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後悔
兩人又聊了一會，柴悅道：「俘虜當中又有一名金家人。」
柴悅再不多說，向鎮北將軍深鞠一躬，告辭退下。
二更過後，韓孺子快要上床休息，東海王跑了進來，揮手讓張有才出去，認真地說：「我有一個辦法。」
「你還不明白嗎？吳修回京必有蹊蹺，拿下神雄關，咱們……你才有機會也回京城。」
東海王哼哼幾聲，「該說你了，林坤山肯定給你出什麼主意了。」
「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韓孺子嘆口氣，「流年不利，不對，應該怪我自己，被匈奴人圍困之後，變得太小心、太謹慎，到手的機會就這麼溜走了。」
「嗯，我就不送行了，望柴將軍早日飛黃騰達。」
大軍在外，不好供養，馮世禮命令兩萬多人回碎鐵城待命，自帶五千人追趕匈奴人，務必要活捉或者殺死漏網之魚札合善。
韓孺子眉毛微揚，柴悅繼續道：「金家的小姐不知去向，可能是與札合善一塊逃走了，金純忠被楚軍俘獲，我審問過他，他托我向鎮北將軍道歉。」
「好事？心被至親之人扎了一刀，傷還沒好呢，就想讓我忘掉仇恨，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東海王可不會輕易原諒那些背叛自己的人。
「不用十萬大軍，幾個人就行，吳修回京了，神雄關眼下沒有守城大將。」
韓孺子有點尷尬，但也很高興，楚軍大勝比他的預測與面子重要得多。
「這真是……」韓孺子不知該怎麼說，世事就是這麼複雜，自己猜對了，卻失去一場勝利，馮世禮冒險出兵，結果建立大功，「馮右將軍向西追敗，
東海王靠近韓孺子，低聲道：「林坤山對你說什麼了？」
柴悅將房門虛掩，走到鎮北將軍面前，嚴肅地說：「事情怪就怪在這裏，抓獲俘虜之後，我在行軍途中審問過一些匈奴權貴，他們證實札合善的確策劃了計謀，幾天前他們還接到東單于的來信，說是一切順利，結果到了約定日期，楚軍來了，匈奴大軍卻沒有出現。他們很困惑，也很憤怒，看樣子不是在說謊。」
「師出無名？關內不是在造反嗎？你佔據神雄關是為了平亂啊。朝廷認可……先讓韓星封你一個官兒，大將在外，可以便宜行事，既成事實之後，朝廷一般情況下會承認。」
韓孺子看著那雙狡黠的眼睛，也問道：「他對你說什麼了？我回府的時候，看你們談得挺開心。」
「林坤山說他不知道，神雄關封鎖消息，他也是偶然得知。」
觀河城廢墟已得到清理，以供大軍通過，時值深秋，河水清淺，更不成為障礙。
「他建議我奪取神雄關。」
「道歉？」
韓孺子笑著搖頭，以他的身份，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般情況」。
晁化趁機說道：「大家沒上戰場，都挺煩惱的，能不能……」
「對別人不應該，對你自己卻是應該，好好想想吧，你得快點做決定，馮世禮一回來，機會就沒了。」
「鎮北將軍沒有猜錯，匈奴人的確是在引誘楚軍進攻。」柴悅連盔甲都沒換，風塵僕僕。
三更過後，韓孺子剛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會，就被張有
「要看朝廷怎麼安排，大軍肯定要進關平亂，可碎鐵城也得有人守衛，明年還有更大規模的戰爭……」
晁化明白話中的意思，樂呵呵地走了，當兵太辛苦，即使沒立功的人也要時不時放縱一下。
「回來了。」韓孺子指向前方。
楚軍一隊隊回城，心情極佳，碎鐵城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嚴格的軍法也放鬆了，成群的士兵走在街上，喝酒、吵架、鬥毆，只要不死人就行，一些軍營里甚至出現了半裸的女人，嬉笑著與醉熏熏的將士互相追逐。
「沒有你的計劃，三萬北軍就不會駐守在神雄關外的山谷里，也就沒機會阻擊匈奴人，所以你的計劃還是很有用的。」
「要不然怎麼叫『至親』呢？」
兩人互視片刻，同時笑了一聲，因為他們都心生嫉妒，併為此感到可笑。
「崔太傅是南軍大司馬，我既非他的部下，神雄關也不是南軍的管轄範圍。」
韓孺子在城裡轉了一會，驚訝萬分，找來部曲營的頭目晁化，問他城裡哪來這麼多酒，還有那些女人是怎麼回事，城裡明明只有少量女囚，洗衣舂米，極少與將士們接觸。
韓孺子也只能苦笑。
韓孺子睡不著了。
「吳修回京了？」東海王一愣，對這件事更感興趣一些，「奉命回京？私自回京？回京幹嘛？」
