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高人相助
「你相信？」崔騰抬頭問道。
「笨蛋。」東海王對崔騰從來不客氣，「你自己也說了，沒有洛陽，單守敖倉很難，上官盛哪有時間放糧收買人心？他就是要毀糧，令大楚一時無糧可用，流民得不到救濟，會越來越多，然後……」
韓孺子能望見雄偉的城牆和牆外大片的營地，遠遠看去，好像有四五萬人，但是排列雜亂，毫無章法可言。
韓孺子揮手將崔騰攆開，「瞿先生莫怪，他就是這麼魯莽。」
自己的主意沒被接受，崔騰不太高興，嘀咕道：「辛苦攻佔敖倉，就為毀掉裏面的糧草？我才不信。」
「正是來告訴陛下先不要關注洛陽，可惜路上坐騎遺失，臣雙腿軟弱，走得不快，還好在這裏遇到陛下，沒有耽誤大事。」
函谷關歷史悠久，歷朝歷代都有加固，經過種種天災人禍的考驗，屹立至今，上官盛亂軍放的那把火，遠算不上最嚴重的傷害，又得到了及時撲滅，只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與經久不散的煙味。
韓孺子帶領衛兵讓到路邊，讓大軍繼續前行，然後對送信騎兵說：「帶他過來。」
東海王從小住在崔府，被當成一家人看待，這時再聽起來卻有幾分刺耳，東海王矜持片刻，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皇帝最擔心的不是上官盛和幾千名宿衛軍，而是流民，那可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麻煩，一著不慎，後患無窮。可安置流民就得用糧……」
柴悅大吃一驚，「陛下怎可親身犯險？若有萬一，臣等死不足以贖
旁邊的東海王騎在馬上冷笑。
「臣國子監博士瞿子晰拜見陛下，吾皇萬歲。」
「洛陽還能堅持一陣，但陛下此時前去救城，於事無補，反而會助長後患。」
崔騰被說得啞口無言，韓孺子跳下馬，迎上前去，笑道：「京城一別多日不見，朕要趕往洛陽平定上官盛之亂，瞿先生連夜趕路，又是為何？」
柴悅眉頭微皺，「我派人向城裡發出訊號，一直沒得到回應，不知是什麼原因。」
一向魯鈍的崔騰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東海王不由得一愣，隨後惱羞成怒，哼哼幾聲，沒敢發作。
韓孺子又一次星夜出發，穿城而過時忍不住想，如此堅固的一座城池，敵人就算擁有百倍的兵力優勢也未必能一舉攻克，何以主帥一亡，就輕易落入敵軍之手？刺客不可能有這種威力，中間肯定還發生了什麼。
「當然。」
他的敵人已不再是性格暴躁、有勇無謀的上官盛，而是另有其人，此人不僅在京城盜走了太祖寶劍，還為上官盛出謀劃策。
韓孺子再無猶豫，轉身上馬，命人給瞿子晰主僕送馬，並傳喚軍中將領，一塊在路邊議事。
「哦，我明白了，流民多，盜匪就多，盜匪多就得派兵剿滅，天下大亂，上官盛就安全了。」
「馬匹兩三千，兵甲倒是充足，我得到消息說，亂軍之中真正的流民不多，大部分是各地的盜匪，他們好像早就知道要進攻洛陽，幾天前
城外的亂軍倒是發起過一次進攻，被打退之後，沒再過來挑戰。
前方突然出現一陣喧嘩，很快結束，一名騎兵過來，向皇帝道：「陛下，前方有人攔駕，聲稱要見陛下。」
根據後方送來的消息，頂多還有半天，崔宏就能趕到。
韓孺子與瞿子晰交往不多，倒是有過一次唇槍舌劍的激烈交鋒，想了想，搖頭道：「不會，瞿先生不是這種人。」
崔騰撓撓頭，看了一眼遠處的皇帝，向東海王笑道：「崔家數你最聰明，快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與北方的滿倉一樣，敖倉也是一座專門儲糧的城池，地處中央，位置比滿倉更加重要。
他守在城門外觀察了一會，韓星手下的將士雖然不如南、北軍精悍，可也都是從邊疆以及各地調派的正規士兵，絕非一打就散的烏合之眾。
「等亂軍營地升起炊煙時發起進攻，此戰必勝。」韓孺子信心十足，雖然還不清楚上官盛身邊的高人究竟是誰，但他相信，這位「高人」與望氣者一樣，更擅長故弄玄虛，卻不懂得如何打仗。
函谷關離洛陽不是特別遠，韓孺子率兵五千，後半夜出發，清晨時休息一次，隨後馬不停蹄，于當天下午望見洛陽，身後的士兵只剩三千多人。
瞿子晰搖頭，「非也，上官盛東逃之意不會改變，他佔據敖倉並非搶奪糧草，很可能是要毀掉糧草。」
韓孺子再度出發，這回稍稍加快了行軍速度。
