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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利欲熏心

第三百九十一章 利欲熏心

利欲熏心,五名商人初時還有些膽怯,被韓稠一番鼓勵與勸說,膽子全都大起來,決定公開向皇帝要債。
韓稠鬆開手,繼續道:「傳言說皇帝手裡有一份名單,許多商人的名字都在上面,誰敢去向少府要債,就會被抓起來,栽以重罪,到時候別說是錢,連命都得搭進去。」
韓稠上任幾個月,無比懷念洛陽的生活,雖然河南尹的品級比宗正卿要低,卻是實實在在的地方大員,說是一郡的土皇帝也不為過,尤其是洛陽,一城所聚的財富就比六七個普通郡還要多,躺在金山銀山上治理河南郡,何等的愜意自在?
幾人點頭。
「在外面可別提我的名字,我畢竟是官,是宗室重臣,皇帝若是知道我參与其中,我完蛋,你們也都跟著抄家滅族,明白嗎?」韓稠厲聲道。
「就是至交,生死之交,韓大人暫離洛陽,咱們這也算是貧賤之交了,哈哈。」
他們之所以來找韓稠,不只是因為相熟,更因為韓稠也有一大筆錢通過商人貸給了流民,肯定也想收回,起碼不想受太大損失。
「聽說過。」
「其實這事倒也簡單,據我所知——」韓稠特意強調這四個字,但是不說從哪得知,目光掃過五人,「皇帝沒想賴掉所有欠賬,咱們洛陽的商人是少府重點防範的目標。」
「新換了一位大人,據說是暫時的,朝廷可能還會再換。唉,怎麼說呢,不太會做事,更不會做人,耽誤大家不少生意。韓大人,別說人情冷暖,其實大家都盼著您回洛陽,比兒女盼望父母還熱切哩,只是對這邊的門路不熟,輕易不敢登門,所以才委託我們兄弟幾個過來探探路。」
韓稠讓五人起身,又給他們出了許多主意,總之要爭取天時、地利、人和,趁著太後娘家人進京、一片歡騰的時候,集合起來一塊去少府要債,給皇帝一個措手不及,同時還要造勢,當天要讓滿城皆知,逼少府立刻解決問題。
五人互相看了幾眼,向韓稠磕頭,「我們都聽韓大人的。」
「多條路總是好的。」一人道。
「那可是一大筆錢!不要的話損失慘重,以後連生意都沒法做了。」幾人明白韓大人的意思,苦著臉哀求不已。
「洛陽怎麼樣?」韓稠正色問道,好像整座城都是自己的家,被迫離開,心懸難忘。
他們相信韓稠,畢竟韓稠也有一大筆錢陷在「皇債」里,不至於欺騙他們。
韓稠冷冷地盯著對方,「說得好聽,你們失敗不至一次了,這還什麼都沒做呢,就有一個人落網。」
宗正府也是一塊靶子:有好事,那是皇恩浩蕩,有壞事,那是宗正府秉公執法,或者歪曲了皇帝的本意,前者得罪宗室子弟,後者得罪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
「你們就沒想過放棄這筆債?」韓稠淡淡地說,受冷落這麼久,怎麼也得懲罰一下這些商人。
五人離椅,一塊跪在地上,「我們都是洛陽商人,跟韓大人一塊水裡來火里去……」
「你們聯合洛陽的商人,去把其他商人的欠條都買過來,給他們五成的錢也就夠了,我相信,沒幾個人能拒絕。」
「這就跟美女一樣,誰會嫌少呢?韓大人,洛陽又來了幾位天香國色,我們買來了,今晚就能送進府里。」另一人更了解洛陽侯的品行。
宗正府是個聽上去很有權勢實際上無所作為的衙門,長官宗正卿位居從一品,只比宰相低半級,地位卻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真正的宗室至親基本都會封王,不可能再去宗正府任職,也不會接受宗正府的管理,普通的宗室子弟也各尋靠山,對宗正府表面尊重而已。
韓稠聽夠了,將手一揮,「行了,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給你們出個主意,你們也真是愚笨,擺在眼前的路有好幾條,一條也沒看到?」
傳言洶洶,誰也不知道那份名單上都有哪些名字,更不知道皇帝掌握了多少證據,但是做賊心虛,沒人敢去嘗試,就連那些正常借貸的商人,也被嚇得人心惶惶,進京之後一直在觀望。
「明白明白。」五人連聲道。
僕人露出微笑,「大人莫急,他們或許已經到了,跟我一樣,躲得好好的。」
這裏更像是一座孤寂的藏書閣,保存著龐大的宗室譜籍和冊封文書,極少會被用到,仍會得到萬分小心的看守,以備不時之需。
「雲雄」笑而不答。
韓稠笑了一聲,「富貴險中求,這回我可是冒了最大的風險。雲雄,你的真名叫什麼?」
「此話怎講?」
但這話不能明說,商人們只好哀求,心裏其實明鏡似的,韓稠肯定比他們還急。
韓稠也對自家陷在裏面的錢隻字不提,咳了一聲,說:「關於那份名單的傳言,其實對你們有好處。」
五人滿意地告辭,鬥志昂揚,接下來他們要遊說相熟的其他商人,用低價收買欠條的方式將其他商人排擠出去。
「如今外戚比宗室值錢。」韓稠的話中不能不帶酸意,「迎親的排場超過了諸侯入京,嘿,也不知這是哪的規矩。總之朝廷要重賞王家,戶部出一部分,少府出另一部分。」
「韓大人,我們這不是來了嗎?不僅來了,還要與大人商量大計呢。」一名客人諂笑道,他們五人算是商人的領袖,今天特意來拜訪韓稠。
幾名客人與韓稠很熟,揀他愛聽的話儘力奉承,真正有說服力的是一張紙,上面用蠅頭小楷寫滿了一項項的禮物,就算是泥佛也能被打動,何況一個活著的洛陽侯?