蔡興海、劉黑熊等人回來得晚一些，安頓好士兵之後，也來拜見鎮北將軍，他們對匈奴人發生了什麼意外不感興趣，興高采烈地談論戰鬥情形，
「嗯，他說自己太蠢，非要回草原，沒有留在……鎮北將軍身邊，如今後悔莫及。」
「然後呢？守著神雄關我能做什麼？」
韓孺子驚訝不已，「可是楚軍大勝，聽說匈奴人只有那一萬騎兵，別無援軍。」
「如果吳修回京只是辦理私事呢？」
「我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去通知馮右將軍，他不會追出太遠，應該沒有危險，奇怪的是單于大軍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耽誤日期，白白犧牲了一萬騎兵。」
一萬匈奴騎兵帶著大量牲畜倉皇西撤，被楚軍打個措手不及，幾乎全軍覆滅，只有少數人逃出生天。
「我有一個辦法讓你安全奪取神雄關，舅舅不是想跟我合解嗎？好，我給他寫封信，讓他給予你掌管神雄關的權力。」
「或許吧，那可真是大楚的幸事，以匈奴人的慣例，單于升天，眾王子奪權之戰少則三五月，多則十余年不止，大楚又有一段安穩，可以專心平定關內暴亂。」
「恭喜柴將軍立功，朝廷必有重賞。」韓孺子笑道，事情就是這樣，再猜下去也是無用。
杜穿雲的傷養得差不多了，過來恭賀，等兩人一走，他向倦侯埋怨道：「一場大戰啊，而且是咱們人多，匈奴人少，就這麼錯過了，倦侯，你不後悔嗎？」
實話實說，韓孺子後悔了，整個秋天，四處冒險的是他，結果卻在最後一刻退縮，失去了一次難得的立功機會。
與城內將官交接完畢，柴悅來府中拜見鎮北將軍，感謝他的迎接，也帶來一些新消息。
柴悅觀察片刻，「三到五日，馮右將軍就能
「只要楚軍獲勝就行。」
「這就是冒險啊，韓孺子，你不是最愛冒險嗎？」
「難道東單于真的病故？」
張有才將不會說話的杜穿雲推了出去。
「師出無名，既難服眾，也很難取得朝廷認可。」韓孺子不認為事情會這麼簡單。
東海王極少出城，看著廢墟發了一會感慨，然後扭頭笑道：「咱們算是白來一趟，在碎鐵城受了幾個月的苦，結果寸功未立。」
東海王笑了幾聲，「他想撮合我與舅舅合好如初。」
「留在碎鐵城就是等死，馮世禮肯定要為侄兒報仇，還有柴家，你算是徹底將衡陽主得罪了，她更不會放過你。」
「小心謹慎方得長久，鎮北將軍做得沒錯。反倒是我，策劃多日，鼓動鎮北將軍從馬邑城轉至碎鐵城，結果這場戰鬥卻與我的計劃沒有多少關係。」
「那是他的選擇。」韓孺子聳下肩，他不欠金家任何人情了，用不著擔心金純忠的安全，更用不著救他的性命，金家兄弟都是俘虜，該怎樣就怎樣。
「讓我考慮一下，楚軍大勝匈奴人，我沒參与就算了，還要趁機奪關，實在不應該。」
「反正明天天亮之前，我不再出府。」
「這不重要，關鍵是神雄關沒有將領，咱們……你乘虛而入，先奪關，再要名份。」
「是啊，只要楚軍獲勝……不用在碎鐵城過冬了吧？」
晁化直撓頭，「我也納悶，酒嘛，大家都藏了一些，女人就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了，從地里冒出來的？但我敢保證，部曲營里肯定沒有。」
「一點小
得勝的楚軍這回沒有在城外紮營，直接入住碎鐵城，他們在這裏只是暫住，等右將軍馮世禮趕回來，大軍將趕赴神雄關，稍事休息之後，還要參加關內的平亂之戰。
這天上午，韓孺子送走了老將軍房大業，迎來了第一批回歸的楚軍，下午，他與東海王一塊去觀河城迎接另一批楚軍，這批楚軍由柴悅率領。
柴悅率領一隻軍隊回城，押送著大量俘虜與牲畜。
「嗯，奇怪。」東海王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衛兵，再次湊近韓孺子，「咱們……你真應該奪下神雄關，然後請朝廷封你做守關將軍。」
兩名大將就在眼前，韓孺子卻無力收服，不能不心生遺憾，可他沒有辦法，一名小小的鎮北將軍無力許下榮華富貴，自然也就得不到追隨者效忠，房大業、柴悅這些人與食不果腹的漁民不同，他們有更遠大的追求。
韓孺子獨自在房間里坐了很久，他沒能留下老將軍房大業，如今又要送走柴悅，柴悅雖然未立大功，但是肯定會升遷，大將軍韓星似乎也很欣賞他，沒有意外的話，柴悅前途無量。
前線傳來消息，大獲全勝，根本沒有任何埋伏。
「哈，他瘋了嗎？先不說朝廷同不同意，你就算有十萬大軍，也未必能攻下幾百人駐守的神雄關。」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