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拜求請
經過幾次反覆奪位，得罪東海王的大臣太多，沒人再敢支持他當皇帝。
慈寧太后從轎子里走出來，抬頭望了一眼巍峨的太廟大殿，輕嘆一聲，「皇帝尚在，我就已經不能進入太廟，只怕這是最後一次看它，以後再沒有機會了。」
她只懂救勢。
「宗室子弟眾多，應該選誰？」
「你有三個兒子。」慈寧太后冷冷地說，沒有跪拜，沒有祈請，「死了一個，還剩兩個，我知道你偏心，但你別想著讓三個兒子接連當皇帝，我兒若是醒不過來，你會失去全部兒子，一個不剩。」
首先，她在廣華閣里召見宰相申明志。
上官太后微笑一下，「你真幸運，還有仇可報。」
慈寧太后抬起頭，「難道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皇帝昏迷不醒？他若是……我可怎麼活啊？」
慈寧太后恭恭敬敬地磕頭三次，再道：「我兒自幼喜歡太祖的故事，他是太祖的子孫，夜以繼日地操勞，只為保住韓氏江山，太祖若天上有靈，請您分辨忠奸，救拔我兒脫離苦厄。」
上官太后望著前方，輕聲道：「你知道該怎麼做，辦法都是現成的，誰也想不出新意，我不能，你也不能。」
「救自己和報仇是一回事，皇帝若有萬一，而你無權無勢，拿什麼報仇？」
慈寧太後點點頭，繼續問道：「英王乃武帝幼子，可否？」
申明志低頭，不敢接話。
慈寧太後起身行禮，慢慢向門口退去，最後說出一句，
「遵旨。」得到太后的明確回答，申明志放心了。
祭官嚇得面如土色，這麼大的罪名他擔待不起，急忙跪下磕頭，恭請太後進殿，但是仍不開正門，只開偏門。
慈寧太后思忖片刻，「絕不能讓東海王繼位。」
「京城傳言洶洶，韓宗正並非唯一受到懷疑的人，可是並無實據，太后若以此判斷忠奸，只怕朝中多半大臣，包括臣本人，都不可用。」
「嗯，現在可以想一想了，就算別人不想，你是宰相，也該提前有所準備。」
拜過神佛，她仍然覺得不夠，又去往偏東南的太廟，要向韓氏列祖列宗尋求幫助。
「問我沒用，得問大臣，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交易，最終要選一個雙方都滿意的人，你的兒子能當皇帝，表面上是我的選擇，其實得到了大臣們的默許，他們當時對崔家十分忌憚，不願看到他們更加強大。」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她才起身，慢慢後退，十幾步之後轉身，向外走去，突然止步，看向一邊的桓帝牌位，那是她的夫君、當今皇帝的父親，她之前也供香了，卻沒想過要向他求助。
慈寧太后連提三人，都被宰相否決，她沒有生氣，反而踏實不少，只要不是這三人繼位，她與大臣之間的障礙就少多了。
慈寧太后一開始小聲嘀咕，慢
太監搖搖頭，表示沒有變化，皇帝仍在昏迷中，慈寧太后沒說什麼，上轎，「慈順宮。」
這一趟下來，幾名抬轎的太監累得腰酸腿疼，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等了一會，上官太后說：「生死由天，誰也不能干涉。你該怎麼做？如果是想救皇帝，你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待奇迹發生，如果你想救自己，有些事情倒是可以做了。」
「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慈寧太后跪在地上，伏在上官太后膝上抽泣，仍是一名犯了錯誤的侍女。
申明志稍鬆口氣，他這時最怕遇到不講理的太后，馬上回道：「太后請放心，楚軍已有萬全之策，必將雲夢澤群匪全殲。」
慈寧太后在慈順宮裡總是保持謙卑，即使被封為第二位太后，也未失禮數，除了極少數正式場合，從來不敢與往日的主母並列。
在皇宮西北角的寺廟裡，慈寧太後面對純金佛像祈禱了一柱香時間，隨後轉往東北角的道觀，向三清像乞求平安，絲毫不以奔波為苦。
