉狗咬狗搶肉去！」
全都是曹元忠、折德扆等人在搞風搞雨！
耶律屋質彷彿想到了什麼，說道：「他們也許是不走白水湖，沿著金河上游過去的。」
「汗血馬也許都還在這裏。」耶律屋質道：「但汗血寶馬，不等於汗血騎兵團！其實我們都不知不覺中走入了一個誤區，以為汗血寶馬在哪裡，汗血騎兵團就在哪裡，可是……其實有沒有汗血寶馬，真的很重要嗎？」
路上經過一排馬圈，兩旁養的是一溜的高頭大馬，一匹匹都是神駿非常的西域名駒！
契丹人對張邁又恨又怕內心又帶著敬意，但背地裡說話通常也不敢直呼其名，石敬瑭雖然登基做了皇帝，遼國的人背後說起他也沒半點敬意。
蕭轄里一愕，「如果只是數千輕騎的話，」蕭轄里彷彿鬆了一口氣，道：「去了臨潢府能有什麼用！楊易手底下兵馬何止十萬，上京那邊要進行的可是大軍以十萬計的決戰！別說數千輕騎，就是增減個一萬人，兩萬人，也影響不了大局！只有晉北這幾萬人推過去，才真可能會造成影響。」
薛復在去年關中一戰打出了偌大的威名，所以契丹高層對汗血騎兵團都是從高里來估量其實力，自忖正面作戰無論蕭轄里還是耶律朔古都沒有把握擋得住薛復。但蕭轄里側翼騷擾的話就能嚴重拖慢薛復前進的腳步，到達鴛鴦泊以後，薛復就算能打敗耶律朔古，那時說什麼也趕不及前往臨潢府和楊易會師了。
那時候的漠北遠征部隊，將會是什麼樣的士氣！
蕭轄里冷笑道：「當初的約定，是他們出兵替我們拖住天策，如今他們仗都沒打一仗，就要我們的雲州城了？虧他們好意思開口！」
……
……
此時的晉北形勢當真微妙極了：
雲州城內的留守府中，這時已經亂成一團！
曹延恭笑道：「我喜歡你這小子，不如你就跟了我吧。回頭我跟你們主帥說說，你跟了我，有機會去幽州老家的！」
恰好那兩個與高懷德對話過的斥候就在近側，回答道：「那不是契丹姦細，是個不知輕重的漢家少年，浪蕩到這附近，說是要看汗血寶馬呢，我們把他趕走了。怎麼現在還在附近！」
汗血寶馬群一直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呢！前幾天都還有確切的消息傳來。
金河上游就是陰山山脈，翻過陰山，從其北麓行進，的確能繞開白水湖而抵達鴛鴦泊，陰山是中國一道降水量分界線，其南水草肥美，其北則乾旱荒涼，必須有老馬識途的嚮導，才能找到一些水源補給。
蕭轄里道：「雖然如此，但也不能真就把雲州城讓給他們！」
嚇得高行周趕緊捂住了高懷德的嘴巴罵道：「小心點說話，還要你奶奶你娘的性命不要！」
葯元福道：「這一去，要打的不是契丹，而是天策。一旦進兵，折德扆等的府州、麟州系人馬必歸汗血騎兵團麾下，我們河東將士與契丹有仇，而與府、麟有親，一旦出戰，那就是親者痛仇者快。雲州城下，漢人打仗，雲州城頭，契丹旁觀。這不但底下的將兵不會樂意，也會遭天下英雄恥笑，戰事未必會順利，而且對留守聲譽有損，會妨礙及前途。不如按兵不動，以觀接下來的形勢再說。」
那兩個斥候聽了這話都笑了，其中一個道：「這屁孩子真好笑，才幾歲的年紀，就說什麼半輩子了！」
蕭轄里接到消息，來見耶律屋質道：「晉軍派人來了，要我們將城防交給他們。」
想到楊易與薛復在潢水河畔見面，想到薛復一直帶著的赤緞血矛和
遼軍將話傳來，高行周在營中鬱悶得要死，他自信白馬銀槍團的戰鬥力不在汗血騎兵團之下，但對方畢竟是赫赫有名，兵力又比自己充足，要讓自己上前衝擊，那是要讓他去送死！
