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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白橋夜襲

第二百四十三章 白橋夜襲

蔡興海正要開口,韓孺子拍馬上前,俯視站在地上的崔勝,說:「太傅手裡有一份聖旨,我怎麼會沒有?崔勝,別耽擱我的時間。」
外面的叫喊聲突然更加響亮,崔勝臉色一變,「怎麼回事?」
好在有留下來輔佐他的老將,事情雖然緊急,他卻已經弄清了大概事實,「北軍大司馬不是冠軍侯,是倦侯,據說他得到了皇帝的任命……」
崔勝笑逐顏開,「嗯,守住,一定要守住。」
周圍的南軍士兵都已成為俘虜,北軍正式佔據了整座白橋鎮,崔勝面如死灰,想好的質問忘得乾乾淨淨,猶豫一會才說:「北軍大司馬是冠軍侯,不是……不是……」
「守住白橋鎮乃主帥之功,末將奉命行事而已。」老將不只會打仗,也深諳為官之道。
「不對,太后與皇帝遇難,我父親率領南軍前去平亂,怎麼會有聖旨?」
「有道理,你做得很好,派人去通知我父親了?」
「呃……崔將軍的妹妹是倦侯夫人,倦侯不看僧面看佛面,總該顧及幾分親情。」
崔二公子騎馬躥了出來,擋住前路,興高采烈地喊道:「大哥,你要去哪?妹夫不在這邊。」
父親率軍過橋之後,崔騰給衛兵下達的第一條命令就是不要打擾他睡覺,反正有哥哥崔勝在白橋鎮掌軍,用不著他出面。
大公子崔勝奉父命留守白橋鎮,這時正召集眾將領商議對策。
蔡興海上前,「北軍大司馬在此,爾等行禮。」
「北軍很可能得到了支援,人數只怕不少於一萬,南軍有四萬人……」
崔勝帶頭衝出去,其他將領跟隨在後,都覺得事情要糟,如果只是北軍偷襲還好說,主帥的親弟弟明目張胆地鼓動投降,那就難辦了。
崔騰騎馬跑在倦侯身邊,一個勁兒地解釋:「妹夫,不是我不給你通風報信,實在是父親看得太緊,他把我當成犯人,派六名衛兵日夜看守……不管怎麼說,我沒實現諾言,是我的錯,可我勸降南軍,能將功補過吧?」
老將軍左右為難,正確的做法是拋下主帥,自己去其它營地調兵,或許還有機會奪回鎮子,可那樣一來,他卻要擔負棄帥之罪,就算將崔勝救出來,事後也很難解釋清楚。
「北軍大司馬駕到!」崔騰的叫聲傳來。
崔勝目瞪口呆,身後的老將軍說:「崔將軍,白橋鎮已經失守,趕快轉移吧。」
崔勝這才反應過來,「快走!」
「冠軍侯來了?」崔騰很驚訝。
「好好,你立了一功。」
韓孺子準備了完整的進攻計劃,一路從正面佯攻,一路從側翼直撲白橋,結果崔騰的幾嗓子讓他的計劃沒了用武之地。
老將軍也不明白,正要派人出去查看情況,一名軍官驚慌失措地跑進來,「不、不好了,北軍進鎮,已經佔領白橋。」
崔騰的酒勁還沒過去,腳步踉蹌,向前摔倒,順勢抓住一名衛兵的胳膊,「怎麼回事?匈奴人打來了?」
一看到弟弟,崔勝怒從心頭起,大步迎上去,「吃裡爬外的混蛋,丟了白橋鎮,看你怎麼去見父親!」
韓孺子沒理他,騎馬來到崔勝等人面前。
等到外面鼓聲如雷,崔騰猛地跳起來,原地跑了兩圈,嘴裏叫喊「衛兵」,自己套上靴子,衝出房間,一下子呆住了,整個白橋鎮已經亂成一團,士兵們沒頭蒼蠅似地亂跑,鼓聲來自鎮外,混雜著叫喊聲、馬蹄聲,好像有幾萬人在同時進攻。
這回輪到崔勝面紅耳赤了,他認得這個聲音,分明是自己的弟弟崔騰,不由惱羞成怒,「誰把他放出來的?」
「倦侯?莫名其妙,他不是……北軍有多少人?咱們多少人?能守住嗎?」崔勝發出一連串疑問,身為主帥,他一點主見也沒有,對麾下將士的數量都不了解。
崔騰歡呼一聲,「我一看北軍的進攻架勢,就覺得像你的風格,沒想到你真當上北軍大司馬了,接下來做什麼?去打匈奴人?上次我錯過了,這回我一定跟上。不對,咱們去京城,那邊正熱鬧……」
老將軍無奈地說:「既然是倦侯率兵偷襲南軍,那就去質問他為何背信棄義。」
白橋一失,連過河追趕南軍主力的通道都沒了,崔勝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拍案而起,衝著老將軍大怒道:「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嗎?白橋怎會失守?」
「啊?」崔勝臉色驟變,三千對一萬,那可是一點勝算也沒有,「趕快過橋去追我父親吧,還來得及嗎?」
崔勝快步趕上,崔騰急忙又跑。
「對,質問他……不會惹怒他吧?他在碎鐵城的時候,對手下可是冷酷無情。」
