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要挾
不要命走到一邊，坐在桌子上，對門板上的屍體似乎更感興趣。
「啊？」東海王茫然地應了一聲，好像沒聽懂。
韓孺子仍然搖頭，「北虜南窺，天下騷動，有識之士翹首以待者，唯太傅耳，太傅若能舉旗北伐，如倦侯等，皆願率軍附從，以為先鋒。小子妄言，頓首再拜。」
加上韓孺子、東海王，廳內共有六人。站在屍體前，晁化的牙齒咬得咯咯響，韓孺子道：「晁主簿因我而亡，我一定為會他報仇。」
東海王沒辦法，只得拿起筆。
可東海王一發現暗藏的力量都沒了，變得心慌意亂，抓住了鞍韉，卻沒有上馬，而是轉身，讓衛兵們讓開。大聲回道：「我在這兒！」
金純忠應了一聲，與晁化一塊離開。
晁化、金純忠、林坤山、不要命四人跟進來，其他人等在外面，瘋僧光頂回懷陵召集其他江湖好漢去了。
林坤山輕嘆一聲，「柴府的人都能找到河邊寨，朝廷沒理由一無所知。看來倦侯得到的消息是正確的，朝廷確實已有防備，京南、京北的起事——不會成功。」
「倦侯敬拜南軍大司馬崔太傅：歸義侯為衡陽侯所擄，望閣下施以援手。我軍主簿不幸遭難，將士不勝痛心，並望閣下抓捕兇手，送回河邊寨。」
「你失去了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東海王真正對韓孺子說話了，「太後會放你走嗎？無論你請不請命，結果都是一樣的。」
東海王真想衝上去狠狠扇林坤山一巴掌，說好的南北響應沒有了，崔太傅當然沒法執行原定計劃，可他只敢哼一聲。
東海王搖搖頭，「婦人之
「有陛下的這句話，我知足了。」晁化聲音微微發顫。
東海王擠出一個微笑，「你將我舅舅的本事估計過高了。」
韓孺子微笑道：「我相信你。」
「只要我組建義軍準備北伐的消息傳開，太后就不會公開殺我。」韓孺子相信，太后要利用北疆戰事支走南軍，輕易不會另生枝節。
晁化立刻搬來一張木桌，上面擺著筆墨和幾紙皺巴巴的草紙，韓孺子對東海王道：「我說，你寫。」
不要命留在韓孺子身邊，有他在，東海王才會比較老實。
東海王心中的怒火足夠將四個大活人燒成炭，如果那四人就站在面前的話。
韓孺子緩緩點下頭，他還做不到心安理得地犧牲無辜者。
不要命盯著倦侯看了一會，「匡裁衣明著開店，暗中放債，依靠江湖和官府勢力，逼得不少借債者家破人亡，這不是秘密，願意的話，你可以派人去打聽，像他這種人，很有可能被朝廷收買。」
韓孺子搖搖頭，繼續道：「河邊寨現有三千義軍，欲往北疆保家衛國，與匈奴一戰，缺糧少械，南軍若能資助一月糧草、三千套甲兵，義軍將士不勝感激。」
「金純忠，你去幫忙，待會回過來找我。」韓孺子還有一些事情要向金純忠問清楚。
這些人或許能將風雨飄搖的河邊寨暫時穩住，尤其是林坤山，望氣者曾勸說眾多百姓擁護廢帝，大概也能勸說他們跟隨廢帝一塊去往北疆。
不要命哼了一聲，「心懷大志，卻
韓孺子抓住東海王的胳膊，「走，咱們去屋子裡說話。」
不要命冷冷地打量倦侯，「你有必要知道嗎？」
韓孺子要處理的事情還有許多，沒搭理東海王，對晁化說：「請晁將軍整頓全軍。遠派斥候，打探到任何消息，隨時告訴我。」
「事有輕重緩急，抵擋匈奴比爭奪帝位更重要。」
韓孺子道：「請林先生去向諸位江湖好漢解釋一下吧，願意留下與我一道前往北疆的，歡迎之至，不願意的，我不勉強，請他們此後提防朝廷的追捕。」
韓孺子默哀一會，對金純忠說：「襲寨者是柴府的人？」
韓孺子就在這時發現東海王不在身邊，抬眼望去，看到了東海王的那隊衛兵，伸手讓金純忠暫停，大聲道：「東海王！」
林坤山猶豫了一下，向他的人示意，讓他們從兩邊包抄，堵住河邊寨的大門。
「事情有點麻煩。你過來參謀一下。」韓孺子向東海王等人走去，一大群義兵跟隨左右。
「拿紙筆來。」
「不是嗎？」
「你滿意了？」東海王生硬地問，後悔莫及，剛才就應該跳上馬逃之夭夭，無論如何還有一線希望，現在卻徹底淪為人質。
「我也盼望聽到他的指點。」
東海王咬牙道：「你們寧可相信太后，也不相信我舅舅？十萬南軍是吃素的嗎？」
