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鋪路
東海王收起笑容，含糊問道：「東海國那邊怎麼樣？」
「他還在獄里吧？」
韓孺子想了一會，搖搖頭，「監獄對他挺合適。」
東海王心裏鄙視她，臉上卻掛著微笑，「陛下什麼也沒說，我只是一猜。」
東海王笑道：「晚飯該準備好了，大姐隨便吃點吧，算是為你接風洗塵，等苗援回來，我們再聚。」
平恩侯夫人也收起笑容，「太監景耀在東海國，他現在為陛下打探信息呢，可是孤立無援，外人不了解底細，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真原諒了他，所以不願提供幫助，我幫了他一把，讓他能夠順利執行任務。」
「誰說不是？可我瞧主將邵克儉不像是能立大功的人，陛下也沒怎麼看重他，所以沒給太多士兵。楊奉怎麼樣？他也在雲夢澤，大家都說他是陛下最信任的太監，是雲夢澤剿匪的真正大將。」
「他不是不想當官嗎？」
韓孺子說：「是朕將他外派出去的。」
東海王想了一會，搖搖頭，「我了解楊奉，那是個不好對付的人，你讓苗援討好他，他轉頭就會事無巨細地轉告給陛下，適得其反。」
兩人又聊了一會，東海王告退，由此猜出皇帝的心事，預見卓如鶴前途無量，可他不能親自去討好大臣，譚家人遠在東海國，又都沒有官職，一時指望不上，只能望洋興嘆。
羅煥章驕傲得有些瘋狂，不宜為官，更當不了宰相。
翰林院也不敢什麼都不做，他們收集到許多有用的材料，派一位老學士慢慢整理，東海王與太監花
韓孺子對羅煥章印象深刻，「這麼驕傲的人，居然相信望氣者的鬼話，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韓孺子笑道：「別緊張，朕問的是從前，不是現在。」
夜裡上床之後，東海王受到一番「酷刑」，一邊向譚氏求饒，一邊將前因後果全說一遍，只是不提復讎之事，最後道：「我現在不能直接出面，你們譚家遠在天邊，也不好拋頭，只能先藉助平恩侯夫人鋪路……」
「好兄弟猜得總是很准，活神仙嘛。」平恩侯夫人想不出更多的吹捧詞彙。
「我是立了功，可我畢竟是婦道人家，陛下與慈寧太后頂多感謝我，不可能給我封賞……要是有辦法能將這些感謝移到援兒身上就好了。」
平恩侯夫人咧嘴而笑，她也覺得這一趟去得很成功，「我現在就擔心一件事。」
「他們沒發現，這人是燕朋師從海上抓來的俘虜，自稱是海盜，同夥也沒泄露他的身份。景耀獲准巡監之後，一眼就認出了那人的身份，借口說要帶十名海盜回京，將那名侍衛領了出來。」
平恩侯夫人的兒子苗援正在雲夢澤剿匪，是一名小小的參將。
平恩侯夫人臉色一暗，「那怎麼辦？就讓我兒在軍中白受苦？」
「陛下被困晉城之時，許多大臣表現突出，日後的前途都不小，其中一位現在雲夢澤為官，剿匪事成之後，他必然大獲封賞，前途比別人
東海王向皇帝指出這幾人，「這也是慣例了，太子少傅有機會當宰相，太子冼馬至少是六部尚書之一……東宮官屬基本上就是一個冗餘機構，頭幾年還好，一旦時間久了，老皇帝又已衰老，這幫人免不了會變得張狂一些，自以為很快就能平步青雲，結果卻惹來眾怒。唉，多少太子最後毀在周圍的官員身上啊。」
「還有一個人，最後立下的功勞肯定比將軍要高，但又不是那麼難以結交。」
「剿個匪能立多大功勞？總共才派去幾千士兵，我兒連主將都不是，功勞分配下來，到他手裡剩不下多少。」平恩侯夫人略帶怨氣，覺得兒子屈才了。
前後變化並不大，與韓孺子不同，桓帝是武帝選中的最後一位太子，登基之後必須秉承父志，輕易不能更改武帝的命令。
平恩侯夫人笑得比盛開的花還要燦爛，「要不說好兄弟聰明呢，你一句話頂我們這種人十年苦熬啊。」
「無妨，她只要能惹事就行，到時候陛下自會需要我的幫助。」東海王希望惹出的事情越大越好。
「侍衛？」
「嘿，羅煥章是讀書人，卻有勛貴世家的傲氣，他是不願當小官。母親對我說過，像羅師這種人，起步就得是三品官，三五年就得官至極品，否則的話，留不住他。」
「然後呢？」東海王追問道。
平恩侯夫人客氣了幾句，沒有告辭的意思。
「哦？」東海王已經不感興趣，只想敷衍一下。
「應該是，陛下不會要將他放出
卓如鶴就是桓帝選中的未來宰相？韓孺子有點意外，還有一點小小的失望，他對卓如鶴印象很好，也願意重用此人，卻看不出他有宰相之才。