「咱們佔優,肯定能贏。」崔勝鬆了口氣。
老將軍看了一眼身邊的主帥崔勝,暗自嘆口了氣,終於認輸。
崔勝臉色更白,崔宏接到一份免職聖旨,崔勝是極少數知情者之一,他開始相信倦侯真有聖旨了,心中慌亂,雙腿不由自主地彎曲,最終跪在地上,他一跪,其他將領再不猶豫,也都跪下投降。
外面傳來一個更響亮的聲音,比南、北兩軍的叫聲還響,「投降啦!投降啦!崔將軍有令,南軍投降!全體投降!恭迎北軍大司馬!」
「將軍勿憂,南軍三千人雖然不多,足以抵擋一陣,我已經派人去各營調兵,最快的一個時辰就能趕到,天亮之前,能夠聚集到至少一萬人,堅持得越久,對南軍越有利。」
「沒有白橋,怎麼過河?」崔勝就像昆蟲一樣,能看到的唯一光源就是父親率領的南軍主力,河倒是不寬,可剛剛化凍,有水有冰,他肯定過不去。
老將軍面紅耳赤,「我、我……末將出去看看……」
崔二公子的酒品、賭品都一般,幾名衛兵對此早有體會,因此盡量讓著他,想方設法地灌酒。這一招成功了,天還沒黑,崔騰昏昏睡去,衛兵們嘆著氣,將桌面上的散碎銀兩收走,崔二公子賭品不好,卻不在乎錢,事後從來不追問銀子去哪了。
「陛下與太后親傳聖旨,封倦侯為北軍大司馬。」蔡興海道。
「不是過河,去其它營地,還來得及調兵遣將,奪回白橋鎮。」
眼看著兄弟二人離主街越來越近,十幾名將領與衛兵面面相覷,全都看向老將軍。
崔勝抬頭望去,只見一群騎兵舉著火把,簇擁著一人正向自己馳來,咳了兩聲,盡量保持鎮定,琢磨著待會如何質問。
韓孺子沒什麼特別感受,旁邊的崔騰卻是熱血澎湃,看著倦侯,心裏突然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妹夫應該當皇帝。
白橋鎮不大,外面的北軍已經衝到鎮子邊緣,正與守軍對峙、碰撞,還沒有發生直接戰鬥,只是喊聲比較響亮。
「南軍四萬人分駐不同營地,白橋鎮只有三千人。」
老將軍看著北軍來來往往,很快估摸出準確數字,原來還是駐紮在外面的那幾千人,並無奇兵支援,心中大為後悔,他若是再堅定一些,只憑鎮子里的三千南軍,也不至將要害之地拱手讓出。
「唉,崔將軍在此……咱們同甘共苦吧。」老將軍帶頭,一行人去追趕崔家兄弟。
「北軍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冠軍侯不是在京城爭位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崔勝也是不知所措。
「找我哥哥!」崔騰只能想出這個辦法,拔腿就跑,幾名衛兵緊隨其後,他們的職責不只是保護崔二公子,還得哄他開心、監視他的去向。
可覺不能一直睡下去,一個晚上就膩了,天亮之後,崔騰叫進來衛兵,一塊喝酒、賭博,總算找到一點樂趣。
等到崔勝反應過來,前後左右都已經是北軍士兵,北軍忙著佔領白橋,還沒有注意到他,崔勝原地轉了一圈,心中驚恐再度佔據上風,向追上來的老將軍道:「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你還有辦法嗎?」
崔勝眼都紅了,拔刀去追弟弟,可他只有兩條腿,崔騰卻是騎馬,調頭就跑,幾步之後又停下來,轉身道:「大哥,你不是來真的吧?傷著我,就算父親不說什麼,母親和老君……」
白橋鎮就一條主街,崔勝眼睜睜看著大批北軍騎兵正馳往白橋,離他只有幾十步遠,還有一些北軍分成若干隊,在鎮子縱橫馳騁,將南軍分割包圍。
崔勝身邊只有十五六人,護著他尋找馬匹,準備從鎮子邊緣繞行,去往另一處軍營。
「倦侯是自家人,把白橋鎮交給他,怎麼算是丟?再說你是主帥,要說去見父親承擔責任,也是你吧。」
衛兵茫然地搖頭,「不是匈奴人,是北軍,說是北軍大司馬來了,要咱們投降。」
「嗯,記你一功。」韓孺子表面上冷淡,似乎不將崔騰當回事,其實是小心應對,過於冷漠,崔騰會發怒,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過於親近,崔騰又會沒上沒下,韓孺子選擇了微妙的中間態度,才能勉強馴服崔二公子的驢脾氣。
「派了。」
衛兵不知該怎麼回答。
京城的傳聞已經讓南軍將士心慌意亂了一整天,北軍突然反目,更令眾人一頭霧水,士氣低落,崔二公子人人認得,他一喊投降,三千將士立刻放下兵器,倒是免去一場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