韓孺子一回來，寨子里再次陷入混亂，好多人都想過來說幾句話，晁化聽說父親遇害，又悲又怒，馬上就要帶人前去報仇，卻不知道該去找誰。
金純
林坤山笑笑，「你覺得我們背叛了崔太傅？」
東海王其實還有機會逃出去的，一名聰明些的衛兵將寨子里唯一的馬牽來了，守門的義兵認得他是「皇帝」的弟弟。根本沒想阻攔，後面就算有人追趕。衛兵們也能抵擋一陣。
「還真是沒個消停啊。」東海王說。
「哈哈，行走江湖，誰沒背過一兩起案子？朝廷的追捕他們不怕，只可惜大事半途而廢，不免令人扼腕嘆息。」
「只要崔太傅別做後悔的事情，我想我也不會後悔。」
「總得試一試。」韓孺子重複道，親手將信折好，寨子里沒有封函，他也不打算保密，將信遞給東海王，「讓你的衛兵去送信吧，可以帶走那匹馬，我想你留一名衛兵就夠了。」
衛兵茫然地點點頭，看了一眼東海王身後的幾個人，拿著信轉身走了。
金純忠不知道攻寨者是誰，不知道晁永思如何被殺，也不知道父親為什麼會被劫走，但他從妹妹的舉動中猜出了一些原因，於是小聲向倦侯講述。
諸多事情糾纏在一起，一件比一件難以解決，韓孺子思考片刻，說道：「能救歸義侯一命的只有崔太傅。」
原來這就是不要命殺死的匡裁衣的理由。
寨子里的房屋燒掉一些，議事廳還在，主簿晁永思的屍體就躺在那裡，身下是記滿人名的門板。
韓孺子需要接納的消息太多了，他的反應還算快，先是阻止晁化衝出河邊寨，然後讓金純忠先說，相信他知道的事情最多。
張養浩、顏七郎等人居然逃跑
東海王看了一眼身邊的衛兵，再看一眼數百名義兵，還有林坤山等江湖人。尤其是那個叫不要命的怪人，知道時機已去，於是說：「好啊。」
東海王趁亂悄悄向大門走去，那些衛兵緊隨其後。
東海王臉色微微發青，「你這是將我舅舅當成糧草官了？南軍也是朝廷供養，哪有多餘的糧草與兵甲？」話這是么說，他還是照寫，「好了嗎？」
「總得試一試。」
東海王委屈得想哭。忍了又忍，走到門口，招手叫來一名衛兵，「留下一個人，其他人可以走了，你騎馬立刻將這封信交給我舅舅。只能交給他本人。明白嗎？」
韓孺子臉色微紅，未能收服不要命的這樣的人，的確是他的失敗，「我該怎麼感謝……」
晁化一心想為父親報仇，可是憑他自己根本找不到仇人。點點頭，「遵命。」
不要命沒有被討好，東海王失敗得比韓孺子還要徹底。
東海王一邊寫一邊搖頭，「南軍大司馬不管這些事，你們應該找京兆尹或者扶風縣。就這些？」
東海王的雙手還在馬鞍上，幾次想上馬，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最後又都放棄了，等到韓孺子與眾多義兵走近，他失去了最後的機會，雙手離開馬鞍。臉上露出微笑，發現不合適，立刻改為嚴肅。
「你連這塊窮鄉僻壤都走不出去，還傳什麼消息？」東海王喊道。
「呵呵
東海王臉色鐵青，一時衝動，甚至想將手裡的信撕成碎片，可是其他四人都已明白倦侯的用意，而且非常支持，晁化和金純忠握住刀柄，不要命雙手放在背後，林坤山沒有兵器，但是向後退了兩步，表示置身事外。
韓孺子的確在為此事苦惱。
就是這些衛兵壞了事，可東海王實在不敢獨自逃亡，有二十幾人跟著，他好歹覺得心安一些。
這隻軍隊太散亂了，韓孺子找了一會，只能向林坤山使眼色。
林坤山邁步離開。
「你會後悔的。」東海王的全部反擊就是這句話。
韓孺子再向林坤山道：「林先生這回相信了嗎？」
「應該是吧。」金純忠其實沒有說柴府，但他的猜測與韓孺子一樣，能擄走歸義侯的人，十有八九是衡陽侯派來的。
東海王真成人質了。而且被用來要挾崔太傅。
韓孺子大喜，如果來的是杜穿雲或者張有才，可能只是為了保護倦侯，杜摸天卻很可能帶來楊奉的消息，這正是韓孺子所期待的。
林坤山收起笑容，「我會儘快聯繫恩師，聽聽他的想法。」
柴韻的屍體肯定已被發現，衡陽侯很自然地將仇人定為歸義侯，而不是歸義侯的兒女。
信不長，東海王寫完之後，整條手臂都在發抖，既因為憤怒，也出於恐懼，強笑道：「你在開玩笑嗎？我舅舅根本就不會看這封信。」
有件事韓孺子一直想問，現在總算有了機會，「匡裁衣……真是朝廷內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