東海王一愣，隨後明白過來，是慈順太后將卓如鶴等東宮舊臣逐出京城，那時皇帝還是傀儡，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
東海王明白其中的真實原因，對皇帝說：「陛下登基之後，一直沒有表露對先帝的確切態度，翰林院拿不準思路，所以想盡辦法拖延，估計沒有十年八年，武帝紀是沒法定稿了。」
兩人彼此客套，譚氏一旁笑道：「這麼晚了，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吃頓飯，要不然人家還以為我這個王妃不懂禮貌呢。你們姐弟倆聊著，我去安排廚房。」
「嗯。」東海王不關心景耀，只關心上官太后的罪證。
「嗯，宮裡的侍衛，一直被關在東海國的監獄里，景耀將他帶回京城，此刻也在路上。」
平恩侯夫人苦思片刻，「卓駙馬？」
「哪位大人？好兄弟是不是從陛下那裡聽說什麼了？快告訴我。」平恩侯夫人雙眼一亮。
「一名侍衛。」
但桓帝還是按自己的心意任命、提拔了幾位官員，他們之前大都在東宮任職，輔佐太子多年，功不可沒，並且深得信任。
平恩侯夫人提前幾天從東海國回來，特來看望表弟，送來不少禮物，正與王妃譚氏相談甚歡，看到東海王進屋，立刻起身熱情地迎上來。
韓孺子收起表單，問道：「如果你當皇帝，會選誰當宰相？」
到家時天已經黑了，沒想到家裡還有客人。
「侍衛怎麼會……哦，是孟徹帶走的。」東海王恍然大悟，孟徹當初逃離京城的時候，帶走了十幾名侍衛，這必然是其中一位，「東海國一直沒發現？還是有意隱瞞？」
「擔不起，我不過看在親戚的份上多說幾句，事情都是你一個人做的，與我無關。」東海王不敢領功。
東海王臉色一變，「陛下，我可……」
東海王心中一動，「大姐說得也是，立功這種事，既要看自己的本事，更要看上司的本事，上司功高，下屬分到的自然也會多一些。」
東海王臉色稍緩，笑得還是有些僵硬，「當時只想著當皇帝以後的威風凜凜，沒想過太具體的問題——應該是羅煥章吧，他是我的老師，愛管人，也擅長管人，當時崔府里的人都挺怕他，連舅舅崔宏也對他客氣三分。」
東海王也看到了，「卓如鶴是駙馬，想必深得武帝信任，派去教導先帝的。瞧，先帝也挺重視他，登基第一個月就讓他去戶部當侍郎，第二年調去工部當侍郎，才半年就當了上尚書，咦，他一直是工部尚書，什麼時候變成弘農郡守了？不僅外派，還貶職了。」
韓孺子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卓如鶴原來是東宮官員。」
東海王吃了一驚，瞥了一眼譚氏，臉上堆出笑容，「大姐什麼時候回來的？」
「然後……我就不知道了，景耀感謝我的幫助，才肯透露這麼一點信息，更多的事情他不敢說，但是我猜這名侍衛肯定能供出孟徹，還
「結果還真讓景耀找到了。」
「我瞧她可不是知恩圖報之人。」
桓帝在位時間不長，事迹也不多，帝紀編纂應該比武帝朝容易得多，負責此事的翰林院卻遲遲沒有展開，理由是武帝的材料浩如煙海，牽扯了幾乎全部人力，只能等一段時間才能開始新工作。
譚氏帶著丫環離開，平恩侯夫人笑得更歡，「好兄弟，你可真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哪。」
早有傳言說桓帝之死與慈順太後有關，卓如鶴這批東宮出身的官員，當然不受太后喜歡。
東海王勉強笑道：「恭喜啊，你這一去，結識了王家人、助景耀發現重要犯人，必能同時討得慈寧太后與皇帝的歡心。」
「就這些？」東海王當時出的主意可不是討好王家人，而是查找上官太后的罪證。
「她原來用這一招討好武帝時的大臣。」東海王平淡地說，越是在皇帝面前，他越要掩藏復讎之心，補充一句，「大概也是有點害怕先帝身邊的人。」
「那是那是，援兒可是你的外甥，應該多親近。」平恩侯夫人還在琢磨卓如鶴為什麼會更有前途。
「找到什麼？」
東海王笑得更加尷尬，當初被望氣者蠱惑的人不只是羅煥章，東海王與整個崔家都信之不疑，以為帝位唾手可得。
「等苗援在雲夢澤立功，自然加官晉爵，用不著你操心。」
「我見過王家人，相處不錯，他們很感激我，明天我會進宮面見慈寧太后，替王家人說幾句話，免得親人初次相見時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