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衣服上的龍
杜穿雲和英王被平放在地上，身上沾滿了血。
門外闖進來一群人，有人喊道：「怎麼回事？誰死了？」
東海王和袁子凡的身影已經消失，韓孺子無處可追，也要調轉馬頭，最後對冠軍侯說：「派人去找鹿從心。」
韓孺子告誡自己必須保持鎮定，走到掌柜面前，彎腰拿起燈籠，照亮掌柜的臉，說道：「別害怕，我不是來抓你的，只是詢問情況。」
東海王跑了，孟娥回來了，韓孺子感到身上一陣陣發冷，「誰會獲益？誰會獲益？」他一遍遍地自問，突然明白最大的獲益者是誰了。
眾人上前抬馬，韓孺子起身，正要幫忙，被人拽了出來。
馬屍已經被搬開，杜穿雲和英王被抬到最近的店鋪里，張有才手上沾著血，在店門前莫名其妙地轉圈。
韓孺子點點頭，對連丹臣說：「店掌柜可能看到了刺客。」
杜穿雲和英王向右手倒下，布店離得最近，掌柜又是第一個提燈過來的人，韓孺子猜測他一定看到了什麼。
倦侯府里十分安靜，大家都知道外面出了事，因此都早早回房休息。
東海王小聲道：「這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連丹臣道：「倦侯放心，我一點會查個水落石出。」
韓孺子忍不住想，東海王說得對，諸侯王應該有儀仗，他現在就很需要。
楊奉對那兩人的生死卻不怎麼關心，想了一會，說：「倦侯休息吧，我去打探消息，明天一早我來見你。」
冠軍侯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站在街對面，韓孺子大步走過去，經過馬屍的時
韓孺子對東海王從未有過完全信任，但是不想在冠軍侯面前表露出來，於是冷淡地說：「你怎麼知道英王一定死了？」
韓孺子冷冷地說：「英王不是我的對頭，刺殺他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韓孺子語氣急躁，冠軍侯面露不悅，冷淡地回道：「倦侯不也沒帶著楊奉，我為什麼要讓鹿從心時刻跟隨？」
韓孺子讓他去休息，自己點燃蠟燭，坐在書案後面，也是半晌才回過神來，對楊奉說：「英王來的時候，就坐在那裡。」
「是，主人……」張有才正處於慌亂之中，聽到倦侯的聲音，隨口應了一句。
「你說什麼？」
楊奉和杜摸天一塊趕到，杜摸天想進店看望孫子，被差人攔住，韓孺子開口解釋，連丹臣命差人讓開。
又有一批差人騎馬趕來，人數更多，將圍觀百姓驅走，但是只有少數人走進布店，很快將裏面先到的差人攆了出來，沒有多久，眾差人的頭目出店，走到倦侯和冠軍侯面前。
冠軍侯長出一口氣，「祖宗保佑，千萬不要出事。」
「我說過了，他去追袁子凡……」
倦侯府的一名隨從進來，對倦侯低聲說：「冠軍侯在外面，請倦侯出去一趟。」
「現在還講究這個？」韓孺子難忍憤怒。
差人們馬上點頭。
冠軍侯的猜測不無道理，他與倦侯在爭位中佔據上風，東海王則完全淪為倦侯
掌柜撲通跪下，放下燈籠，痛哭流涕地說：「饒命，大人饒命……」他也看到了來者衣服上的綉龍。
韓孺子騎馬往回跑，回憶不久之前袁子凡質問他與東海王的場景，隱約又覺得這名望氣者之所以逃跑，只是因為恐懼。
連丹臣點下頭，沒有多做解釋。
「孟娥早已離開函谷關，很可能已經返回京城。」
韓孺子向四周望去，突然看到一人騎馬逃跑，「袁子凡！他要跑！」
「他們怎麼樣？」韓孺子問。
「杜穿雲……」
「不對。」冠軍侯斬釘截鐵地說，「你沒發現嗎，英王之死對你對我都有不利影響，反而是東海王不會受到猜疑，能夠坐收漁翁之利。」
楊奉走了，韓孺子一愣，孟娥回京，為什麼不來見自己？
來的是一群差人，看到英王和倦侯的服飾，全都嚇了一跳，這才相信門外的傳言是真的，呆若木雞，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倦侯留在這裏也幫不上忙。」
韓孺子不能就這麼離開，好在他等的人很快就到了。
韓孺子跳下馬，其他隨從跑來，護著他擠過圍觀的人群，韓孺子一把抓住張有才的胳膊，厲聲道：「去找杜摸天！」
「你看到是誰動手了？」
「英王在前面遭到暗殺，肯定是望氣者所為，袁子凡跑了，其他望氣者不會留下。」韓孺子說。