從白水湖再往東北，就是鴛鴦泊，鴛鴦泊位於野狐嶺西北，野狐嶺已經屬於幽州轄下。鴛鴦泊再往東北，水源漸漸充足，地勢開闊，過了灤河，就可以接近臨潢府了。
現在想想，薛復什麼時候摻和過晉北的風雲變幻了？沒有！從來沒有！
唐軍營中，李彝殷巡視諸營，恰好望見了遊盪于大營剛好射程邊緣的高懷德，李彝殷指著道：「那是什麼，怎麼容他看我營寨！」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進入雲州！」
蕭轄里聽得愕然在那裡：「汗血寶馬……不重要？」
「如果要南北夾擊，將我契丹滅族的話，的確得是數萬大軍北上，甚至張邁在甘涼的整個主力北上，才可能成功。」耶律屋質道：「但如果只是會師，那麼數千兵馬，也是有用的！不，重要的不是數千兵馬，是薛復！是汗血騎兵團！」
……
……
石重貴見兩員大將都不願行動，便決定按兵不動。
他們抵達唐軍寨門，通報之後直入軍營，才進轅門那契丹護衛就被攔下了，曹延恭雖然只和高懷德說過幾句話，但覺得這少年討喜，他也是年輕人心性，覺得自己出入沒個隨從不成樣子，就帶著高懷德入內。
高懷德半邊臉腫了起來，卻是不敢回口。
高行周也不與唐軍衝突，就在雲州東南駐紮下了，一邊派了使者進城，要與契丹交接防務。
高懷德又向雲州西北而去，越往西北，唐軍陣勢越是嚴整，不等高懷德靠近，就有斥候出營，話都不說，嗖的就是一支響箭警告！
高懷德嘻嘻笑道：「我是在常山出生，不過我爹是在幽州出生，我爺爺則是山東好漢，算算也不知算哪裡人。現在幽州割給契丹咯！我便算常山人吧。」
他想了想，又是一陣悵然，對高懷德低聲道：「朝堂之上，比戰場還要兇險，這次肯帶你這闖禍精出來，倒是你娘的意思，不是要讓你立功。而是萬一有不虞之禍時，你不要管家中老人，自己逃生去吧。如今邊境紛亂，以你的本事，要活下去不難，做個綠林也罷，找個山溝溝躲起來也罷，不要再做官了。」
韓德樞在旁道：「這是我們和石敬瑭的約定，石敬瑭又不敢將真實意圖公諸天下，這些陣前戰將，未必知道得仔細。」
他環顧手下兵將，都是自己一手一腳練出來的好兒郎，心中暗道：「這次打的是汗血騎兵團，不知此戰過後，這些兒郎能活著回去的有多少！我受軍令所迫，不能不進，這些兒郎卻都要跟著我上前枉死了。」
但說也奇怪，白馬銀槍團進一步，汗血騎兵團就退一步，高行周步步而進，對面則步步退讓，竟然不與接刃！到最後高行周全軍都進駐于雲州之西，唐軍就在他的對面，雙方相望不相及。
曹延恭輕輕一笑，心裏想著國事，就不再搭理他。
這時雲州似將圍城而尚未圍城，之前曾有商旅出入，又有各種送信人員進進出出，品流複雜，無論唐、遼軍馬，看到一個少年騎馬遊盪也沒當一回事。
耶律屋質道：「就且告訴晉軍，讓他們先解了雲州之圍，我們自然交接城防。」
曹延恭笑道：「你還有點眼色！」他是從河西來的，汗血寶馬見的次數多了去，一眼就認了出來。
高行周喝道：「彼是百戰之師，豈能沒有過人之能？不得輕敵！」
最靠近雲州的懷仁縣內，這時也來了一營人馬——那是折德扆親自來了，他要就近觀察形勢。
李彝殷是党項大豪，熟知西北名馬，所以一眼看穿，當即派了一小隊騎兵出營去追。
高懷德心道：「這時候近前
石重貴是石敬瑭的養子，頗有問鼎儲君的資格，因此顧惜羽翼，不肯壞了名聲。他和高行周不同，高行周不聽帥令，杜重威可以拿他祭旗，石重貴就沒這方面的壓力。