慈順宮裡的上官太后不是神仙，也不是御醫，對救人一無所知。
「宗正卿韓稠。」
慈寧太后臉色一寒，「
慈寧太后長嘆一聲，「好吧，明天上午，請申相與韓宗正再來一趟廣華閣。」
「城裡肯定沒有了，目前已經抓捕到一千三百餘人。」
慈寧太后從祭官手裡接過燃香，親自插進每一座牌位前的銅爐里，然後跪拜默祝，最後跪在正中間的太祖牌位前。
申明志思忖良久，「臣真的想不出合適的人來，可是朝中有一人，論資歷，比臣更了解宗室，論親疏，比臣更近，或許能為太後分憂。」
「當然不能，大臣也不會同意。」
「全憑太后做主，臣無二話。」
慈寧太后再次壓低聲音，說出一連串的人名，列數這些人的「罪狀」。
在庭院里，慈寧太後仰頭望了一眼碧藍的天空，拜也拜了，求也求了，接下來她要做些實際的事情。
慈寧太后微微一笑，與大臣打交道這種事，她還是不太擅長，「東海王是桓帝之子、皇帝之弟，可否？」
慈寧太后垂頭繼續哭泣。
「我該怎麼做？」慈寧太后又問了一遍，意思卻已不同，之前是為皇帝詢問，現在是為自己。
「皇帝被圍晉城時，朝廷不是立過一位宗室子弟嗎？」
祭官以及隨行的太監、宮女們識趣地退下。
「流落在外，已失眾心，不宜。」
慈寧太后沉默片刻，「有傳言說他與刺駕
「救自己？」慈寧太后又抬起頭，止住哭泣。
殿內果然陰冷，與外面的冷意不同，像是一件被冰水浸透的棉衣套在了身上，掙不脫、甩不掉，寒冷透肌刺骨。
頓了一下，她接著說：「將災難降臨在亂臣賊子身上吧，就是他們害了皇帝，要將太祖一手打下來的江山拱手送人。」
申明志稍顯猶豫，「現在是冬天，不宜戰鬥，不過朝廷已經下令從各地調兵，只待開春，一舉殲滅群匪。」
這不是講究禮儀的時候，申明志很快趕到，他也需要宮裡的合作。
屋子裡沒有外人，上官太后長長地嘆了口氣，「大楚的磨難還沒有結束，你什麼都做不了。」
「刺客還有餘黨嗎？」
申明志搖頭，「那只是權宜之計，既未成真，不可反覆。」
拜過了神佛祖宗，她還要求一求活人。
上官太後點下頭，已經不感興趣了。
申明志惶恐跪拜，「臣一心只盼陛下康復，未有它想。」
慈寧太后思考得更久一些，「只要我是太后，你就是太后，而且永遠位居我上。」
太廟平時不開放，沒有皇帝的聖旨、宗正府的陪同，尤其不能向女子開放，祭司官員恭迎太后，不能笑，也不能苦著臉，神情稍顯狼狽，為難地說：「微臣不知太后駕到，未做準備，殿內陰冷，恐怕對太後身體不利。」
「遵旨。」申明志起身，沒有立刻告退，趁機問道：「崔家怎麼辦？」
再回到陽光下，慈寧太后感到陣陣
「申相終得提出一人。」
上官太后拍拍身邊的位置，慈寧太后慢慢站起，也坐在椅榻上。
慈寧太后沉默片刻，「我請宰相來，不只為詢問剿匪之事。」
「嘿，之前也說沒有，結果……雲夢澤那邊呢？準備開戰了？」
「總能活下去。」上官太後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因為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可有些話終究要挑明，慈寧太后說：「事到如今，也不必忌諱了，陛下若能蘇醒，自然萬事大吉，若是……若是萬一不幸，大楚不可一日無君，申宰相可有看中的宗室子弟？」
上官太后冷笑一聲，「你以為大家的沉默就是服從嗎？不對，他們是在觀察，你可以囚禁一些人，這不妨礙他們觀察，可是當你想殺人報仇的時候，就會阻力重重，甚至遇到公然違命。除非皇帝醒過來，你的權力會越來越小。」
春天對慈寧太後來說過於遙遠了，她希望現在就能看到遍地的仇人屍體，可她要對大臣客氣一些，於是點頭，「婦道人家，不懂軍戰，剿匪之事就由朝廷負責，只希望不要放過任何一人。」
上官太后的目光冷酷無情，「你指望我把什麼話都說出來嗎？想做好人，就不要向我這種『惡人』求教。」
申明志不能再客氣了，跪在地上說：「有罪之臣，似乎不宜登位。」
慈寧太后露出一絲驚訝，隨後擦乾眼淚，「我要救自己，還要為皇帝報仇。」
「我現在就可以……」
「哪位？」