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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嫌疑與好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嫌疑與好處

韓孺子明白過來,刺殺英王的手法與暗器,必定與孟氏兄妹非常相似。
「我應該出去打聽一下,譚家消息比較靈通。」東海王站起身,沒有馬上離開,「說來說去,獲益最多的人其實是太后!」
楊奉沉默了一會,「倦侯何出此言?」
「還不知道,我也在等消息。」
「他說,『吃不到豬肉也該看看豬跑,太監就不能去青樓嗎?太監還有娶老婆、抱養小孩兒的呢。』主人聽聽,這都是什麼話?」張有才氣哼哼地說。
楊奉走後,韓孺子合衣躺下,就在書房裡休息,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結果一閉眼就進入了夢鄉。
韓孺子一愣,隨即大笑,他相信杜穿雲能做出這種事。
「林坤山沒逃?」韓孺子很吃驚。
「好,咱們繼續假設下去。」東海王想了一會,突然笑了,「其實不用什麼假設,按你的想法,一點嫌疑沒有的人最可疑,因為別人的聲望都會因此受損,甚至失去爭位資格,他卻能坐收漁翁之利。」
「沒有。」
後半夜,楊奉回來了。
「倦侯應該休息了,明天很可能會有人上門向倦侯問話。」
張有才一邊收拾屋子,一邊繼續抱怨,「就算我不在乎,還有泥鰍呢,他才多大啊,杜穿雲竟然把他也帶去了。好吧,那的酒菜的確不錯,陪酒的人盡會說好聽的,可是這也太過分了。主人,不管你怎麼想,我得說,杜穿雲好酒、好色,早晚毀在這兩件愛好上……」
但他還是坐起來,迅速清醒。
韓孺子搖搖頭,這種時候,只有最無知的人才會相信運氣。
「英王不是普通人,遇刺之後由誰查案?首先是『廣華群虎』,那都是太后的人,還有宿衛八營……」東海王的臉色又變了。
「沒錯!冠軍侯以為英王必定跟咱們兩人在一起,英王跑在前面,刺客們被迫提前動手……」東海王顫抖一下,臉色也變了,「你們居然讓我一個人去追袁子凡!」
韓孺子笑了笑,張有才是宮裡的太監,即使懷疑太后也不敢說出來。
「你怎麼不說話?」東海王問。
「你追上袁子凡了?」
「以為什麼?」
「讓我說完,每個人都有可能,我只是做一種假設。」
張有才不像昨晚那麼慌張,臉上甚至露出微笑,「主人怎麼沒脫衣服就睡了?我拿來新衣服了,主人換一身吧。」
東海王又喝了一杯酒,怒道:「假設是吧,好啊,那就假設是你派人刺殺了英王,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們去拜見宰相的時候,宰相府出來很多人迎接,消息大概就是這麼傳出去的。」
張有才臉色微紅,「我剛回來的第二天,杜穿雲說是給我接風洗塵,結果他把我和泥鰍帶到……帶到那種地方去。」
「那他們應該去刺殺冠軍侯。」
「還好,就是……太突然了,我還以為……」
「袁子凡和鹿從心失蹤了,皇甫益在宮裡,情況未知,林坤山,還在東海王府里。」
「我相信刺殺英王不是你的主意,但你的部曲士兵不是已經返京了嗎?他們對你很忠誠,卻不夠聰明,沒準以為這是在幫你。」
「休息吧,倦侯,你想得太多了。」
「或許崔太傅希望看到京城陷入混亂。」
「還沒有,連丹臣有三天時間查案,沒有結果的話,上官盛才會插手。」
「那些望氣者呢?」韓孺子又問道。
「沒有,他跑得快,比我認路。」
「煙花之地。」
「刺客呢?」
韓孺子仍然沒動,整個京城就像是一座池塘,英王遇刺攪動了池水,沉渣泛起,大魚、小魚都撲了過來,互相追逐嘶咬,分不清誰是早有謀划的敵人、誰是趁火打劫的投機者。
韓孺子笑著搖頭,沒有為杜穿雲辯解,他很清楚,張有才在用惱怒壓制關心,這兩人仍是最好的朋友。
「如果是你派人刺殺英王……」
韓孺子請他起身,客套了幾句,連丹臣拿出筆紙,開始向倦侯詢問昨晚的詳細情況。
「他還真沉得住氣。楊公還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
「不是嗎?」楊奉反問。
韓孺子點點頭,「是太后吧?」
韓孺子繼續道:「刺殺英王對你有什麼好處呢?爭位局面變得混亂,我與冠軍深受其害,你卻可以渾水摸魚。」
韓孺子盯著楊奉看了好一會,垂下目光,「這件事情大概永遠也調查不清楚了,對吧?」
「哪種地方?」韓孺子沒聽明白。
東海王找地方坐下,看樣子是累壞了,癱在椅子上不願動彈。很快,府里的僕人送來酒菜,酒是熱的,菜是涼的,東海王趕走僕人,自斟自飲,三杯之後,他的精力恢復許多。
東海王跑了。
「太后已經瘋了。」韓孺子提醒道。