高懷德便換了一身小兵裝束，換了一匹普通戰馬，一路護送曹延恭前往唐營。
那時候的上京城下，將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唐軍的布置，是望著雲州在西北、正西、西南作環抱形的陣勢，大軍重中之重在於正西，高懷德少年膽大，晃蕩晃蕩竟然晃蕩到唐軍中軍附近去了！
原來高懷德騎的這匹馬大有來頭，乍一看土黃土黃的，高懷德這次又故意讓馬身沾滿了塵土，但其實乃是西涼名種，特徵是身上黃中帶著白點，馬頭上有白毛形分佈有如滿月，最大的特點是不管喂得膘多足，肋骨一定顯露在外——因此名叫透骨龍，乃是馬中名種也，傳說中秦瓊的坐騎就是它。
韓德樞則心道：「會有這麼順利？」
耶律屋質心中隱隱不安，說道：「我們算計了這麼久，可別又讓唐人給算計了！」
蕭轄里愣了半晌，忽然一拳將桌子砸得崩了，怒道：「唐人！唐人！如此狡詐的唐人！又將我們給騙了！」
高行周聽了耶律屋質的知會，便要放行，高懷德躍躍欲試道：「爹，我護送使者去！」高行周知道兒子可不是出自公心，這次卻道：「好，你去吧。一切小心，可別漏了身份。」
高懷德哈哈笑道：「狗屁的汗血騎兵團，果然不敢與我軍交戰！汗血騎兵，遇不得白馬銀槍！他西北精銳也見不得我燕趙男兒！爹，給我一支人馬，我去教訓教訓薛復！」
高懷德卻道：「汗血騎兵團好大的威名，我看他們的行動也只一般，只西北面警戒很深，這真是奇怪，莫非他們要從西北進攻雲州？爹爹，要不你給我一隊人馬，我去沖沖他們的陣腳，試試虛實。如果成功也好長長士氣，說不定能擄幾匹汗血寶馬回來呢。」
他胯下的黃驃馬遠看慢如散步，一點都沒發力的樣子，但這邊從營寨追出去的騎兵卻是越追距離越遠，追出七八里眼看追不上了，兩個斥候這才迴轉，知道對方騎的果然是名馬，暗中佩服李彝殷見識不凡。
耶律屋質從來不知道薛復曾經跟折德扆趙普說過的話，但這時候卻想到了這一點。
曹延恭也是年輕人，但這幾年南北闖蕩，見多識廣，眼神也歷練出來了，這時雖心神在別處，但高懷德飛揚跳脫不知收斂，還是讓曹延恭看出這個少年精氣神與眾不同，途中不免問了幾句，高懷德笑道：「小的是常山人氏，姓高，大爺叫小的小高就好。」
他們叔侄身份特殊，契丹這邊待為上賓，回到唐軍營中又是自己人。耶律屋質也想知道唐軍虛實，就派人護送曹延恭出城，這時雲州西面防線已在晉軍掌握之中，曹延恭要想回唐營，先得經過高行周的同意。
「不是不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楊、薛會面！」耶律屋質道：「現在對楊易和鷹揚軍來說，最重要的，也許不是幾萬大軍的增援，而就是薛復的出現。唉！我們錯了，我們都錯了！錯得厲害！只要讓薛復見到楊易……對遠征漠北的那支大軍來講，那就意味著南北會師，那麼那支孤懸在外的軍隊，或許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幾萬大軍翻過陰山？那得多少輜重！」
「金河上游？」
兩個斥候對視一眼，同時失笑，只當是附近哪家的孩子，聽到了汗血寶馬的名頭，竟然不知危險跑來看新奇，因高懷德的言語是燕地口音，不夾雜一點胡味，那兩個斥候便知不是契丹，不願為難，其中一個斥候喝道：「快回家去！這裏快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