柴悅不再多說，「既然
果然是瞿子晰，風塵僕僕，身邊只帶一名僕人，連馬都沒有，看樣子步行了很長一段路，一看見皇帝，就推開押送的士兵，展開雙臂，緩緩彎曲合攏，然後躬身行禮，卻不肯下跪。
正是因此，柴悅才沒有急於進攻，他只有五千人，若能得到城內駐軍的幫助，勝算會更大一些。
韓孺子臉色微變，附近的崔騰忍不住又走過來，「書生只會空談，當兵的都知道，敖倉難守，必須先佔洛陽，方可再據敖倉。上官盛就算真的攻下敖倉，那些糧草一時半會他也運不走，陛下馳援洛陽才是正道。」
越是隱藏的敵人，越要步步緊逼，好讓對方露出真容，可柴悅的五千人馬遠遠不夠，而且他的威望不足，未必能取得洛陽守軍的支援，韓孺子越想越不安，因此要連夜追趕。
崔騰跳上馬，靠近東海王，低聲笑道：「所以你當不了皇帝呢？你想的是逆賊，妹夫想是的天下。」
瞿子晰樣子雖然有些狼狽，說話時仍不失名士風度，不緊不慢地道：「陛下星夜行軍，必有非常之事，臣以軍禮相見，正合禮儀。」
「直到擊敗上官盛。」韓孺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聽說函谷關失守之後，沒有立刻出兵，整整浪費了三天時間與大臣商議對策、做各種準備，以至於貽誤戰機。
柴悅已經選好地方紮營，正在打探敵情，準備次日進攻，對皇帝的迅速到來，又一次感到驚訝。
「那只是權宜之計，各地執行不一，上官盛還能招聚大量流民進
「再亂下去，流民和盜匪就更分不清了。」韓孺子越發確信上官盛獲得了高人指點，於是將瞿子晰的猜測告訴柴悅。
崔騰也跳下馬，不耐煩地說：「你這個人說話好不啰嗦，到底怎麼回事，直接說不就得了？非得讓陛下開口詢問嗎？」
瞿子晰看著崔騰的身影走開，似乎有什麼想法，最後卻只是點點頭，開始說正事：「臣從洛陽而來，一路上見到不少流民與盜匪，都是聽說消息之後前去圍攻洛陽，以為能分一杯羹，可上官盛麾下的宿衛軍卻沒有多少。依臣所見，圍攻洛陽乃是惑敵之計，上官盛的真正目標是更往東一些的敖倉。」
「不是早就開倉放糧了嗎？」崔騰插口道。
「亂軍大概七八千人，分成三十多營，少則數百，多則上千，環繞宿衛軍營地。」楚軍營地建在一座小山上，柴悅登高指示。
韓孺子已經詢問過，可這些士兵也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潰散，在所有人的記憶中，自己都是跟著別人跑的，找不出始作俑者。
「亂軍的兵甲、馬匹如何？」韓孺子又問。
「我的士兵急行一天，沒法再走遠路，待會就由我率軍衝破亂軍營地，為你開路，你率本部五千人馬直趨敖倉，無論如何不能讓上官盛毀糧。如果上官盛布下陷阱——」韓孺子必須考慮到這種可能，「望你能多堅持一會，明天一早，我會率領洛陽守軍，可能還有崔宏的大軍，前去敖倉支援。」
「洛陽怎麼了？」韓孺子吃了一驚，以為洛
韓孺子追上前頭部隊，崔騰坐在馬匹上打晃，東海王哈欠連天，「陛下，這是要跑到什麼時候啊？」
「上官盛肯定是這麼想的。」東海王瞧了一眼遠處的皇帝，壓低聲音道：「這一招也就對他好用，換成我，才不管什麼流民，直撲上官盛，首惡既除，流民自然老實，剩下幾伙盜匪有什麼可怕的？」
「上官盛的確不在洛陽城外。」柴悅回頭看了一眼，瞿子晰沒有跟來，柴悅低聲道：「我聽說過瞿子晰這個人，在讀書人當中名聲很高，為人孤傲，常常自詡為天下無雙的謀士，會不會……就是他在幫助上官盛？」
崔騰看得不高興了，怒道：「平民百姓不知禮節也就算了，國子監博士怎麼也敢見駕不跪？」
由於馬匹嚴重不足，韓孺子只能帶走將近兩千人，加上原有的士兵，共是三千人馬，剩下的都留在城內，指派將官，布置的任務只有一項，等候大將軍崔宏的到來。
連柴悅都變得瞻前顧後，韓孺子有點理解大臣們的謹小慎微了，那些「習慣」有可能意味著他們真將寶座的人當成皇帝看待了。
「有名字嗎？」韓孺子很意外，他一路急行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躲避「攔駕」，沒想到在關東、在這樣一個深夜之中，還有人在路邊阻攔。
騎兵想了一會，「曲……瞿什麼？他說話太快，我沒聽清。」
「城內什麼情況？」韓孺子問，洛陽城似乎還很穩定。
崔騰再次撓頭，「那上官盛更不應該毀糧了，用敖倉之糧籠絡流民、壯大勢力，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