「可我們也成功了不至一次,至於被抓之人,小魚而已,無礙大局。」
幾人同時點頭,少府就是他們此次進京要債的目標。
「為了遣返河南郡的流民,我們當時可是花了不少錢,還有其它地方的商人,也都響應朝廷號召,出錢出力,約好秋後收帳,如今期限早過,上千商人齊聚京城,可是該怎麼要這筆債呢?」
「人情冷暖啊。」韓稠的臉瘦了一圈,皮膚有些鬆弛,四肢更顯纖細,肚子卻還是那麼大,他向廳里的幾名客人發出感慨,「韓某自問,在洛陽之時從未虧待過南來北往的任何一位商人,拿大家當朋友,推心置腹,有求必應……唉,一朝辭官,立刻門前冷落。諸位,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大家如此嫌棄?」
「也就你們還記得韓某,咱們算是至交了吧?」
那人苦笑道:「哪敢啊,一是怕韓大人不滿意,二也是怕自家的母老虎,所娶非人,我可沒有韓大人的這份福氣。」
「皇帝想賴一部分債、還一部分債,可傳言把所有人都嚇住了,前去少府領錢的商人迄今寥寥無幾,對吧?」
韓稠搖頭,伸出右手,「這是皇帝想賴的債務。」伸出左手,「這是皇帝準備還的債務。」然後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皇帝要麼全賴掉要麼全償還,他若是全賴掉,你們就可以給皇帝揚名了。」
見幾人還沒醒悟,韓稠皺起眉頭,大聲道:「少府有錢重賞外戚,沒錢還債嗎?王家人進京當天就是你們要債的良辰吉日,宮裡若是還顧及臉面,就不會拒絕還錢。」
一名僕人悄悄進來,卻沒有做僕人該做的事情,而是走到大人面前,問道:「他們可靠吧?」
五人目瞪口呆,半天沒敢回應,韓稠笑道:「你們啊,人笨不說,膽子還小,偏偏又貪財。有什麼可怕的?法不責眾,皇帝正在剿匪,派往雲夢澤的官員都以安撫為主,所謂『只抓首惡不及其餘』,從這兒就能看出皇帝的手段。他若真想收拾天下的商人,早在洛陽就會動手,斷不會拖到現在。皇帝在嚇唬你們,只要你們團結一致,皇帝就得讓步,他現在最怕看到的就是有人鬧事,所以你們必須做出不顧一切的架勢,唯有如此,才能要回自己的錢,否則的話,各回各家,賣房賣地去吧。」
五位商人領袖大喜,連連點頭,但心裏還是不踏實,一人笑道:「韓大人剛才明明說眼前有幾條路的,這才一條,還有什麼路,一塊說出來吧。」
五人面露茫然,「就算只花一半的錢,這可又是一大筆啊。」
最後說到了問題上。
韓稠一個人在客廳里喝茶,突然冷哼一聲。
韓稠果然露出笑容,突然一把抓住說話者,「不是你們已經嘗過的次等貨色吧?」
韓稠神情大悅,笑罵道:「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兔崽子,無事不登門,登門必有事,說吧,什麼事?你們忘恩負義,韓某卻看重往日的情義,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幾人大喜,諂媚之詞如潮水一般從嘴裏湧出,韓稠笑納,又有幾分洛陽時的感覺,等對方想不出新詞,他說:「慈寧太后的娘家人七天後到京,這件事你們知道吧?」
「一條還不夠?」韓稠斥道,佯裝不滿。
「可靠?商人都不可靠,但是為了錢,他們比誰都可靠,你放心就是。我這裏很安全,但你也不要亂走。還有,你的人什麼時候到?」
五人齊刷刷地在腿上拍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說:「我們怕的就是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