「嗯,那對他的確大有好處,但是英王遇刺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還不至於將南軍招來,除非以後越鬧越大……英王死了嗎?」
「如果能將刺殺嫌疑引向冠軍侯,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好處。」
「在我面前,你沒有不該說的話。」
連丹臣一進來就跪下磕頭,表示歉意。
韓孺子沒什麼可隱瞞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東海王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氣喝下去,皺皺眉頭,返回門口,大聲命令隨從去要酒,然後轉身說:「真是倒霉啊,你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嗎?」
「嗯,江湖人愛用的玩意兒,杜穿雲很警覺,抱著英王躲了一下,所以沒有擊中要害。」
楊奉親自將連丹臣引入書房,同來的刑吏有好幾位,都留在前院,由府丞招待。
「英王和杜穿雲中了毒鏢,好在搶救及時,應該沒問題。」
「我聽說了,這個傢伙,早晚死在自己手裡。」
「你不關心他嗎?你們是朋友。」
「還在追查,掌柜說店鋪門前曾經有六七名少年逗留,出事之後全都消失了,連丹臣正在找這幾個人。」
「倦侯身邊有一位從前的宮中侍衛吧?」
「這隻是假設,要等事情更清晰以後,才知道對你的真正好處是什麼。」
東海王還是憤怒地盯著韓孺子,但是沒有再插話。
次日一早被推醒的時候,韓孺子很不情願,在那一刻,連當皇帝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繼續熟睡。
「我說了,這隻是假設。」韓孺子平靜地說。
「我還以為你們都跟在後面呢,誰想到……咦,我聽出來了,你在懷疑我?」東海王警惕起來。
東海王冷笑不止,「啊,我真是聰明啊,冒著巨大的風險刺殺英王,就是為了渾水摸魚,可你想過沒有,咱們都是桓帝之子,你若爭位失敗,大臣們寧可另選他人,也絕不會選我當皇帝……」
「你不相信有人的運氣就是好?」
「嗯。」
「請倦侯小心。」連丹臣躬身行禮,告退離去。
「她叫孟娥?」
「部曲士兵?」
韓孺子點點頭。
連丹臣將東西收好,卻沒有告辭之意,楊奉識趣地走出書房,等在門外。
「不是我!」東海王憤怒地說。
「嗯。」
「嗯。」韓孺子不置可否。
「如果她根本沒病,是在裝瘋呢?想爭位的人都被困在了京城,利用遇刺事件宿衛八營可以公開掌權……這麼說來,『廣華群虎』也可能是在欺騙譚家……」
「還不知道,但他接連被我打敗,憤怒之餘,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他知道英王去宰相府,也知道離府之後的必經之路,而且他想刺殺的未必只是英王。」
「以為有人要殺主人和東海王。」張有才小聲道。
韓孺子像木偶一樣聽從擺布,換過衣服、洗臉漱口之後,他更清醒一些,說道:「昨天你被嚇壞了吧?」
韓孺子稍稍鬆了口氣,馬上又生出不祥之兆,「毒鏢?」
韓孺子獨自坐在書案後面,一聲不吭。
「嗯,那也不夠策劃一起刺殺,那些人準備得很充分,絕非臨時起意。」連丹臣沒有繼續分析下去,恭恭敬敬地送上筆錄,請倦侯和楊奉分別簽字、蓋印。
東海王沉默了一會,「還有太后和崔宏,還有你的部曲士兵,都有刺殺英王的可能。」
「英王是太后薦舉的,卻沒有得到多少支持,現在想來,英王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以爭位者的身份遭到刺殺,給上官盛直接插手爭位提供理由。英王遇刺,我懷疑太后,冠軍侯也會,天下人卻不會,他們只看到太后支持的人受到傷害,以為幕後兇手就是我們這幾人。」
「杜穿雲應該沒事。」
「也就是說,知道英王出府的人沒有幾個。」
東海王嗯了一聲,將這個假設排除,「崔宏其實很有嫌疑,爭位的四個人當中,三人與崔家關係密切,只有英王是個例外……不對,英王的勢力最弱,崔宏完全沒必要除掉他……」
東海王一愣,怒氣稍平,「冠軍侯有嫌疑嗎?」
韓孺子糊塗了,看著楊奉,過了一會問道:「上官盛出面沒有?」
日上三竿,東海王沒像往常一樣跑來,司法參軍連丹臣登門拜訪。
「英王是突然拜訪,事先沒打招呼?」
「你膽子真大,敢獨自去追望氣者,那些刺客很可能是他的同伴。」
「朋友?」張有才顯出幾分憤怒,「有些話我不該說……」
「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