掌柜抬起頭，眯眼看著來者，尋思了好一會，「門口有幾名少年……」
韓孺子一下子冷靜下來，這明顯是一
迎面來了一群人，擋住去路，韓孺子不得不勒住韁繩。
「找出兇手比救人更重要。」東海王說，向另外幾名隨從招手，命他們上前參与救人。
連丹臣沒有回答。
張有才坐在書房裡，還在發抖。
「有刺客。」韓孺子也小聲回答。
「究竟怎麼回事？」冠軍侯小聲問。
韓孺子去追東海王和袁子凡，腦子卻在飛快地轉動，這確定無疑是一場暗殺，目標十有八九是英王，他和東海王卻將因此陷入困境……
韓孺子對跪在地上的掌柜說：「好好想一想，待會我來找你。」將燈籠交給隨從，走出店鋪。
楊奉又道：「不要命回來了。」
韓孺子從英王到訪講起，儘可能不遺漏任何細節，最後道：「連丹臣說英王和杜穿雲沒有死。」
韓孺子不懂醫術，救不了人，於是強迫自己挪開目光，向提燈的掌柜問道：「你都看到了？」
「袁子凡……鹿從心呢？怎麼沒跟著你？」
店鋪里本來擠著不少人，突然都往外跑，像是見了鬼，有人小聲道：「是名皇子，衣服上有龍……」
冠軍侯從宰相府晚走了一會，正好迎上倦侯，詫異地說：「倦侯這是要去哪？東海王剛跑過去……」
隨從牽來馬匹，韓孺子上馬，與楊奉一道回府，他們與冠軍侯曾有一段同路，分道揚鑣時，誰也沒有開口告辭。
韓孺子走進店鋪，這是一家布店，掌柜提著燈籠，
外面的人群退得更遠，但是捨不得離開，仍在觀望，小聲地互相議論、猜測。
韓孺子心中大驚，跳下馬跑過去，單腿跪在地上查看，杜穿雲和英王臉色蒼白，生死不明，馬身微動，還沒有死透。
掌柜早嚇得失魂落魄，韓孺子又問了一遍，掌柜才茫然地抬起頭。
一開始大家都忙著救人，沒有注意服飾，現在才發現異常，無不嚇了一跳，聽到提醒，許多人又注意到身邊還有一個人，衣服上也綉著幾條龍。
楊奉嗯了一聲，起身走到門口，止步道：「倦侯既然不想休息，那就想一想，英王遇刺，誰獲益最多？」
冠軍侯上馬，但是倦侯還留在原地，他也不動。
「鹿從心跑了。」韓孺子肯定地說。
韓孺子感到一股難以遏制的憤怒，人命關天，楊奉居然還給他布置題目，可他點點頭，那股怒氣來得猛，去得也快。
韓孺子認得此人，這是「廣華群虎」之一、京兆尹手下司法參軍連丹臣，他向兩侯行禮，說道：「此地不宜逗留，請倦侯和冠軍侯速速回府。」
楊奉沒有進店，直接來到倦侯身前，先向冠軍侯拱手行禮，然後對倦侯說：「回府吧。」
冠軍侯皺起眉頭，「這種時候刺殺英王……你是怎麼想的？」
「對我也沒有好處。」冠軍侯馬上道，隨後眉頭皺得更緊，「英王就是太后弄來充數
「不，我就留在書房，有什麼消息隨時告訴我，尤其是……他們的生死。」
「我不知道。」韓孺子一直沒有仔細查看。
楊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所坐的椅子，平靜地說：「告訴我經過。」
「是你說……我……英王沒死嗎？」冠軍侯眼神稍顯慌亂。
韓孺子也上馬，回頭望了一眼，馬已經被抬起一些，張有才正拚命往外拖動杜穿雲，英王的隨從也在全力救主，這裏並不需要他。
刺客很可能還在附近，目標也不只是英王與杜穿雲。
張有才終於清醒過來，找到旁邊的馬，第一次沒跳上去，牽馬的僕人幫忙，他才安穩上馬，立刻回府去找人。
「追！」東海王翻身上馬。
東海王已經追出一段距離，韓孺子正要策馬，心中突然一動，又調轉馬頭，大聲喊道：「張有才！我們去追刺客，你留在這裏！」
冠軍侯不想留在這裏了，他也認得連丹臣，說道：「連參軍到了就好，英王沒有……他還活著吧？」
「不可能！」冠軍侯大驚，立刻向身邊人示意，一名騎馬的隨從去前方查看情況。
韓孺子對幾名差人說：「守在這裏，什麼都別動。」
一馬二人躺在泥濘的街道上，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紛紛，提燈人大聲道：「快將馬抬開，看看還有沒有救！」
人群像潮水一樣退卻，只剩韓孺子和一名隨從留在原地。
韓孺子又讓一名隨從去找楊奉，雖然杜摸天和楊奉很可能都在府里，但眼下的張有才只能做一件事。
「是嗎？」韓孺子隨口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